|
其实,即使这样苦干也挣不到多少钱,因为我们实行的是非常低的计件工资:做一件上衣5块钱,做一条裤子2块5角。最熟练的工人每晚也顶多做4件上衣或7条裤子,而我这样的新手,稍复杂一点的上衣,一晚上连一件也做不出来。以前在课本上读到的“剥削”二字,如今实实在在地体现在我们身上。 当然,我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挣钱。每天早上吃完饭后,别人都睡觉去了,我就偷偷溜进裁剪室,和裁剪师傅套近乎,看他打板、下料、对模特儿身上的新款服装进行修改,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就向他讨教。为了不让他反感,有什么活儿我就抢着干,铺料、划样甚至推电动裁剪刀,这些活儿到后来我都干得非常熟练。每天牺牲两三个小时的睡觉时间,换来的是裁剪水平的飞速长进。不出一个月,裁剪师傅有时偷懒,就干脆让我打板,这更让我有了把所学知识应用于实践的机会。 对于缝纫技术,我也加倍苦练。我注重的不是速度,而是质量。到离开这间厂的时候,我虽然每晚最多只能做两件上衣,可是我敢说,在所有员工中,我的质量是最好的。 为了检验自己是否已经具备了独立开店的能力,我把没用的布头拼接起来,为自己裁了一套西装,趁老板不在的时候,偷偷缝制出来。当我穿着那套花花绿绿的“百缀西装”让裁剪师傅看时,他差点儿没笑破肚皮,不过,他笑后又连连称赞:好,好,裁得很合身,做得也很规整。 在领取了第三个月的工资后,我兜里已经有了近1000元的积蓄,于是,我离开了制衣厂。不怕笑话,在四个月的时间里,由于我没有铺盖,睡觉从没脱过衣服。 三 我在兰州土产公司的家属区里租了一间一楼的房子,又从收购旧货的人手里买了三大件(缝纫机、锁边机、熨斗),我的裁缝店就算开张了。 开张伊始,由于太年轻,人们对我的手艺不信任,加上我没有下手,出活儿慢,所以,生意十分清淡,平均一天收不到一件活儿。 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劣势,也清楚弥补劣势的惟一方法,足能把活儿做精做细,慢慢建立口碑。比如,对于西服,我不仅在外表挺括上下功夫,每次挂完里子,还要把里子从封口处翻出,用小剪子把那些别人看不到的线头也仔仔细细地剪干净;对于女装,尤其是薄柔面料,最容易出现对襟翻翘和长短不一的问题,为此,我在衣架上拴了一个铅坠。如果对襟下垂后与铅坠不能平行,或者长短差超过半厘米,就坚决返工。我的认真和努力渐渐取得成效。随着顾客满意度的提高,找我做活儿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相隔很远的小区的人慕名前来。 站稳了脚跟,我这才敢给家里写信说明情况。半年多杳无音信,家里还以为我出了意外,接到信后,父亲立刻赶到兰州。见到我,父亲先是把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说我擅做主张又不及时告知家里让家人寝食不安。待来到我的店里,见我当真学到了一门谋生的手艺,而且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时,父亲脸上的皱褶舒展开来,不仅转怒为喜,还不停地夸我敢闯,有主见。在我的记忆中,那是父亲夸我最“狠”的一次。 由于顾客日益增多,父亲走后不久,我招收了3个学徒,小晴是其中之一。小晴比我大两岁,她的到来,不仅使我在工作上有了一个得力的助手,也使我的生活从此变得有序而灿烂。我们一见钟情,很快就爱得如痴如醉。作为恋人,小晴关心我生活上的每一个细节,作为姐姐,她毫不客气地指出我工作中的不足,在她的督促下,我改掉了把线头、裁剪下的碎布随手扔在地上以及在案台上乱堆杂物的坏习惯,面对顾客时,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穿着随意,而是穿一身亲手裁剪缝制的最好的衣服向顾客展示自信和手艺。 不过,虽然我们的生意蒸蒸日上,但那毕竟只是一家裁缝店。重大的转折出现在第二年。那年,有一家纺织公司由于经营不善亏损严重,只得把卖不出去的布料充当工人的工资。工人面对堆放在家里的布料发愁,有的就把布料拿到我店里给自己和亲戚朋友做衣服。 我一打听,这些布料价钱便宜得令人吃惊,于是,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现:假如用这些布料设计出几种新颖的款式,由于价钱低廉,推到市场上未必会无人问津。我把这一想法告诉小晴,小晴当即表示值得一试,并且认为这也许是我们发展事业的绝佳机遇。 小晴的支持使我信心倍增,第二天,我们就开始着手准备工作。很快,我就签下了位于繁华街口的一个铺面,小晴也顺利招收了5个熟练工人。 在铺面装修期间。我翻阅了大量国内外服装图书,最后根据收购来的布料的花色质地确定了5种款式。半个月后,我们的“姐弟制衣”正式开张。 不料,满怀希望换来的却是沉重打击。样品在铺子里展示了十几天,却仅仅卖出去几件,大多数顾客都是冲着样式而来,可一看面料,就又摇头而去。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和小晴越来越坐卧不安。新铺面花去了我们所有的积蓄,而支撑铺面的费用以及工人的工资眼瞅着就要支付,如果我们不能尽快走出困境,那就只有“破产”一条路了。 那天。我和小晴对坐无语。刹那间,我忽然想到:顾客能被服装吸引而来,说明服装款式没有问题,关键是对面料不满意。那种面料被成匹地发放到那么多工人手里,一定在全市流传得很广,甚至已经引起了人们的反感。可是,在别的城市呢?或许那里的人们对这种面料还感到新鲜呢!于是,我断然决定拿上服装样品,到别的城市去推销。 我首先奔赴成都。令我意外和惊喜的是,在荷花池批发市场,我走进的第一家批发店就看中了我的服装,并且当天就签了一笔500套的订单。 揣上定金,我连夜赶回兰州,和小晴见面后,我们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那种喜悦,大概只有死里逃生的人才能体会到。 不久,那个老板又发来第二、第三张订单,直到我把能收购来的那种面料全部做完,那笔生意才算结束。 如今,我们在城郊租了一间大房子作为厂房,工人已有30多人,固定客户发展到了十几家,业务也不再局限于量体裁衣、成衣零售批发,还有新款设计和来料加工。 通过奋斗,我越发相信:一个人身处困境的时候,惟有自强才能救自己。这样的信念,将使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今后遇到的任何风雨。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