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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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微信拉进了你我的距离，可越来越多的人却感到孤独。为什么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彼此就可以独立生活，可在情感上仍然需要同类的陪伴。本文从人是一种群居动物谈起，通过科学试验的证明，来告诉大家孤独从人类诞生就早已刻进我们基因中。

作者授权发布，特别致谢。

孤独是一种现代病。距离人类离开非洲原始丛林十万年之后，人类生活在了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在一片叫做“城市”的拥挤土地上，成千上万的人们分享着共同的空间、水源和空气，却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隔离。人们开着独立的汽车上班，在独立的小隔间里工作，再回到独立的公寓里，独自在的电脑前浏览网页和看剧。生活便利到只需要在网上点一个按钮，食物和生活用品就可以立即快递到家门口。然而却有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孤独。当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彼此就可以独立生活，为什么仍然在情感上需要同类的陪伴。因为人是一种群居动物，对于群体和同伴的渴望是人类的本性，早已写在了我们的基因之中，刻在了我们大脑的神经回路里。

和人一样，老鼠也是一种群居动物，经常被用来研究人的神经机制和社会行为。最近的一项研究(1)发现，如果将在群体中养大的老鼠单独“关小黑屋”一天以后，再将老鼠放回到群体之中，老鼠大脑特定部位的一种化学分子的含量会立即升高。这个大脑特定部位叫做伏隔核（Nucleus Accumbens），是大脑愉悦中枢的一部分。而这种化学分子叫做Anandamide, 其结构和功能都和大麻类似，也同样能在大脑中产生愉悦感, 其词根Ananda在梵语中正是愉悦的意思。也就是说，当人参与在群体活动中时，大脑会产生一种和吸大麻一样的快感。进而推之，当人离群索居的时候，会经历一种瘾君子戒毒一样的痛苦。为什么大脑会产生一种毒品来将人牢牢的绑在群体之中。让我们还是从最根本的问题讲起。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答案。

• 物理学家薛定谔在《生命是什么》(what is life)一书中给出的答案是：生命以负熵为生，生命体的目的在于通过消耗能量让自身的物质变得有序（熵值降低）。

• 进化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 在《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一书中给出的答案是：生命的目的在于让基因更多的复制下去。

• 而如果问一个神经生物学家，他给出的答案也许是：生命的动力在于让大脑释放尽量多的能产生愉悦感的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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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让大脑产生愉悦感的分子被称为神经递质，它们和神经细胞上被称为神经受体的蛋白质结合后，使神经细胞兴奋而产生愉悦感。这些神经递质就像人体内流通的货币，当人做了有利于生存和繁衍的行为后，作为一种奖励，神经细胞会释放一定量的神经递质。而这些神经递质在让人产生短暂的快感后，又很快的被神经细胞回收降解掉，促使人再去进行下一次的行为来获得新的快感。比如神经递质中的明星分子多巴胺(Dopamine)，食物、性都会让大脑中的多巴胺含量升高。而毒品正是利用了大脑内这套“货币”（神经递质）流通体系，通过非正常手段使市场上货币数量增加，使人“不劳而获”的产生愉悦感。

• 第一种手段就是制造假币，这类毒品是结构和神经递质相似的化学分子，可以和神经细胞表面蛋白质结合后使大脑产生愉悦感，比如大麻就是伪装的Anandaminde。

• 第二种手段就是大量发行真币，这类毒品促使大脑内的神经递质含量升高，比如冰毒(Methamphetamine)就能使大脑中的多巴胺和另一种神经递质去甲肾上腺素(norepinephrine)的含量增加。

• 第三种手段是停止回收旧币，这类毒品阻断了神经细胞回收神经递质的途径，使得大脑中神经递质含量持续升高，比如可卡因(Cocaine)就是阻断了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血清素（serotonin)的回收和降解。
  

回到这个老鼠关小黑屋的实验，研究发现当被隔离的老鼠回到群体中后，老鼠的大脑发生了一系列连锁的生化反应，Anandaminde含量的升高只是这个复杂反应链中的一步。Anandaminde上游有另一种叫做oxytocin的神经递质也参与了这个反应链。oxytocin也被称为“爱的荷尔蒙(love hormone)”，因为人在进行亲密行为(cuddling, sex)的时候, oxytocin在血液中的含量会升高。除了两性之间的爱，Oxytocin也和“母爱”有很大关系。孕妇临产前，血液中Oxytocin的含量会升高。Oxytocin也是一种临床上常用的催产素。在婴儿出生后，Oxytocin促使母亲和婴儿之间建立一种天然的情感依恋。最近的研究发现，Oxytocin也对人的社会行为的形成产生了重要作用。这个老鼠关小黑屋的实验就是一个间接的证据。如果和Oxytocin相关的基因发生变异，则会影响人的正常社交功能。孤独症(Autism)是一种神经系统发育异常引起的社交障碍，常常表现出语言交流和情感表达的困难，但也有少部分的孤独症患者在某些方面表现出极其高的天赋。比如美剧”Big bang theory”中的Sheldon Cooper身上就表现出很多孤独症的特征。在大脑中，Oxytocin和神经细胞上的一种受体蛋白质(Oxytocin receptor)相结合来引发神经传导。如果Oxytocin的受体蛋白的基因发生了变异，则可能导致孤独症。

在洪荒时代，我们的祖先依靠群体的力量捕猎、御敌和繁衍，进化形成了一套生物机制让人类紧密的和群体连结在一起，在和同类的相处中获得快乐。在人类从洪荒到文明的十万年里，人类的生活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类的基因却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在数字时代，我们不再需要去寻找浆果和猎物，却从未停止过寻找：寻找着身份的认同和群体的归宿感。

参考文献：

1)Wei, Don, et al. 'Endocannabinoid signaling mediates oxytocin-driven social reward.'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12.45 (2015): 14084-14089.

2）Liu, Xiaoxi, et al. 'Novel rare variations of the oxytocin receptor (OXTR) gene in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individuals.' Human genome variation 3 (2016): 15046.

3) https://en./wiki/Anandami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