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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犁老故事】白志军:伊犁河古渡·槽子车

 混拓 2017-02-03

钢缆相连的大轮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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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经沧桑的伊犁河古渡和满街奔跑的槽子车,曾经是那年月伊宁市城标式的场景。已经离开故乡多年的作者,以饱蘸激情之笔写下了对这两个景物的深刻印象,表达了伊犁游子深深的怀乡思绪。


___编者王红涛



消失的古渡


  真不知道伊犁河流淌了几千年,几万年,甚至上亿年!但船渡和码头一定是古老的交通设施。到了清代和现代,伊犁河仍有很多古渡,最著名的当属雅玛图、喀拉塔姆和伊宁古渡。据说古时的伊犁河波浪翻滚,水急如箭,遇暴风骤雨或山洪来袭,人们常露宿滩头,困守待渡。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建成首座伊犁河大桥后,古渡才逐渐一一消失。


1972年建伊犁河大桥时,几乎全城的人都参加了义务劳动,主要是从河边的黄土涯坡处取土,拉运到桥头垫近百米的引桥,土方量奇大,工地十分热闹,我也有幸参与了这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义务劳动。


古渡也饱经沧桑。最初是船工划浆的单体小船,渡船两侧再由绳索连接,用马牵引,在较浅的水域范围内,船工与马匹合力同心,掌控牵引拉拽着前行,直到对岸的滩头缓坡地带;因而,当时两岸只有相对的滩头区域,这些区域便是停靠船只的码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固定的码头;有时由于风雨山洪等情况突变,水势骤然深阔湍急,翻船事故时有发生;后来改用单体的大木船,虽然也由船工摇橹马匹牵引而行,但安全系数和载量都大大提高;再后来又发展成钢缆横跨河面、滑轮连接牵引、水流助力推动、两船并联组合的大轮渡;这时的航道都在深水区,能满足大轮渡重载时的顺利通行;而且两岸都建了固定坚实的码头,承接停靠来往的轮船;码头很是热闹,机动车畜力车人群畜群都一股脑儿地拥上轮渡;轮渡平稳悠然渡过大河,纵然是风雨交加,水位大涨,也无所畏惧。

把木渡船运往伊犁河(王民斌供照)


很多孩子在暑假期间,都喜欢跑上码头,来回反复地坐轮渡,反正不收费,任你玩耍,无人过问;那的确是童年戏耍的要项,妙趣横生,惬意无比;我的一个叔叔家就在河对岸的供给队工作,每年暑假都要在他家住一段时间,快活地享受农村抓麻雀掏鸟蛋的一些童趣生活,到码头来回坐轮渡玩耍,鄙人自然也在其中。


每到冬季,伊犁河水必是冰封雪锁的,鬼才知道那些年的冬季为何那么冷,河水结冰的厚度竟然都在一米以上。渡船自然被冻死在码头上,动弹不得。不过交通运输却更加通畅。人车马畜在冰上自由往来,热闹非凡;特别是察布查尔县拉煤返回伊宁的“槽子车”大军,十几驾、几十驾地链成车队,浩浩荡荡地冲下冰河,气势雄壮逼人,而且丝毫都不担心会发生冰破掉水的事;溜冰滑雪拉爬犁打雪仗的大人小孩子们,更是在冰河上玩耍得痛快淋漓,放肆无度。

 

伊犁河上众多的古渡毫无疑问是通往察布查尔、巩留、特克斯、昭苏县区域的必经之路,是连接八县一市的重要通道。古渡为伊犁地区的奉献是不言而喻的。


1980年的夏天,一名苏特从伊犁州公安局的看守所逃跑,全局干警都被撒出去追逃,我和一位叫朱政军的老干警被派到雅玛图码头设卡点堵截;两个码头一人守一个,几乎全天都在轮渡上,直到夜晚停渡,才能回到伊宁县巴衣托海公社就近安排的宿舍休息,就这样守了一个多月;在轮渡上的一个多月里,除了荷枪持照认真检查外,就是无聊地观景;一开始还有着古渡沧桑、轮渡悠然、风景这边独好的感觉;后来真有些看遍了、看够了、看透了、看烦了、看厌了的感觉。不过这毕竟是一个难忘的故事。


    每当我与一些年轻人聊起古渡和童年的故事时,他们几乎没有几个激动不已的,有的还莫名其妙地反问我:“那有什么好玩的?”我惊诧之后实在无法回答,只能诙谐而含糊其辞地说:“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船工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旧事难忘吧!

         


“槽子车”与维吾尔人


伊宁是个美丽宁静安详的小城市,小桥流水,民居古朴,街巷幽静,庭院秀丽,几乎永远给人以十分静谧的感觉;但宁静中却有着无比动人的喧闹。“槽子车”便是喧闹的经典。

槽子车


伊宁的 “槽子车”已经绝迹很久了。在我看来,它简直就是一股喧腾的长河急流,一幅流动的历史画卷,一部维吾尔人的英雄史诗。我常想,它不仅承载着伊宁维吾尔人独有的秉性和品格,它更昭示了维吾尔人的一些文化特征。


一提起“槽子车”,伊宁的老居民们都倍感亲切,因为它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的最威武雄壮的马车。它的四个轮子由坚硬的木料加工而成,轮子外圈用特制的大铁钉钉箍一圈铁板,四个轮子上架着一个梯形的榆木制成的大槽厢,“槽子车”便因此得名。两匹高头大马拉着它,即使在平路上行驶,也会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若是在戈壁石路面上或“小搓板”路面上奔跑,五百米开外就能听到它那震耳欲聋的声响。


马车夫大多是中年的维吾尔人,他们魁梧健壮,胆识过人,一般都有过硬的驾车本领。车夫能随心所欲地驾驭两匹马,两匹马对车夫的每一种吆喝声和抽响的鞭声都能心领神会。


有时,车夫高高站立在车的正中,紧拉缰绳,扬鞭在空中抽响,马车轰轰隆隆地快速颠簸奔跑,车夫却一动不动,像一根栓马的木桩栽在车上,一般人恐怕坐在车上也有被颠下来的危险。有时,车夫手握缰绳,盘腿端坐在车正中,任马车快速颠簸奔驰,他都稳坐如山,像盘坐在家里的土炕上一样安闲自在,很有点故意卖弄驾车功夫的劲头。

那年月伊犁的“马的”(王民斌供照)


“槽子车”一般跑中、远途货运,到察布查尔、南台子或皮里青拉煤的居多,还有到霍城、伊宁、巩留等县乡拉运其他货物的。每当夏季,往往十几辆甚至几十辆不约而同地汇集途中,组成缓缓长队,掀起漫天尘埃。此时,在城外的郊野上,车夫们照样可以安睡于强烈颠簸、风尘迷漫的马车上;但一进城里,就一个个精神振奋起来。


他们立在车上,扬鞭高叫,驾车迅跑,浩浩荡荡地冲来,形成一条形和声的长龙,使人们联想起古战场上拼命追杀的战车,听到了天空中不间断的响雷,气吞山河,雷霆万钧。路上的其他马车牛车毛驴车也跟着激动起来,你追我赶,吼声四起,争相与这条长龙并行竞跑。


路旁的行人和临街院落门前的维吾尔人常为之振奋和鼓舞,小孩子们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男青年们口哨阵阵,喊声起伏;更有一些顽烈的孩子胆大妄为,纷纷穿插进两车之间,迅速地扒在“槽子车”后箱木檐上,吊挂着前行,饱受刺激地狂喊着、嘶叫着;所有的声音连绵不断,都汇入“槽子车”强大的声波震荡中,谱就了惊天动地的交响乐章。那场面实在壮观,那情景撼人心魄------粗犷、凶猛、勇往直前。


到了严冬,车夫们就不能耍神威了,他们身着大脚针线缝成的不挂面的羊皮大衣,脚穿肥大厚重的毡筒,头戴粗制的羊皮帽,两手连同所握的缰绳相插在皮筒袖里,鞭杆胡乱地斜夹在胳肘与胸腹间,头尽量缩进皮衣领内,身体斜卧在货物上,似乎进入梦境;这情形倒有些狼狈不堪。实际上凭借着过硬的功底,他们完全不必集中精力去注意驾车,只从前行马车的不同声响中便可判断出马车是否在路当中,或已到哪个路段。


然而,那两匹马则不同,它们不仅不失以往的威猛,而且更富神采。它们高昂着头,嘶叫着奔跑,马蹄踢溅起路上的积雪,蒸气在它们身上升腾,满身的霜须雪花如同披上银制的铠甲。如果遇到几十辆“槽子车”汇集途中,整条道路上恰似牵引出一条白色翻腾的巨蟒,升腾翻滚而来。

作者和妻子、女儿、孙女


这时候,龟缩于车上的车夫们又抖擞精神,威风起来。他们站立在货物上,狂挥着长长的鞭杆,抽响的鞭声在寒冷刺骨的气流中格外地清脆,充满了挑战性和鼓动性。他们群情激奋,嘶声力竭地吆喝着,呼喊着,叫骂着,声波一浪高过一浪;即便在扬风搅雪的天气里,他们也依然如故,我行我素,奋勇向前;那情景足以引起任何无动于衷的人的激动和亢奋。

作家白志军撰写的小说《神探华庚》


这就是驰名中外的伊犁马的形象和风采——傲视群雄,刚烈坚韧;这就是伊犁勇敢的维吾尔人——从无保留地挥发着他们的表现欲望,从无保留地泼洒着他们的奔放豪情,从无保留地宣泄着他们的渴望和冲动。他们虽然不属马背上的民族,却能上演出马背民族都难能企及的经典剧目。“槽子车”造就了他(它)们的英勇风采,让人们领略到独有的壮美!


伊宁老居民 华庚大叔 2016年9月

(本期照片除署名外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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