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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晴雯最大的悲剧是什么?有人说是跟了贾宝玉

 格物方可致知 2017-02-08
2017-02-06

古代社会最可悲的一点就是女性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不管她身份贵贱,地位高低。贵如元春,贱如晴雯,命运都在男性的手里。

古代女性所谓的“命运”,完全依附在“男人”身上。女性从出生就从来没有脱离于男人的社会属性——未嫁时,她的身份是某某的女儿;出嫁后,她的身份是某某的妻子;丈夫死了,她的身份是某某的母亲。女性独立的个体、独立的人格,是得不到承认的。

觉得可悲吗?可是,这还算好的——上述女性,至少有相对自由的身份,至少她们能够以女儿、妻子、母亲的身份为自己争取一些个人生活。可晴雯是什么?她是奴隶。她连做女儿、妻子、母亲的权利都没有,她不是人,她是贾府的财产。她(如果做不了姨娘)只能嫁给另一个奴隶,生下来的孩子仍然是奴隶,他们世世代代都是贾府的财产,就像鸳鸯全家一样。

贾府对这些“私有财产”还是不错的,如袭人所说,吃得好,穿得暖,又不“朝打夕骂”。这种“好”是贾府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给他们的,而仅仅是做到了不让奴隶挨饿受冻、挨打挨骂,贾家就可以有“积德行善”的优越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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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晴雯这种地位的女性来说,从她被卖到赖家的那天,结局基本就已经注定了,“听话”“听主人安排”就是她唯一的命运。听天由命,也许还能苟活。题主问晴雯怎样改变命运?很不幸,我恰恰觉得,晴雯的悲剧,正是来自于她也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女人居然有大脑、会思考、想要求个人生活,就已经被视为异端了——王熙凤地位多高为人多强势?然而阻止贾琏纳妾,她仍然被整个家族嘲笑是个不贤的女人;一个为奴的女孩子,竟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恰好成为杀死晴雯的利剑。

晴雯之所以能够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恐怕不是很多人以为的“晴雯有反抗精神”,而是因为她作为大丫鬟的身份让她得以在奴隶中有较高的地位,且怡红院的主人贾宝玉并不会以森严的等级观念管理他的丫头,使得晴雯的人格和天性有机会得到释放。

对晴雯这样地位的人来说,最好的结局是什么样的?现成的例子就是赵姨娘。赵姨娘是家生子,和晴雯一样,都是奴隶。她取得了政老爷的喜爱,于是晋级为“姨娘”,可是,她的身份仍然是奴隶,她不是政老爷的妻、也不是政老爷的妾,她活着,要伺候人穿衣吃饭,她死了,还是以“赵某某”的身份和奴隶埋在一起,进不到所谓的“家庙”。但至少,赵姨娘因为有了政老爷的喜爱,地位比大丫鬟还高了一级,吃得更好了穿得更好了。偶尔撒泼闹一下事,也多亏了政老爷的宠爱免受被赶出去的危险。赵姨娘区别于其他奴隶的“特权”,正是来自于政老爷的宠爱。

所以,也许晴雯得到了贾宝玉的宠爱,就能做个姨娘了,姨娘地位再低,但至少在奴隶里是最高的。如果晴雯瞄准了这个定位,低眉顺眼、唯唯诺诺,以她的美貌和精湛的手艺,她是有资本做姨娘的。可怡红院的自由气息让晴雯忘掉了自己为奴的身份,她以独立和平等的人格和贾宝玉相处,她以为她是贾宝玉的——朋友。

很多人以为王夫人赶走晴雯是因为她认为晴雯在“性”这方面勾引了宝玉。其实并不是。贾府公子的丫鬟本来就有给公子泄欲的功能,和吃饭的筷子、喝水的杯子一样,都是工具而已。“性”对于古代的男人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无论他们睡丫头、纳妾还是嫖妓,只要他们没侵犯其他男人的“财产”,都不太可能受到礼制与道德的谴责。袭人和宝玉有性关系,李嬷嬷都知道,王夫人这么神通广大的人会不知道么?可她并不在意,宝玉睡了袭人,就像宝玉拿自己的杯子喝了水一样(但宝玉拿母亲的杯子喝水是要被骂的,就像宝玉搭讪金钏一样),没必要指责。可如果一个工具有了“人格”和“自我”,使男人对工具用了心动了感情,这就是大逆不道了。

王夫人骂晴雯“勾引”宝玉,大概并不是在意晴雯和宝玉有无肉体上的关系,也不是憎恶晴雯的美貌,而是她察觉到宝玉对晴雯存在精神上的互动,这种精神上的互动,占据了宝玉的心思,让宝玉对她“动脑”了;而晴雯呢,爱漂亮爱打扮,喜欢表达自己的见解,这是“追求自我”的表现。一个杯子竟然想当人,还想追求自我,这不是成精了吗?

其实就算是晴雯和宝玉,也并不明白这一点。晴雯临死前和宝玉互换内衣、赠送指甲,说自己不想“枉担虚名”——她也以为是自己的美貌触犯了王夫人。

晴雯追求自我、表达自己的见解,也不是因为她有“反抗意识”,而是生而为“人”的正常表现,是正常的天性。在传统礼制的束缚下,大多数人的天性被抑制了,而贾宝玉营造出来的怡红院这种脱离于传统礼制的世外桃源,得以使晴雯释放天性,反而造成了晴雯的悲剧。

所以,晴雯想怎么改变自己的命运?别想了,做一个没有大脑的工具最安全。把贾家的想法当成自己的想法(劝宝玉好好读书啊),把宝玉的生活当成自己的生活(宝玉生活上的要求一律满足、伺候周到,包括性),宝玉成亲了还要体贴地伺候好他的夫人不许吃醋。人格什么的想都别想,唯唯诺诺地活着就好了,说不定能混上最高级的奴隶,做个姨娘,吃好喝好,穿金戴银。

可即使是做了姨娘又能怎么样?依附的贾府大厦倾倒,这些杯子也只有被人挑选的命运,至于被人拿去捧在手里观赏把玩,还是扔在一边吃土粘灰,还是摔碎在地上听个响,都由不得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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