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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的学习五:创作体会2

 老刘tdrhg 2017-02-08

 (三)书法心态

1.似不经意

  汉蔡邕《笔论》开篇即云:“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不能佳也。”“散”,便是一种悠闲自适的心态,如此,方可有望达到有意无意的境界。宋苏东坡《评草书》有谓“书初无意于佳乃佳尔”,“无意”二字,须辨证切解,它不是绝对的不在意,而是指精神放松的状态下发挥最高的水平,不为紧张所耽误。清张照《天瓶斋书画题跋》云“书着意则滞,放意则滑。其神理超妙,浑然天成者,落笔之际,诚所谓不居内外及中间也”,收放之间,意之妙用大矣。

  《庄子·内篇·达生》有一个“夫醉者之坠车,虽疾不死”的最好事例,何以如此呢?就是能“一其性,养其气,合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其神无隙,物奚自入焉”,“骨节与人同而犯害与人异,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坠亦不知也,死生惊惧不入乎其胸中”。醉者的骨节松弛,能自然而然地坠地,是一种“无意”状态,所以虽伤不死。习语云“医不自治”,何以然?就在于医生在给自己或家人治病时,心态不放松,所以在判断病因与针灸或下药时都有拘束感,不正常的心态阻碍了他的正常水平的发挥。

  清周星莲《临池管见》中的一段话,透彻地说明“有意”写好反而写不好的来龙去脉:“废纸败笔,随意挥洒,往往得心应手。一遇精纸佳笔,正襟危坐,公然作书,反不免思遏手蒙。所以然者,一则破空横行,孤行己意,不期工而自工也;一则刻意求工,局于成见,不期拙而自拙也。又若高会酬酢,对客挥毫,与闲窗自怡,兴到笔随,其乖合亦复迥别。欲除此弊,固在平时用功多写,或于临时酬应,多尽数纸,则腕愈熟,神愈闲,心空笔脱,指与物化矣。”“心空笔脱,指与物化”的状态,正是最佳心态。

  晋卫恒《四体书势》记述张芝言“匆匆不暇草书”此语似乎费解,草书从速,缘何匆匆又“不暇”了呢?此又是心态问题。宋陈师道《答无咎画苑》诗有云“卒行无好步,事忙不草书。能事莫促迫,快手多粗疏”,此正如谚语“信速不及草书,家贫难为素食”一样,宜思理为妙。法与理异,法因人而异,理则皆同。

  这种颇具思辩性的心态活动,贯穿于用笔结字之过程中。宋黄庭坚云“楷法欲如快马入阵,草法欲左规右矩,此古人妙处也”(《山谷文集》)。清蒋衡云“作楷书须有行草意,使其气贯;而行草亦要具楷法,庶点画可寻。今人不解此,楷则方板散漫,草则蛇蚓萦回,毫无展束,甚至狂怪怒张”(《拙存堂题跋》)。

  “似不经意”,“似”字需注意。“似”非“是”,“似不经意”的状态,是一种假象,其实,作者是很“经意”的,甚至是别具匠心、刻意经营,只是不露痕迹罢了。似不经意,不是有意无意,正如“若不可测”一样,“若”字需着眼。

2.自然而然

  艺术,以“自然”为上乘,“自然而然”,是一种有意无意之间的状态,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一种“不知其然而然”的最高境界。

  苏轼《评草书》云“书初无意于佳乃佳尔”,“无意”,并不是根本不想写好,而是放松精神、不做作,达到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譬如用手打蚊子,越是愤而击之,越是难以奏效,因为,你的手掌带着风,首先把蚊子吹跑了;反之,不经意的一抹,虽没有使劲,蚊子已捏烂。

  司空图《诗品》中,有不少语句来表达这种自然而然的境界:如“远引若至,临之已非”(超诣篇),如“如不可执,如将有闻;识者已领,期之愈分”(飘逸篇),如“遇之匪深,即之愈稀;脱有形似,握手已违”(冲淡篇),如“情性所至,妙不自寻”(实境篇),等等这些描述,似乎都难以说清什么才是“自然而然”,因为,这种境界,只有经历过“自然而然”经验的人(可以是任何方面,如生活中的游泳、溜冰、烹调、理发等等)才能体会和品味到。自然而然的火候,只能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强求不得。

  《庄子·知北游》有曰“(道)在瓦甓”,《中庸》有“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之语(第十三章),都是说明这种自然为道的路径。书法之从“技法”阶段而进境到“艺道”的层面,也是需要这样一个过程的。神乎其技、技进乎道者,自身便也难言了,所谓“不知其然而然”。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论顾陆张吴用笔云:“不凝于手,不凝于心,不知然而然,虽弯弧挺刃,植柱构梁,则界笔直尺岂得入于其间矣。”这种用笔技巧的高度熟练,就是入道了。《庄子·外篇·达生》之佝偻者承蜩,传授经验说:“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孔夫子于是得出结论:“用志不分,乃凝于神”。此篇中另有吕梁游水者,说自己“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不知吾所以然而然”。两者虽都说自己“无道”,但道已存在,只是不知罢了。刘勰最后把问题落到了实处,曰“物以貌求,心以理应”、“结虑司契,垂帷制胜”(《文心雕龙·神思篇·赞》),因为只有形貌、技法等方面才是可以把握的,而其他更高深的意象、境界,则是不可端倪的,所以,与其苦思空想耽误工夫,莫若埋头苦练,也许,可与艺术的最高境界不期而遇。

  “故意”,是常用的一个词。然而,怎样才算得上“不故意”?在现代化经济、科技高度发展的今天,书法艺术的存在难免有“故意”的成分,这可以通过追问“必然”、“必须”、“必要”等问题来思考。舍却名利者不言,单纯靠兴趣而追求书法艺术的人,今天越来越少,在此毋须过多的辩驳,否则就更无聊了。

(四)说“人书俱老”

  孙过庭《书谱》所谓“通会之际,人书俱老”,是怎样的一个境界呢?意识上的、精神上的、心理上的原因,当然应该首先考虑在内,但是物质上的、身体的、生理上的衰老原因,恰恰使客观与主观这两方面自然融合。——此时,以前任何一个阶段都不曾具备的综合条件完成了,所以“人工胜天然”的最高境界实现了。老者的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朴,是上升了几个层次的认识,与儿童的天生的童蒙期的素朴,是有区别的。中青年书法家,正出于年富力强的生理阶段和技法成熟阶段,而偏偏在这个时期,不具备儿童的生拙、稚嫩、不成熟,也不具备老者的认识深刻但体力不支的矛盾阶段,所以,倘若他们欲表现稚拙的书风,学稚拙的儿童体,或者学老者的战掣、凝涩、滞重,则往往忸怩作态,丑怪丛生。东施效颦的可笑之处,就在其客观条件与主观愿望的不和谐,离开自然二字反而远了,还不如表现本色的真诚,让人理解。

  刘勰有《文心雕龙》“通变篇”,主要论述文学的继承与创新的关系。“通变”者,会通适变也。《文心雕龙》“附会篇”云:“以情志为神明,事义为骨髓,辞采为肌肤,宫商为声气”,即讲究内容与形势的层次与关系。对布局谋篇,则“杂而不越”,即要求多样性与统一性的和谐关系。“附会”者,附着会合也。在“体性篇”有谓:“会通合数,得其环中”,不管表现形式怎样,融会贯通是最终法则,诚《庄子·齐物论》所云“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

  陆机《文赋》:“应感之会,通塞之纪,来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灭,行犹响起”,通会之际,生机勃发,然而,却难以实现理想,总会有所距离,“或竭情而多悔,或率意而寡尤。虽兹物之在我,非余力之所戮。故时抚空怀而自惋,吾未识夫开塞之所由”,而这种距离,却是有所难解,类乎于刘勰《文心雕龙·神思》所云“至精而后阐其妙,至变而后通其数”,只有技法精能、变化多端方可望“曲尽其妙”(《文赋》语)。

  袁枚《随园诗话》卷五第六十六云:“老年之诗多简练者,皆由博返约之功。如陈年老酒,风霜之木,药淬之匕首,非枯槁闲寂之谓。然必须力学苦思,衰年不倦,如南齐之沈麟士,年过八旬,手写三千纸,然后可以压倒少年。”“由博返约之功”、“ 力学苦思,衰年不倦”、“ 压倒少年”,并不是每个老诗人都能企望得到的。同样,对于老书家,实现“人书俱老”的境界,亦难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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