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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小说】醉世倾 第三卷

 昔之于我 2017-02-11
 文 / 倾歌    图 / 倾歌 
《醉世倾》系列  第三卷
作者有话说
这是2014年写的系列文,一共八篇,故事里的角色是圈内的小伙伴。现在看来,内容大概有很多不完善,图片倒是新做的。总之,这些故事就是用来凑数的,喜欢就随便看看吧。另外,鉴于每周推歌次数太少,【余音绕梁】周一到周五,会放在第二条推送,周末的话,则会做类似于戏腔版块的专题歌单推送。喜欢听古风歌的小伙伴,在看完小说之后,记得点第二条。

01
近几日,苍宿城一直阴雨连绵,湿哒哒的青石小街变得明亮光滑,附近的茶楼铺子坐满了避雨的人家,店家乐呵呵地将茶水递上,闲聊几句,听得那边有人叫唤,忙陪了笑小跑过去招呼起来。
雨帘成瀑,楼倾歌撑着把油纸伞在雨中慢行,边沿的雨水滴答滴答落在脚边,打湿了白色的袍角。他身边的少女一手拿着伞,一手提着柳色裙边,走得小心翼翼。
“王爷,城里好像多了很多生面孔。”
“前几日流照国发生了暴乱,这些多是逃难的流民。”
“发生了暴乱?”
天边闷地传来几声响雷,楼倾歌把少女拉近身边一点,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拂到耳后。
“你在担心什么?”
“这些人以后要怎么办?”
“家国常乱,百姓心里还是念着故土,平定了自然也就回去了。”
“也会有不回去的人啊。”
楼倾歌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她,语气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笙儿,你又是哪种?”
笙歌笑了笑:“遇见王爷那时,笙儿便当自己不再是流照国的人了。”
流照国的暴乱没过多少时日就平息了下来,逃往苍宿城避难的百姓大批大批地往流照国走去,苍宿城内一时人潮拥挤。在街边闲逛的老爷们拉住几个流民,关切地问道:“回去了?”那几个流民笑着点点头,倒像是出来游玩的一样。
笙歌抱了食盒从临雪楼出来,就看到长长的队伍将街巷堵得水泄不通,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不知谁推了她一把,手中的食盒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笙歌愣了愣,刚准备把食盒捡起来,看见面前站着个小孩,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她只当是哪家孩子来看她笑话的,没怎么在意,不想那小孩突然抢了她手中的食盒拔腿就跑。
她这是,被抢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被一个小孩子?
那小孩跑得也快,追了几条巷子笙歌才逮住他,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小孩还能蹬着腿弄得她头大如斗。
“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
小孩不理会,在她怀里继续挣扎,企图挣脱她的禁锢。笙歌哭笑不得,抱紧了他佯装吓唬:“你再动我就打你了。”
怀中的人终于安分下来,抬起被水汽晕染得明亮的双眸:“我饿了。”
“你是从流照国来的?”
小孩点点头又补充道:“他们说,今日便能回去了。”
笙歌语塞,末了将食盒递给小孩:“这些你拿去吧。”
小孩向她道谢,抱着食盒欢欢喜喜地跑走了。
笙歌坐在地上有些茫然,抬头去看天色,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雨了。
02
夜里,笙歌回到倾王府,灯花影影幢幢,灌了夜里的凉风在屋檐下晃动。庭院寂静,笙歌踩着小步子走进大厅,见楼倾歌正倚在软榻上,面色柔和是睡着了,桌前的杯盏里盛着香茶,还冒着热气。
笙歌走到他身旁,唤了他一声便矮身伏在榻前,就着灯火去瞧他的面容。虽是时时都伴在身侧,像这样子近的看他还是头一回。
烛火下,楼倾歌的脸变得更加柔和,眉目藏着无限的温情,看得笙歌心头微微锁紧。她凑过去一些,把他的手放到自己手里握着,又低低唤了声“王爷”,闭着眼睡了。
迷迷糊糊,笙歌觉得身子沉重得很,睁开眼看到面前一片艳红,满天的霞光覆在断壁残垣上是如血的凄烈。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嗓子却喑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有人站在不远处的废墟上,身形挺拔有些熟悉。是谁呢,她不清楚。
那人的长袍被风灌得飞扬起来,呼呼作响,下一秒笙歌见那人回了身,迈着步子向她走来,身后的云霞流动,合着那人的面容映在笙歌的瞳孔里,美得叫她惊艳。
那人抬手贴上她的额头,指尖停在她眉角,又顺着她面颊慢慢滑到她的下颚,细细描摩着,被霞光染得殷红的眸子透出连绵柔情。她被他拥进怀里,耳边是那人轻声的叹息:“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似无奈又似欣喜。
笙歌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天边流云,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打湿了那人肩上的芙蓉绣花。
翌日清晨,笙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顶上的青罗帷幔浮着大把大把的藤花,暮衣守在她的身边,一脸的紧张。
“你醒啦,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笙歌坐起来,她记得她是在大厅里的。
暮衣给她倒了杯水:“是不是做噩梦了,哭得那么厉害。”
“好像是吧。”笙歌揉揉眉心,“王爷呢?”
“在浮羡居和苏公子一起。”
话语刚落,门边儿传来苏小相爷欠扁的调笑:“谁在思念本公子?”
苏澈言一手甩着他的红裳,一手拿着金描扇遮住半边脸,倚在门口抛媚眼,要多风情有多风情。楼倾歌从他身后绕过进到房内,顺手把他的折扇抽出来:“苏公子该去挽红楼。”
笙歌被呛得不轻,要是这风流的人去了那烟花之地,还要那么些姑娘做什么。
楼倾歌行至床榻旁,弯下腰将笙歌拉出被褥一些,静静看着她:“梦到以前的事了?”
笙歌反握住他的手,带了少女的天真:“我总以为那是个梦,不想却是真的。”
03
笙歌初见沈寂时,芙蓉花开得正好,那时她还是流照国恩宠无限的大将军之女。
那是她行及笄之礼的日子,她问帮她梳头的娘亲,及笄之后要做什么,娘亲一边给她别上发簪一边笑着回她,及笄过后笙儿就可以嫁人了。她想了想,是要她嫁给那些达官贵人家的纨绔子弟么,这一点都不好,于是她趁着娘亲转身之际偷偷溜了出来。
她从房里偷跑出来,罗裙凌乱,发间歪歪斜斜插着支银簪子。跑得匆忙,迎面就撞上了对面徐步走来的人,她狠狠摔在地上,发上摇摇欲坠的簪子“叮”的一声掉在那人脚边。
“姑娘,可还好?”那人把簪子递还给她,明明是道歉的话语却带着幸灾乐祸。
笙歌原本想跳起来骂他一顿,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所以看也没看到底是谁撞了她,爬起来就跑,没跑几步就被后面追赶的人给逮住了。
“笙儿,不许胡闹!”
“娘亲~”
笙歌不情不愿地站在原地,脸上是万念俱灰的神情。此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突然笑出声。
那是个笙歌从来没有见过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明黄色的襟袍上绣着繁杂的雀纹图案,腰间别着支玲珑剔透的玉笛,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那人正端了满脸的笑意乐呵呵地看她。
“看什么看。”笙歌向他挥舞着拳头,“我会打你的。”
“笙儿!”站在笙歌面前的妇人急忙将她的手按回怀里,又屈身向那少年行了个礼,“小女不知礼数,殿下莫怪。”
“嗯?这便是令府千金?”
少年走过来,对着笙歌上下打量,黑漆漆的眸子倒映着面前少女的模样,发丝散落,衣裙凌乱,怎么看都不是堂堂大将军府的小姐,不过倒是挺可爱。
他笑起来,颊边有浅浅的酒窝,笙歌看得入神,伸手想去碰他的脸,被他一把握住了手,掌心里传来的触感,是少女特有的柔软。
“我叫沈寂,你记得了。”
笙歌还在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就见他将一根银簪子别在了她的发间,为她盘起那散落的长发。
“这样才好看。”
他这么说着,眼底的光华让笙歌有刹那的恍惚。庭院里大片大片的芙蓉花开得正艳丽,却都不及这眼前的人好看。
他说,他叫沈寂,是流照国当朝的太子。
04
笙歌那日还是完成了及笄之礼。沈寂坐在她父亲身边,端着青花茶盏笑得温尔有礼,那些星星点点的笑落在她心间,漾起连绵不绝的涟漪。
她就那么莽莽撞撞地走到他面前,抓住他腰间的流苏问道:“我可以嫁给你吗?”
沈寂愣愣看着她,随即展颜一笑:“大将军若肯割爱,我便娶你。”
笙歌那个时候就在想,这会是她的良人,除却他,再也没有旁人。
沈寂原本是开着玩笑,不想小姑娘当了真,日日跟在他身后,“阿寂”、“阿寂”地叫他。
他哭笑不得,却又无奈,便也由她跟着。
沈寂十九岁生辰,笙歌深夜翻墙进入太子府,被守卫当作刺客绑了起来。沈寂听后急忙从宴席赶回太子府,见笙歌衣衫褴褛坐在大殿的门槛上,双手抱膝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寂解开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怎么爬墙进来?”
笙歌没回答,从怀里掏出一粒粒黄白的果子:“这是白果,我去山上摘的。”
“所以才弄成这个样子?”
“今日你生辰,给你做礼物,他们说你喜欢吃白果。”
这又是从哪里听说的?沈寂想生气,看到她面颊上的划伤,最终还是不忍心。
“不疼么?”沈寂蹲下身子,指指她脸上的伤,他不敢碰,怕弄疼了她。
笙歌摇头,露出浅淡的笑:“阿寂,生辰快乐。”
他听过很多人的祝贺,都比不上她的简单。这是个傻姑娘,沈寂心里这么想着,又开心又难过。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五日后,宫里便传下御旨,封大将军之女为太子妃,三月后完婚。
此后,笙歌有一个月不曾再见沈寂。
按照流照国风俗,他们此时是不能见面的,需等得宫里派人过来迎接。笙歌心里闷得发慌,看着窗外的芙蓉花,想起那人含笑的眉眼,干干净净,格外俊俏。
花影斑驳,不知是做了场梦还是生了幻觉,笙歌看见沈寂一身月白细花纹底锦服,站在芙蓉花丛对她笑着,目光一片温柔。
“笙儿,”他叫她,轻轻柔柔,“过来。”
在触到沈寂手掌里的温热,笙歌才确信面前这个人是真实的,她原想说些什么,看到他的脸只剩下了傻笑。
沈寂伸手摘下她发上的一片花瓣,看着她也笑起来:“他们说,我不能来见你。”
说完,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今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笙儿,我想你。”
轻声低语,柔情似水。
笙歌红了脸,仰头去看他,越看越觉得他生得英俊,动情之处,眸子里盈着满满的光辉,让人移不开眼。
笙歌凑上去,在他侧脸亲了口。
沈寂身体僵直,许久,轻咳一声,才低头去看怀中的人,俊雅的脸上是大片的红霞,连耳根子都是红的。
“你又胡闹。”
笙歌浅笑,环住他的腰:“阿寂,我喜欢你。”
05
又过两月,笙歌被接进太子府。
端坐在喜床的女子,化了精致的妆容,峨眉微描,朱唇细点,发上一对金色的玄蝶戏花簪斜插着,一双眼波光盈盈,宛如一池春水。
就这样一直坐到红烛燃半,沈寂却没有出现,笙歌耐不住性子将盖头掀了。在旁服侍的宫人被她的举止惊吓到,纷纷上前让她再等等,她不理会,拖着艳红的长裙走出喜房。
她一步步走着,遇见府里的侍卫和婢女,都说殿下马上就来,让她等等。
笙歌走得累了,头上的发饰被她扔在了地上,太子府的管家走上前来,请她回房。她摇了摇头,抬起眼问:“殿下在哪里?”
管家面色一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笙歌笑了笑,从地上捡起一根发簪抵在脖颈:“你告诉我,也好让我断了念想。”
管家这才松了口,说:“殿下在将军府,让您在府里等他回来。”
笙歌让人给她备马,一干人跪在她面前,战战兢兢没人回话。她也懒得再使唤他们,脱下喜服一路跑回了将军府。
深夜的将军府,门口围了层层士兵,那些人恭恭敬敬对她施礼,却是不让她进,说是太子的命令。
笙歌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跌落下来,她哑着嗓子叫沈寂的名字,一声一声像是无助的孩子。
然后她便看见身着喜服的沈寂,站在重重人群中,那么耀眼。
“送太子妃回府。”
沈寂留下这么一句话,再没有看她。
笙歌不知哪来的力气,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衣袖,却看见将军府已是满地鲜血,还有横躺在石阶上,她父母的尸体。
沈寂没料想她会突然冲上来,脸色当即一沉,下令道:“继续。”
满院哀嚎。
笙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刀剑,是怎样贯穿了身体。
沈寂蹲下身,遮住她的眼:“不是让你在府里等我,怎么这么不听话?”
笙歌就这样大哭起来。
这是他们的大婚之日,她带着满心的欢喜想要嫁给他,这是她爱的少年,是她未来的夫君,她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她等了他那么久,等到红烛蜡干,合卺酒凉。
“为什么?”她问。
而沈寂只是紧紧抱住她,笑了笑,没说话。
之后笙歌被沈寂带回太子府,占据着东宫最显赫的身份,还有无上的恩宠,活得行尸走肉。
那夜的事,最终以大将军意欲谋反,太子奉命镇压结束。沈寂没做什么解释,她也没有多问。
成亲之后,沈寂待她越发温柔,眉眼清澈还是当初那个无双的少年。他给她描眉,为她化好看的妆,做着平常夫妻里的闺房乐事。他抱着她,一点一点将她揽进怀里,像是抱着世间珍宝。
笙歌任由他做着那些事,不拒绝不反抗。
日子久了,笙歌变得越来越沉默,身子也渐渐消瘦,终于在寒冬之时染上了恶疾。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汤药熬了一帖又一帖,病情终于有了好转。
沈寂守在她身旁,害怕得不知所措,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面色竟比她还要苍白。
笙歌想笑,眼泪却大颗大颗掉下来。她想起那年芙蓉花开,他站在她面前,为她挽起散落的长发,嘴角带着温吞的笑,说:“我是沈寂,你记得了。”
是那样好看的一个人。
06
笙歌最终选择了逃离。
趁着沈寂被召进宫里,她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买通了太子府的守卫,决然而去。
她不知道能去哪里,行至一处野外茶摊时,听过路人说起苍宿城,民风淳朴,是个繁华的地方。
她饮完茶,问了去苍宿城的路,用了数日才走到那里。
遇到楼倾歌是意料之外的事。
九月秋凉,苍宿城下了场雨,笙歌只穿了件单衣,坐在巷道里瑟瑟发抖。她身上的恶疾受了寒,又开始复发,折腾得她难受。
有人踏雨过来,捏着她的脸调笑:“嗬,长得还不赖。”
又听见另外的声音,清冷的似带了笑:“比起挽红楼的姑娘如何?”
“阿倾,我错了。”
她被人抱起,温热的气息罩在身上,带了冷冽的梨花香。
笙歌昏睡了三日,醒来时,满室的沉香扑鼻,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猛然惊起。
楼倾歌被她弄得一愣,转而扬起抹笑:“醒了?”
笙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换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楼倾歌弯下身探手过去,不想她突然抓起他的手狠狠咬紧,眼里凝着泪,却倔强得不肯落下。
她咬得用力,楼倾歌皱了皱眉,用左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衣服是让府中侍女换的,你放心。”
鲜血顺着笙歌的嘴角滴在被褥上,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她没有松口,他也没有抽离。
良久,楼倾歌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很好喝?”
笙歌眼酸,松了口,抱着被子哭得小心翼翼。
“不好喝,”她顿了顿,“但也不难喝。”
笙歌就这样住了下来,再没走过。
她从府里其他人那里知道了楼倾歌的身份,愣了很久。在来时的路途,她听过许多苍宿城的传闻,听得最多的就是这玖楼国的倾王爷。
听闻他生性喜静,虽是生在皇室,却没皇家之气。令人惊奇的是,这人似有怪癖,时常往自己的王府带回各种不明身份之人。更有人说,那倾王府是鬼灵聚集之地,收留着的都是这世间的游魂。
传闻中的倾王府和她所见不大一样,楼倾歌倒是和传闻中说的差不多。
他确实喜静,最常做的事,便是倚在软榻上看些古书,或是在桌前描画,有时也会去一座叫临雪楼的酒楼里喝酒,约的是玖楼国左右丞相家的两位公子。
暮衣是王府的琴师,她拨动琴弦,弹了一曲《青梅路》。
“王府里的人,多是王爷带回来的。”
笙歌伏在桌案前,听得琴声悠扬,心想,这真是个怪人。
07
倾王府的偏苑,有两间阁楼,取名宿雨和朝烟,化用的是王维的诗句。偏苑里栽满了芙蓉,期间,笙歌见它开过一次花,冒着初秋寒意盛开,孤冷凄清。
许是苍宿城太安宁,又许是这倾王府给了她安逸,笙歌渐渐不再去想以前的事。人大概就是如此,吸取了足够的温暖,再深的伤口都能慢慢愈合。
春意阑珊,还带着寒意。她握住楼倾歌的手,带了少女的天真:“我总以为那是个梦,不想却是真的。”
说着,便红了眼眶。
梦中的少年,背着她,站在一片废墟上,身姿挺拔,墨发飞扬。
她总想她是忘了他,再记不清他是什么面容,却隔了那么多光景,又梦到他。
不过一朝夕,又似已千年。
将军府初见,他双眸盈笑,就那么住进她心间,再容不下旁人。
大喜之日,她披着凤冠霞帔,等着他掀起她的盖头,同他问一句“阿寂,我好不好看?”
她设想过很多有关他和她的结局,相濡以沫,执手白头,都那么美好。
他赐她一场如花锦绣,同时又赐予她一杯苦酒,她才这般苦久。
笙歌想着,心里揪得难受,一双眼被水汽染得湿润。
楼倾歌用手抚上她的面颊,缓缓道:“哭起来不好看。”
“此后,你只安心待在这里就好。”
楼倾歌弯起眸,在她头上揉了揉:“笙儿,你当有你的生活。”
然后,笙歌就抱着他,哭得声嘶力竭,像只受伤的小兽。
楼倾歌揽住她,转头去看窗外的林木,郁郁葱葱,被雨水洗得油亮。
这春日,也快结束了。
08
流照国经过暴乱,平日喧嚣的都城变得有些萧瑟,街巷两边的店家,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谈论着一些闲事。
不知谁起头,突然说起这次暴乱,各自七嘴八舌说得兴起。另一边的白衣公子饮了口茶,只管静静听着,也不插话。
“听闻承王被杀了?”
“这是自然,承王带兵作乱,欲逼宫夺位,被太子镇压,当场便斩杀了。”
“唉,这宫中的争斗,叫咱们百姓也跟着受苦。”
有人劝慰:“你也别忧愁,圣上已传位于太子殿下,新帝继位,素有大志,不出几日必能重整社稷。”
另外几人笑笑,都赞同地点点头。
白衣公子招手唤小二过来,付下茶钱便起身离开。
流照国皇宫,新帝玄服披身,衣襟上的紫金长龙栩栩如生,他负手站在銮殿上,自有不怒而威的魄力。
大殿内站了个人,是那茶楼里的白衣公子,此时正拿着壶酒,对上面的新帝招手。
“晴雪酒,给你带的。”
沈寂笑了笑,走到那人面前,拿过酒仰头就饮。
“还是临雪楼的酒好喝。”
沈寂不由赞叹,随即摆开衣袍坐在地上,又喝了口,犹豫会儿,终于问道:“她,如何?”
楼倾歌陪他一同坐下,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没回他,却是问了个问题。
“既然不舍,又为什么要故意放她走?”
沈寂抬起头,目光是一派沉静:“我时常做一个梦,梦到初次与她相识的场景。她那时刚刚及笄,还是个小姑娘,天真烂漫,不沾一点凡尘。”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弯起左边嘴角:“平常人家的女子,多是端庄娴淑,哪里会像她一样,翻墙爬进太子府。”
“我原本不喜欢她,却也不讨厌。”沈寂笑着把酒壶递给边上的人,“阿倾,都说皇室之人,事事不能由心。”
那时他接近她,确是存了利用之意,大将军拥兵自重,早已是朝中的大患,他精心谋划,步步为营,只待时机成熟,一举歼灭。
“她是个傻姑娘,爱一个人便只管单纯爱着。”
“看着她,总不免会觉得自己卑劣。”沈寂横躺下来,“我原想瞒过她一辈子,到底还是失算了。”
楼倾歌不语。按照沈寂的手段,他自是能编织出一个偌大的谎言,骗过笙歌许久,日后就算想起,也已是百年后的事情,他已陪她走完一生,那些宫中相争,早与他们无关。
只是,他错算了她,漏算了她。这一场精心的局,错得彻底,输得也彻底。
金銮大殿,气派辉煌,空空寂寂回荡着年轻帝王的低语。
“这世道无常,我最想求的,却不过是与她共一场白首不离。”
09
楼倾歌逗留了几日便回了倾王府,在庭外遇见匆匆从临雪楼赶回来的笙歌。
少女似跑了很久,脸颊泛着微微的红,看见他怔了一下,随即冲上来抱住他。沉默了很久,怀中的人抬起脸:“王爷又去哪了?”
楼倾歌敛下眼,微微一笑:“让你担心了?”
虽是知道他偶尔会外出,只是或多或少会有所交代。她去给他送早膳时,人已经不在房内,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回来。去了临雪楼,墨凉气定神闲地倚在柜台上,告诉她,不过几日他便会回来,让她别急。
笙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他怀里退出来:“要是以后再这样,就不给你回来了啊。”
随后她走进院内,对着里面喊:“暮衣,王爷回来了。”
楼倾歌摊开手,掌心里放着颗淡黄色的果种,是临别时,沈寂交予他的。
年轻的帝王看着这颗果子,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睛,抱着酒壶开始无声落泪。
楼倾歌没有告诉过笙歌,他在很多年前就已认识她,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从他挚友的口中,听闻了她。
那少年同他说起,是从未有过的欢喜,说,阿倾,今日我遇见了个有趣的姑娘。
楼倾歌也没有告诉她,她的父亲在她成婚那日,集结了众多党羽围困宫城,意欲逼宫,火烧太子府,连她一起。
大将军谋反失败,皇帝下令诛杀全部党羽,沈寂在宫门外跪了两天,皇帝终于松口,免大将军之女一死。
沈寂曾借用皇帝之名,命人为大将军夫妇修立墓碑,将其葬于峦山之下,皇帝闻之大怒,杖刑过百,鞭笞其身以作惩戒,太子之位险被废去。
她离去那日,沈寂就站在门外,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没有阻拦。他也想过自私一些,将她囚禁在他身旁,终究狠不下心。
一路派人尾随,中途在一处野外茶摊,让侍卫假扮路人,不经意提起苍宿城,诱她前往。又写了信给他,恳请他代为照顾。
笙歌总以为遇上他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殊不知,这早已是注定好了的结局。
沈寂说她是个傻姑娘,其实,他也傻得可以。
只是,楼倾歌并不打算把这一切告诉她,那些爱恨早已不再重要,只要如今她安好,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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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小说】醉世倾  第一卷

【古风小说】醉世倾  第二卷


特别说明
鉴于每周推歌次数太少,以后的每篇小说都会插入一首古风歌曲。另外,【余音绕梁】周一到周五,会放在第二条推送,周末则会做类似于戏腔版块的专题歌单推送。喜欢听古风歌的小伙伴,在看完小说之后,别忘了点第二条听歌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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