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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不要因多余节日受到无辜的打击

 木当归 2017-02-14


躲是躲不过的,情人节还是来了。要说这有什么重要,其实我也不知道。像林夕说的,“既没情人,何必应节?”不过,可能还是会想起那些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

 

昨天我邀请大家讲述自己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一位叫做小清清的朋友留言说:

 

“他曾经站在领奖台上我的身边,他曾经一路举着手机放我最爱的歌,他曾经为我学会弹奏那段旋律,他曾经是我长长的电话帐单上唯一的号码。最后,他是我不能对视的旧日爱恋,是我日记本里不忍卒读的年少轻狂,是午夜梦回后的悔不当初:我曾经在那样坏的时候爱过那样坏的一个人。”

 

这段话里,“曾经”两个字刺痛人心。大概每个人都有类似的曾经,都有一串串遗失了的美好。只是有的人放下了,有的人放不下。也不必羡慕那些放下之人的轻松自在,“放下了”不见得比“放不下”高明多少,之所以放下了,是因为不值得放不下吧。

 

留一些值得放不下的在心里,不也挺好?


by 兰川



Music  ? Henri Matisse



没情人鼓励没情人



林夕

陈奕迅在《失恋太少》唱道:“要每一根火柴全为这一刻燃烧,就当普天之下情人节只得数秒。”


这首歌词是我在二零零一年情人节晚上写的。当年身边有很多感情发生问题的朋友,刚失恋的,在这天为失去了拥有过的特别难过,久未尝过拍拖生涯的,在这天特别容易妒忌,于是把心一横,把第二天要交的歌词写成:没有情人的人如何看待情人节。


每一根火柴全为这一刻燃烧:真正的爱情不过是一刹那的火花,长度不为人之意愿转移,不可能担保刚好在二月十四日这个人为的日期依然烧得灿烂。日子那么多,火柴那么短,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何必在乎一日之间的得失?够聪明的,就当普天之下情人节只得数秒,那二十四小时,可长可短,全系乎一心。这是那首歌的主旨。


可能被逼写情歌太多,身边人在欲求未满的关头,最喜欢把我的耳朵和嘴巴当救生圈,所以我在记忆中的情人节都要扮演感情社工,用一些知易行难的道理来开解他们,累得要命之余,我衷心觉得在这些无谓的节日能够帮到或只是敷衍到失意人止渴,比跟爱人为应节而吃餐饭看场电影,再上一个比烧一盒火柴时间还短的床更有意义。在情人节为没有情人的人解围,自己也从而为节日与感情的问题解套,得着,多于一个情人终将过期的吻。


幸也好,不幸也罢,近几年的情人节都这样过,当我想尽办法有效地劝导朋友的时候,原来渐渐接近庄子所说的“无我”。因为忙于把感情问题哲理化,扮社工,就把拥抱与甜言由实变虚。????

——摘自《原来你非不快乐》



既没情人,何必应节




今天二月十五日,昨天为西方情人节,是花店、西餐店、大小礼物店一年一度的佳节。至于情人,有情人的天天都是情人节,没有情人的,亦无须故意听谢安琪的《愁人节》,没麻烦自找麻烦。既然暂时没有情人,这个节就跟你无关痛痒,也不用眼不见为净那么此地无银三百两。这等于,你暂时没有加入政党,也不是选委会成员,你会为铺天盖地的竞选报道评论这场好戏却无份成为主角而不快吗?


昨天中午我收到一个短讯,祝情人节快乐。我觉得真是多此一举。明知我现况是一个人,情人节祝我什么快乐?我当然会快乐,因为我除了肉体辛苦以外,自问天天都快乐。我能做好要做的工作,十分快乐,我还有看不完的好电影好剧集好书,十分快乐,这些日常生活必做的事情,并没有因为一个人度过情人节而刻意带着孤苦伶仃的心态做下去。


我过得比较不快乐的情人节,已是多年前的事,而且都是有情人的日子。


过得最开心的一次是,我写下了一首为情人节无人无物的人而写的《失恋太少》:“要每一根火柴全为这一刻燃烧,就当普天之下情人节只得数秒。”近年我会打电话给一些单身朋友,聊一阵天,只因为怕不是所有人都似我般幸运,有做不完的工作在家中可做,又从做好工作中得到谈情所不能给予我的快乐。所以,跟朋友聊个天,让他们有点人气,以免因多余节日受到无辜的打击。


当然,如果你坚决要应节,选择一个人听几小时情歌,亦无可厚非。也不必故意挑些带有正能量的情歌了,令你伤心的就伤心,哭就哭,眼泪的作用,替眼眶消毒清洁之余,也有让人放松的功效,而且哭就累,累而未困,有时会达到镇静的境界,求之不得。你以为,要一个成年人哭起来是那么容易吗?往后想起,你某年情人节想起从前而大哭一场,也不枉啊,起码证明你有过如今还值得你回味的往事,并没有虚度。


最难过的,大概是作为第三者的,在这个所谓正日,自己再也没有平日所能有的幻想余地,只能想象自己的爱人与他的正印该如何度过吧。难度,其实也只能度,做阿二,是自己的选择。你能让你的爱人在这个关头免却了分身乏术的烦恼,而居然在事前事后并没有流露对此有任何妒忌,必定让你的爱人更爱你。退一万步想,他只有更感激而并没有更爱你(爱与感激,是两回事),甚或觉得你可以好些应付,于是更不重视。若结果是这样,又有什么可惜,你一个大量,就发现你爱的人真面目,并不值得你继续浪费青春,止蚀是唯一选择。如果你真爱他,让他回归比较简单的一比一关系,也该替他高兴。


你最大的收获,将会是终于做到了不纯为自己计较、忘记自己的情绪有多重要,自然更难令你的情绪继续坏下去。

——摘自《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



生命中不能拥有的




情歌,总喜欢用失去了他来表示分了手。我写过,罪过罪过。


一个人是如何以为凭爱情或婚姻而有能力拥有另外一个人?


爱一个人,可以拥有很多爱不释手的礼物,因为他,在市场上人人包括你自己都买得到的东西,因为爱而升华成艺术品,甚至再买一个路易威登的行李箱来珍藏它们。


爱一个人,可以和他共同拥有一间房子、一张床,甚至拥有一只雪纳瑞,最后拥有一个孩子。啊,对不起,一只狗,一个孩子,付出了价钱和心血,但他们有自己的生命,最高的成就只是从他们身上得到快乐。凡是有生命的,你用尽千手千眼去拿捏着凝望着,他们都有权利成长和改变,你的大脑可以随你指示而让你双手拥抱,却不能指令他们跟你做必然的动作。他们也不是股票,最大的股息,只是和他们共处或长或短的美丽时代,并没持有的能力。


爱一个人,连他名字中某一个字在书中在报上出现都动魄惊心,甚至造作到在冒汗的玻璃上用手指写下那名字。但他的名字来自仓颉,组合成十几亿人的虚名,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专利权,你又拥有什么?


爱他的眼耳口鼻,爱他的声线气味,爱到尽头,也不能拥有他童年逃学去打麻将的往事、前度情人上床后的厮磨、和好兄弟踢足球受伤留下的疤痕。不能拥有他的身份证、他的职业、他不断成长中的转变。


各自的生涯只能用爱来交换,分享过后化成回忆,而回忆如此抽象,凡是抽象的,都不能放进保险箱。


爱一个人,别轻言拥有。美化如歌词的甜言蜜语过后,可以拥有一碗他手忙脚乱煮给你的难喝而温馨的老火汤,可以吞进肚里。“我想把你吞进肚里”,在枕头上不失为泡沫化的浪漫,到脚踏实地硬着陆,谁又愿意给谁吞下。


恋爱大不过天,谁也不属于谁。即使贪色爱上美似会行会走的大卫像,可以摸可以抱可以跟他同行,他的分子构成却是与万物同在而凑巧与你发生过关系的生物。


相爱很难,吓走一颗心却很易。你试着处处想拥有他的一切,他自会忽然害怕失去一切,向往自己自在的天地,因为他是个独立的生物。为着想有太多的爱而失去爱,真是讽刺的爱情现象,却又每日发生,沦为不够资格见报的真人真事。


说到底,什么叫有,什么叫无?港大有一座大楼,命名为任白楼,上课的学生却不属于任白。我们捐出了爱,本该不求回报,一期求都有了负担,还敢奢言拥有?最大理想的结局也不过是得来幸福。幸福却不是实物,再紧的拥抱都是虚的。


最实在的反而是我们更虚的心。唯心可以搜集回忆,享有爱情。


万法唯心造。


爱若难以放进手里,何不将它放进心里。

——摘自《毫无代价唱最幸福的歌》

- end -


以上摘自林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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