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致欧阳 一 2014年2月2日，是正月初三。初中毕业二十五周年聚会的日子。阳光异常灿烂，气温也高得离谱，估计有二、三十度。早早我就来到了万中校园，和陆陆续续到来的同学们站在空地上聊天。然后，一转身，看着你从校门走进来，笑靥如花。走近，握手，依旧让我怦然心动。 在午宴上，趁着还有一丝清醒。我走到你身旁，对你说：我给你写封信吧。你说好。我把手中的酒干了。然后，就彻底醉了。 有时候，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借着酒后勇气向你说出的一句话，让我可以在这寒冷的冬日，坐在冰冷的办公室里，慢慢回忆起往事。尽管只不过是一些如沉香屑般无关紧要的片断。然而点一炉沉香屑，或许足够温暖我，至少好几个下午。 二 二十八年多前，我第一次走进万中的校门，阳光也是同样的灿烂，气温也差不多是二、三十度。只不过，那时候的校门还在大北关的顶端，记不清是不是已经有杜平题写的校名了。走进来逢着的，也不是你，是在教室门前爬树的志刚与黎伟。你留给我的最初印象，也不是笑靥如花，而是看到自己被编在进门那组第三排时，一头扎在课桌上哭泣。现在回想起来，这何尝不就是所谓的梨花带雨呢？可惜，那时候不解这风情。 不过，要把你说得这么柔弱，你肯定不服气。好吧，确实，初二你和辛锋同学同桌时，与之斗勇，双手撑住两张课桌，飞脚将其踢倒在地那一幕，无疑在我脑海长留至今。嘿嘿，你说你当年怎么能这么厉害呢？哎，不过现在想起来，我还挺羡慕辛锋的。既能与你同桌，甚至还能被你打过。那时候的我，除了偶尔轮换座位到你附近与你课余聊上几句外，就只能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和你偶遇了。穿着粉红色小洋装、留着学生头、笑靥如花的小姑娘，真高兴能与你同行。 等等，让我闭上眼睛回想一下，当年那带着男孩气的小萝莉。 三 高一的时候，我们没分在一个班。记得那时候，张德平老师在学校办起了一个文学社。你似乎是成员？那时候的我，还没敢幻想成为文学青年。虽然在那油印的刊物上（每期一张，试卷纸那么大？），曾经印过我一篇《老屋》，是我写和父亲回乡卖旧居的。那是因为当时张老师在班上宣读，引发争议很大，所以他才刊发的（这似乎是我中学作文的一贯命运，总是会引起争议）。而你就不一样。我现在还记得你在上面发表的一首诗，是赞美女强人的。里面包含了对撒切尔、英·甘地、还有我想不起来的其他女中豪杰的赞美。这大概是你那时候的梦想吧？上苍保佑，还好你这梦想没实现。相比女强人，我还是更喜欢有文艺气质的你。 也许在这个时代，谈文学和文艺，或许都已经有些不合适宜。不过，我心目中一直觉得你确实应该归入文学青年这一类别。而且，属于比我强得多的文学青年。读中学的时候，当我还只能写八股的作文时，你已经开始写诗。而即使高中毕业后，我还只沉迷于金庸于古龙时，一次送你回家的路上，你跟我聊起张爱玲。你当时说的是，你已经不喜欢看张爱玲了。而那时候，我连张爱玲是谁，都不知道。哎，你看，你永远走得这么快，让我永远都追不上。 应该是我大学毕业来福州后了，第一次买了本张爱玲的小说拜读。其后，由于太太似乎也喜欢她，家里慢慢把张爱玲的所有作品都收齐了。爱玲说：青春就是拿来浪费的。于是，我便信了。所以，我到现今为止的一事无成，可得赖到你身上。要不是你提起，我哪会知道她，哪会被她毒害呢？ 不知道现在的你，还在写些什么？ 四 万载是个小城。小城的好处在于好的中学只有一所，于是我能够和你一起度过整个中学时光。万载是个小城。小城的坏处在于，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为了高中毕业后离开这里。 于是，高中毕业后，我去了厦门。而第二年，你也去了上海。每年，只有寒暑假的时候，能够时不时见上一面。有时是同学聚会，吃个饭，唱个歌。然后再一路送你回去。有时是在家无聊，骑上自行车跑到你家去闲坐一会。去年国庆回万载时，妹妹说带我们全家去逛一下西屏山公园。车停下来的时候，猛然才发现，这不就是青石甲么？可是原来你家所在之处，现在已是一片平地。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物是人非已经足以让人感慨了，何况连物都已非。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我读大四那年寒假？终于，在认识你快十年的时候，忍不住给你写了一封情书，向你表白爱意。哎，人生中第一封情书，写在那种当年常见的带红色横线的信笺上，配上我那狗爬字体，好不容易凑满了一页。在家抓耳挠腮、进退失据了好几天后，终于冲到你家交给了你。然后，然后我连再问你一句结果的勇气都没有。然后，自然也就没有了然后。哎，丢人啊，我那自卑又苍白的青春期。 再一次见到你，应该是我大学毕业准备去福州工作，而你是返校。我们一起到南昌。当时南昌站正在建新站。我们坐在临时候车棚时，忘记聊了些什么。但肯定是一句都没提起我曾经给你写的情书，我也没有问你对我的感觉。最后，应该是我先走。挥了挥手，作别了等候属于你自己的列车到来的你。 在那以后，我开始在这小小的福州城工作生活，时常在荒田野冢间穿行。而在我毕业后的第二年，你也毕业，如愿留在了上海，开始了全世界的旅行。从此便相去日远，相见日少。 忘记是哪一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一群男同学去丁老师家拜年，应该是她说到了你的婚讯。心头一酸，但又能说些什么呢？依旧笑容可掬地和大家闲聊罢了。 再然后，我也恋爱、结婚。应该是2007年的春节，永辉夫妇约高中同学一起小聚。我和太太、你和先生，一起都在坐。看着大家都过得好，自然开心。只是没想到，这一别，要再相见，竟然已是七年后。 08年的4月，接到你的电话，说你在福州，约我一见。而其时我却人在福鼎，等待我家振衣大师的降生。未能一见。 09年的时候，我在北京培训。一天晚上和龙晶喝酒。喝到两人都有些醉意。他开始给高中同学一个一个打电话，然后又把电话给我，让我和一个个同学说话。和剑峰寒喧完。好象是打给了曼丽。然后我还一口普通话，和龙晶一起骗曼丽。空气里都是欢乐的气息。再然后，打了几个电话后，突然，龙晶拨通了你的电话。然后，我知道你刚当了妈妈。挂完电话，我和龙晶又喝了许久，终于完全醉了。 再往后，就没有了信讯。 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真有意思。这么多年来，我好象就从来没问过你的电话以及联系方式？下回遇到哪位星座大师时，我得去请教下，这是不是我大白羊座的臭毛病？ 五 去年的时候，因为筹备毕业二十五周年聚会。曼丽和辛植荣他们几个人四处联系，建起了QQ群。也因此，一大群老同学重新有了联系。 在群里，才知道当年我的同桌春生的事情。春生，你应该还记得吧？当年读初中的时候，春生和我一样又矮又瘦。我们俩经常结伴去玩一些幼稚的游戏。想不到后来，春生喜欢曼丽，为了追求她，竟然不惧曼丽父母的怒斥，顽强地在她家住了下来。当然，因为曼丽完全不喜欢他，所以许久以后他也离开了。春生后来的境况不好，据说前几年精神失常，现在不知所踪了。想念我的同桌，想念那个当年的好玩伴。当然，我更佩服春生的勇气与胆量。春生，要是我有你这勇气。该多好。 再后来，到了去年年底吧？你也入了群。记得有一天，你在群里发了一首词： 逐鹿中原未定，依稀四面楚音。遍历烽烟人已老，那堪饮马河滨？故岭杜鹃新艳，迎风各自沉吟。 柳暗花明蹊径，云开雾散迷津。幕落灯歇值一笑，何须涕泪沾襟。惜取禅心如水，闲愁尽付瑶琴。 看完，我不禁微微地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文学品味还是和你的性格一样：豪放中带着婉约。这几天，因为想着要给你写信，在群消息里翻了半天，又把它找了出来，依其韵和一首词送给你吧： 春雨晚来方定，年少岂解风情。落花空自逐流水，全无沧海曾经。泪眼看取双燕，低首默念子衿。 输家多叹宿命，中岁愧谈功名。二十九年如过隙，徒然白了双鬓。纵有长门佳赋，如今说与谁听？ 六 单恋的故事，确实很难讲得好听。也许你来写，会写得更有趣吧。但在我，大抵只能如此了。毕竟无论如何，这么多年后，我总算把它讲出来了。 到了要考虑结尾的时候了。按失恋情书通行惯例，这里大概就用得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或是“知我罪我，以俟来世”了吧？ 不过，这一封信，我还是决定不抄他们的成句。。十九年前写给你的，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我已几乎忘记了内容。但却莫名其妙地记得最后三个字。 我猜你肯定忘记是哪三个字了？嗯，那么，这样就好。就重新把这三个字拿出来作为这封信的收尾吧，好让你有机会再笑我一次：   是为书。 （谢谢你还留着这封信。人丑字差抄歌词，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差劲的男生啊。没救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