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最优秀的将军和最糟糕的战争

最优秀的将军和最糟糕的战争

黄文山

　　可能谁也无法相信，中国军事史上最糟糕的一场战争是一位当时被公认为最优秀的将军指挥的。这场战争发生在公元618年，这位将军便是李密。

　　隋朝末年，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其中的瓦岗农民起义军最为强大。瓦岗军首领李密是一位卓越的军事指挥家。李密从小就有才干和韬略，志向远大。他曾被派到隋炀帝身旁当左侍卫。隋炀帝见了，对大臣宇文述说：'在侍卫中有一位面色很黑的小于，看人目光和常人不一样，这个人不要让他做宿卫的差事。'宇文述找个机会把皇帝的话偷偷告诉了李密，让他称病辞去这个职务，以免招致祸患。从此，李密就放弃一切人际交往，躲到乡间专心读书。有一天，宰相杨素偶然看到骑在黄牛背上读《汉书》的李密，与他交谈几句，大为惊叹。于是，把李密带回家，让他和儿子杨玄感认识。杨玄感在当时很有名气，他不仅喜欢读书，而且善于骑射，海内名士多愿和他交游，因此家中常常宾朋满座。杨素对杨玄感和他的一帮朋友说：'我看李密很有见识，你们都不如他。'从这以后，杨玄感遂和李密结为深交。

　　公元613年，隋炀帝杨广发动第二次对高丽的战争，时任礼部尚书的杨玄感督运粮草误期，按律当斩。不得已他率船民、运夫八千人在河南起义。李密前往投奔，并献计长驱直袭河北，阻断杨广大军的后路：但杨玄感却不能采纳李密的正确意见，而是执意攻取洛阳坚城。杨广闻讯回师，与关中军队合击杨玄感，很快就消灭了这支起义军。杨玄感兵败后，李密逃到瓦岗寨，并说服附近几支小起义队伍并人。李密深谙韬略，指挥瓦岗军打了几次胜仗，不久，他被推举为瓦岗军新的领导人。

　　在李密的率领下，瓦岗军不断壮大，很快就成为一支打击隋朝主力部队的重要力量。公元616年，李密采取伏击的战术，在河南荥阳一举消灭了隋军精锐的张须陀部，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之后，李密又率精锐七千越过方山，袭击了洛阳附近最大的粮仓——洛口仓，将粮食散发给饥民，天下为主震动。洛口仓关系到洛阳城的生死存亡，隋军统帅杨侗调集刘长恭和裴仁基两路大军企图合击李密的军队，结果，刘长恭的军队在石子河遭到瓦岗军伏击，大部被歼。裴仁基闻讯赶紧撤退。瓦岗军再次歼灭丁隋军主力部队，获得大批军械、辎重，军势大振。于是，李密建立政权，号魏公，同时发布檄文，揭露杨广的罪恶，号召人民共同讨伐。河北南部、江淮北部各小支起义军莫不响应归附。

　　这年秋天，隋军大将王世充奉隋炀帝之命率江淮劲旅来到洛阳，准备与瓦岗军展开决战。装备精良的隋军主力达到十多万人。半年内，王世充指挥隋军向瓦岗军发起了多次强大攻势，均被李密粉碎。李密运用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调动敌人，使其处于不利的形势，然后袭破之。在黑石一仗中，王世充军大败，十万大军只余数千人，从此不敢再主动出战。而瓦岗军经过一次次胜仗，已发展到三十多万人，成为灭隋的主力军队。

　　李密与隋军作战，屡战屡胜，天下英雄纷纷来投，聚集在他身边大名鼎鼎的绿林好汉就有程咬金、秦琼、王伯当、单雄信等等，大家都愿意在他麾下效力。瓦岗军也成为各路起义军的一面旗帜，夺取天下，似乎指日可待。公元618年三月，江都隋军兵变，禁军将领宇文化及杀死杨广并回军关中。宇文军有十万之众，是隋王朝的最后一支精锐部队。现在，三支军队在河南成逐鹿之势。但李密却在此时迷失了战略目标，接受杨侗提出的纳降条件，

　　同意担任隋太尉。受杨侗的诱导，李密亲率大军抗击宇文化及，双方在河南童山展开决战。字文军大败，仅余残部两万人向河北方向逃窜。童山之战，瓦岗军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实力也大为削弱。

　　而麇伏洛阳的王世充已在蠢蠢欲动，他挑选了精锐士卒两万多人，马两千多匹，出城攻打李密。李密召集诸将开会商议对策。裴仁基和魏征等人都主张深沟高垒，避其锋芒，待王世充军队粮食耗尽必然退兵，那时再追击他们，一定能够胜利。李密一开始也持这样的看法，但单雄信等大将们认为王世充军队人数很少，而且屡次被瓦岗军打败，早已吓破了胆，现在他们倾巢而出，正可以借此一战攻取洛阳奠定胜局，岂有不战之理?一时，主战者的意见占了十之七八，李密也没了主见，于是决定整军迎战。两军在北邙山下摆开战场。

　　此时北邙山下对阵的两位主帅，一位是常胜将军李密，一位是常败将军王世充。一切似乎顺理成章，瓦岗军将在胜利史上书写新的一页。但历史却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谁也没想到的是，瓦岗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在一个早晨突然破灭。而发生在公元618年的北邙山之战，也让一千多年来的军事史家们为之瞠目结舌。

　　李密打败名将宇文化及，威震天下，对曾是手下败将的王世充也有些轻视，只是想尽快进攻，展开决战，消灭对手，而不预设营垒防御。哪里知道，第二天天色刚明，李密军队还没来得及排列布阵，王世充便快速纵兵冲来，势如狂飙。李密军队一下被冲成几段，阵容显得有些慌乱。王世充此战是破釜沉舟，做了精心准备。他考察了北邙山地形后乘夜色选派二百多骑兵偷偷进入山北高地，埋伏在山谷间。他对将士们说：'明日电战斗，不仅是争胜负，死生在此一举。如果取胜，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如果战败，一个人也逃不了。'王世充还事先找了一个相貌酷似李密的人，绑起来藏好，等到两军战到激烈的时候，让人牵到阵前，并高声大喊说：'已经抓到李密了!'这时，埋伏在高地的骑兵突然冲出，直奔李密的中军大营，放火焚烧帐篷，顿时火光冲天。瓦岗军军心大乱，各营纷纷溃散，如雪崩溃堤。李密约束不住军队，仅带领残部一万多人退出战场。

　　威震一时的瓦岗军，霎时全线分崩离析，将领们死的死降的降。李密走投无路，最后只得降于李渊。

　　李密没有想到，他犯了和杨玄感同样的错误，长时间地屯兵洛阳坚城之下，处于四面受敌的地位，始终被动地作战，而一度降隋，又使全军士气受到很大影响。而更要命的是，他轻视了一位屡败屡战的顽强对手。一场糟糕的战争，终让一位本来应该在军事史上光芒四射的将星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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