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我如淫蜂浪蝶,先后看了大理樱花、成都牡丹、毕节杜鹃,回到长沙,坐在黄得像东莞一般的油菜花里,忽然想起江南此时正是花期,不如学乾隆发浪去。 古人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我兑了十万越南盾捆在肚皮上,找了一家标志不知是什么鸟反正看起来有点像鹤的航空公司,径直朝江南而去。先在金陵的紫金山啃着盐水鸭看梅花桃花,然后再窜到扬州,呼朋引伴直取瘦西湖。 这名字取的,……是故意气死杭州人的吧?就像俩美女合影,有一个故意把脸退后三米:瞧,你脸大,大如银盆,我脸小,小若鞋锥。你就不能谦逊点:“大海你好,我叫胖大海。” 好吧,我不是来看牌匾的,我是来看琼花的。 打小看《隋唐演义》,就好奇隋炀帝特意挖条运河去看的琼花是啥样。就为赏个琼花,赏得秦琼同志火冒三丈揭竿而起,这花一定像陈圆圆,能毁江山。 雪白俏丽,果然琼浆玉液的感觉。但天姿国色貌似也说不上,大概隋炀帝久居洛阳,看多了面团团如郭德纲的牡丹,所以喜欢这种周迅式的巴掌脸吧。当我开始写这篇文章时,刚好是隋炀帝的忌日:4月11日。这么说来,他是来扬州看琼花时被剁脑壳的,真是琼途末路呵。 不识琼花者不独我。话说我大长沙当年曾有媒体报道说琼花开了,其实是这种花—— 大哥,这叫绣球好不好。长沙若也有琼花,隋炀帝就来咱这赏花了,扬州虽有水包皮,长沙可是华夏脚都啊,还有臭豆腐口味蛇啥的。 继续逛瘦西湖。继续隋炀帝之旅。 前不久在云南,感觉大理真是花海。到了扬州,发现江南亦是花海。 我问同行的一位老兄:你去荷兰时,看到的郁金香与这里相比如何?他沉吟:阿姆斯特丹也有黄花,但没有黄花闺女。 在满地花影中,忽然想起岁月深处的一个扬州闺女:朱晓琳。80年代的中国大地,她的歌声无处不在。多么遥远的人面桃花,远得犹如彼岸花。 来到瘦西湖,总是会下意识地跟西湖比较。西湖有浩淼烟波,瘦西湖是小蛮腰。 它瘦得不知该叫湖还是该叫河。反正本来就是护城河水系。 西湖三面环山,柔媚中兼有侠气,毕竟葬着岳王爷和武松,还有打女秋瑾。瘦西湖则一马平川,是典型的江南园林,若论亭台楼榭的布局和园艺植被的设计,比起西湖又精致一些。 单是精巧是没用的,江南的精致园林到处都是。关键是要有文化,有历史,有名气。 我穿越小半个中国,不是来睡你的。我是来看二十四桥的。一想起杜牧那首艳诗,我就紧张得肾上腺激素暴增。有了这诗,二十四桥足以名垂青楼史呵。 二十四桥不是二十四座桥,而是瘦西湖里有一座桥,长24米,宽2.4米,栏柱24根,台级24层。我猜当年的吹箫皇后——亦即玉人天皇,每次只教24个女生,杜牧每回来这里要付24两碎银,若是被扫黄警察捉去,要蹲24天监。 据说雨天的二十四桥是这样滴: 感觉有24个南唐的女鬼在练习吹箫。 我的镜头下是这样滴(坐游船拍的): 在焚琴煮鹤的媒体记者镜头下,据说是这样滴: 每年四月,瘦西湖里都有万花节,游人如织。这个万花节从欧阳修当太守那时就有了,比万圣节早得多。我听说前些天最高纪录是每天10万人进园。唉,干嘛全往桥上挤捏,吹箫培训班的女教练都被挤得掉湖里了。 隋炀帝下扬州绝不会只看琼花,美女必须有。瘦西湖里的美女用24艘画舫都装不完,原叔就发现了一群古装美女。 且慢,似有淫贼闯入。 原来是成都狂蜂宋石男。这猎艳一幕恰巧被野夫摄下,铁证如山。莫以为戴个花环就可以混入后宫,在暗香浮动中,你那满身的花椒味无情地出卖了你。 我跟宋石男说,君住长江头,要有养殖自信、建筑自信、菜谱自信。古有扬州瘦马,你是成都胖马;他们有二十四桥,你们有九眼桥;淮扬菜有狮子头,你们有双流兔头;江南人拼死吃河豚,你们在余震中打麻将,都很视死如归嘛。 扬州出过赵飞燕、上官婉儿,别说宋石男乐不思蜀,我亦乐不思湘。此地莺飞草长,繁花如盖,最是欲仙欲死。当我望见瘦西湖上的鸭,忽然心中一动:它们的幸福指数好高啊。
瘦西湖上,想起史可法吴三桂,想起苏轼欧阳修,想起毛惜惜柳依依。这是个可以枕着青史如梦的地方。 隋炀帝昔年下扬州,率诸王百官、后妃宫女一二十万人,船队绵延二百里,为的就是这花下死呵。世间之亡国有万千种,惟有杨广同学亡得最风雅,最销魂,最沁人心脾。 刘 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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