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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尽道隋亡为此河 公元604年，中国历史上迎来了又一个暴君——隋炀帝杨广。杨广早就听说江南物阜民丰，风景优美，“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而且美女如云，尤其是扬州。贪欲极大的他一声令下：下江南。 可当时的国都在北方，距离江南那么遥远，怎样去？走水路！于是，一条贯穿南北的大河在中华大地上徐徐展开。邗沟，这条春秋时期就已经开凿的河道在沉睡了千年之后再次被锤子和铁锹所唤醒，叮叮咚咚，昼夜不停，也动用了不知多少劳力，拓宽、截直，然后广通渠、通济渠、江南河、永济渠等也依次相连，最终形成一条大动脉。“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在无数纤夫的呻吟声中，庞大的龙舟下水，顺流向南，隋炀帝双手搂着美女，嘴里塞满了美食与美酒，看着沿途秀丽的景色，洋洋自得。称心如意的他似乎觉得有了这一条运河之后，自己的江山更加巩固，更加壮丽了。江南像是个梳妆打扮的美人，娉婷袅袅地向他走来。 是的，有了这条运河，城市群纷纷兴起，江南的风光就换了一番。“酒酣夜别淮阴市，月照高楼一曲歌”，那是淮安，美食和戏曲正在码头演绎世事的沧桑变幻；“甓社湖中有明月，淮南草木借光辉”，这是高邮，飞禽走兽在人们的锅碗里冒着热乎乎的香气；“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是扬州，商贾云集，诗文鼎盛，那些面容姣好的姑娘们在阁楼上望着战火纷飞的天空；“舳舻传粟三千里，灯火沿流一万家”，这是镇江，佛陀的梵音空灵悠远，落在苏轼陆游辛弃疾们的笔墨间，落在米家山水的色彩里；“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这是苏州，园林艺术在这里燃烧着炽热的生命，评弹伴着寒山寺的钟声萦绕水边；“红袖织绫夸柿蒂，清酒沽酒趁梨花”，这是杭州，西湖的水不知是谁的泪，把游人熏醉的暖风又见证了一个朝代的背影。 而各种金银也流向上层贵族手中，他们在自己的豪宅嬉笑游玩，歌舞升平。那南来北往的茶叶、丝绸、粮食等络绎不绝，商人们手中的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游人的情怀也在这碧波上寻到了归宿，才子佳人的故事不断上演。江南小桥流水的温柔和中原壮怀激烈的情怀融为一体，纵使物换星移，春秋几度，这钟鸣鼎食之家的繁盛依旧被记录在各种图画和文字中，徘徊在文人的梦里。 但这条奇迹般的运河却没有帮助隋炀帝巩固江山，相反，因为大兴土木、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让他走上了亡国之路。公元618年，一条锦带结束了这位帝王的性命。运河的水依旧滔滔，但天上的月亮已经不是大隋的了。月光散发着冷峻的气息，和星光一起凌乱地躺在河面上。 寒风瑟瑟，秦淮的女子转轴拨弦，后庭的遗曲在夜色中幽然、朦胧。 （二）南北交融汇文明 隋炀帝虽然死了，但大运河的建设并未停止。 当蒙古人的铁蹄驻扎进了北京城，他们发现大运河居然是以洛阳为中心的，江浙的粮食要运到大都，就必须要转个弯。不行，堂堂天骄的后裔，怎么遭受这样的待遇？于是裁弯取直，又建了济州、会通、通惠等河，让河道直接进入大都，缩短了航程。就这样，蒙古人的弓箭和骏马算是真正主宰了这条运河，牛肉和马奶酒也似乎更有味道了。 然而他们的江山依旧没有坐稳，正当他们在宫殿里看着江南美女的舞蹈，吃着草原上所没有的食物时，起义的农民就把他们赶了出去，运河航程的缩短似乎也预示着这个朝代的短命。然后是明代，再是清代，每个朝代都尽心尽力做好治理大运河的工作，疏浚泥沙，修筑堤坝。人们发现他们越来越离不开这条运河，因为这条运河使得生活大为改观。凡是缺少的、需要的东西，只要放在这条运河上，马上就能到达。而且因为这条运河，漕运业也更加发达，这更让人们看到了大运河的珍贵价值。 于是，运河上有了千帆相竞的奇观，“三吴襟带之邦，百越舟车之会”，“舳舻百尾相衔，密次若鳞里”，“舟车捆载纷如雨，江上帆船万斛来”。住在运河边的老人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这壮观的景象，抽着烟，坐着凳子，跟膝下的孙子孙女们讲着故事。渔夫一声吆喝，撒下渔网，水鸟受惊，哗啦一下子飞了起来。采莲的女子远远看见河上桅杆林立，于是带着斗笠，小舟轻摇，隐藏在荷花丛里。文人墨客的情怀也有了一个落脚点，张继夜泊枫桥闻钟声不眠，苏轼贬谪江南烹调美味，李叔同的悲欣也在运河的波涛中开出了纯净的莲花。 中国自古就“重北轻南”，但运河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状况。南方的才子佳人渐渐被北方的王侯将相所接受，连风流的乾隆帝都多次南巡。运河给江南带来的不只是这些，还有铁骨铮铮的傲气。在人们的印象中，江南的烟雨原本柔和，没有北方的铁血豪情和大漠孤烟，但我们看到了巾帼英雄梁红玉，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与奸邪抗争的东林党人，还有鉴湖女侠秋瑾……也许，正是大运河的出现，为江南带来了儒家心怀天下的精神操守。就像一扇大门，大运河让南北方的人有了一次正面接触的机会，让南北方的文明有了相互交融的机会。 我们完全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一条夜行船在大运河上平稳地行驶，船舱里坐着形形色色的人，有赶考的举人，有做生意的商贩，有放荡天涯的浪子，北方黄土高原的气息和南国吴侬软语的柔和汇成一片，大家天马行空地聊着，热闹非凡。船舱外航船接二连三地驶过，天空中那一轮圆月格外明澈。 如果说长江把中华大地在空间上分为南北两岸，那么大运河则在精神上将两岸的文明联系在了一起，构成中华文明所特有的包容性。 （三）一条运河一场梦 当新一天的曙光在运河尽头升起，当运河边上的人家燃起第一缕炊烟，当第一艘船划出波纹，那埋藏在运河深处的韵味就随之荡漾出来。无论是绿柳还是房屋，两岸的景色都在河水的映衬下风光无限。
淤积的河道，乱排的污水，坍塌的堤坝，干涸的河床……这就是衰落后的大运河最惨痛的一幕，很多河道已经不能通航。与之相比，它的晚辈苏伊士运河则已经成为世界上的黄金水道，在现代文明的灯火中流得格外通畅。我曾看到过这样一幅图片：苏伊士运河蔚蓝的河水反射着非洲炽热的阳光，两岸的沙土展示着自己矫健的身躯，一艘航空母舰在河上平稳地行驶，深厚是一条美丽的波浪带，白色的波浪翻腾着，描绘出刚柔相继的线条。而当我站在京杭大运河边上，只看见那浅窄的水道，一艘满载沙石的小航船缓慢地向前行驶。偶然看到一个航船队，竟会让我激动不已。那一艘艘航船仿佛一片片叶子，从时代古老的天空中飘落下来，流向遥远的将来。 尽管大运河已经过治理，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但仍不容乐观，它时刻遭受着来自工业化和商业化的威胁。我们触摸着它的脉搏，依旧可以感觉它的存在，感觉到它的呼吸，但是真正辉煌的大运河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现实空间，只有在小农经济繁盛的时代，只有在尘埃满布的书本中可寻。也许申遗是大运河最好的归宿，让我们可以铭记这一条中华民族的血脉。它也早已成为中华文明的一部分，成为民族精神的一部分，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灌溉着先人留下来的智慧和勇气。 如今的大运河，将过去还给了过去，正经历着一次新的蜕变。中国人不甘心，也不愿意让大运河彻底衰败，哪怕让它成为一条全新的运河。它承担起南水北调的重任，在这新的时代里发挥新的作用。昔日的故事都成为案头的一页纸，满含沧桑的记忆了。大运河，当年承载了当年隋炀帝的江山梦，这梦最终被证明是虚幻的泡影。现在又承载了国人的复兴梦，在京杭一线上熠熠生辉，逐渐成为事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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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如王朝的更替一般，大运河也终于迎来了衰败的时刻。经历了战争的洗礼，京杭大运河也和它的祖国一样满目疮痍，连发达的漕运也被迫中止。现代文明又带来了火车、汽车、飞机、轮船等交通工具。火车呜呜地驶过隧道和平原，运走了无数人和物资；汽车的喇叭声在道路上欢唱，坐在车里的人正开心地看着窗外的美景；飞机从天上轰鸣而过，不一会儿就远在千里之外；轮船的汽笛声呼啸着，把原本由大运河担当的漕运工作揽上了甲板。就这样，大运河的作用日益衰退，周边城市也不再辉煌。相反，那些海港城市，那些火车站城市反而崛起，“大运河王朝”彻底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