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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的晚上也是姚秀芬的晚上，故事就是这个意思，两个认识了很多年的人，忽然在某一天发现，哦，原来自己是喜欢对方的，怎么从前不觉得呢？ 这样的事情谁摊上谁倒霉。有嗝不能打，有屁不能放，这日子，活生生的憋死人啊。 他们瞒着家人去约会，这意思是安德烈先提出来的，姚秀芬也没有异议。 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知道“约会”的含义是什么。或者，这句话应该这样说，姚秀芬知道这个“约会”和小年青口中的“约会”性质不同。可他们是两个极其单纯的人，甚至没有怀疑关于“约会”这个念头是否足够纯洁，就一个人提议，一个人允诺了，连仔细考虑的时间都没有给对方。 安德烈把约会的地点选在好朋友家里，支支吾吾的问姚秀芬的意思。 姚秀芬下午请假回了趟家，带来一饭盒的饺子，安德烈喜欢吃饺子，他媳妇卧床瘫痪已经很久了，这几年的饺子都是姚秀芬用那个铝饭盒带来的，这一来二往，两人就像两座着火的老房子，一发不可收拾的烧起来了。 安德烈和姚秀芬两个人可胖可瘦，可高可矮，可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也可能共事已久的同事，或者是同窗共读的同学，总之，是两个在生活中你经常能遇见的，你遇见了也认不出来的，认出来也想不出来的普通人。就像每天坐公车眼里看见的男人和女人。安德烈和姚秀芬又不会主动跳出来拉着你的手，和你说那个晚上的故事。35岁的安德烈配35岁的姚秀芬，45岁的姚秀芬配45岁的安德烈呗，他们可真够大胆的。 人生在世，这么匆匆几年，谁还能不做些疯狂的事呢？ 想想，姚秀芬慢腾腾的跟着安德烈上公交车奔赴约会地点的时候在想什么？或者她可以骑自行车跟着安德烈骑起来嘎嘣作响的自行车，姚秀芬和安德烈为什么一定要约会一次呢？因为安德烈要离开姚秀芬了，去另外一个城市、出国留学、外出经商、人员调动、辞职、搬家，总之他们觉得为了不辜负这么多年的交情，应该约会一次，用现在小年青的话来说就是：你欠我一个约会。前面说了，他们两个其实根本是两个很纯洁的人，纯洁往好的地方理解是简单，往坏的地方解释就是没脑子。姚秀芬站骑在二六式自行车上的时候觉得自己没脑子，站在晕忽忽的公交车上仍然觉得自己没脑子，安德烈呢？也不敢看姚秀芬，好像瞅一眼姚秀芬，她就化成一阵粉被吹走了。 因为晚上要约会，两个人都不自主的有些亢奋。对，这个晚上要发生什么。由于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姚秀芬脸上散发出一种自然、健康的黑红色，对，这种颜色是一种暧昧的暗示，催促着安德烈去啃食。 我站在马路牙上，一边走路一边继续猜想安德烈和姚秀芬的晚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如果他们骑车经过我，经过夜色中的天元路会发生什么？这里四处无人，路灯像镜子一样雪亮的擦亮马路，照着你心底的最深的地方。有一个男人穿着运动短裤迎面跑过来，他不掩饰目光迎来的是我一样好奇的目光，安德烈和姚秀芬一定会被这样探寻的目光吓一跳。谁也不想摊上这么残忍的事，好像无意间用尽全身力气扯开的伤口，只知道疼，确实好不了了。 白色的天空变成灰色的，灰色的变成黄色的，黄色的忽然变成红色的，下午六点半，我还把头伸出办公室的窗户看看是不是要地震呢，这里的夜晚悄然而至，接着红色的天空变成绛色，最后天黑了，天空变成蓝色，好安逸。安德烈借着月色找约会的房子，他觉得自己步伐走得太快了，可是轻易不敢回头，好像颈子上面系了绳子，什么人提着他的头颅木然然的往前走。找到房子，找到那个约会的房子，安德烈在心里不断说：快！找到那个房子！ 时间比他们两的步伐走的还要快呢。姚秀芬先前脸上的颜色已经掉了大半，像隔夜的残妆，多看一眼还是残羹冷饭。安德烈心情是极其复杂的，按道理他应该心疼姚秀芬，但是他又觉得那张脸很陌生呢。而可怜的姚秀芬，还没有从怀疑自己没有脑子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姚秀芬用眼睛去找安德烈的眼睛，那意思是：今天就结束了？我们就在这里分手了？姚秀芬知道安德烈找不到那所房子了，他们是两个快被生活抛弃的人，恨不得立刻突破重围，安德烈为什么找不到那个房子？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多想，他们直盼着重获“新生”。 千万不要笑话晕头转向的安德烈和姚秀芬，因为据我了解，他们之间是很有些真感情的。 姚秀芬在分手前没有忘记把铝饭盒递给安德烈，那里面整齐的铺了两层饺子，怎么样才能证明安德烈和姚秀芬的真感情呢？那个晚上，姚秀芬把饭盒递过去的时候，安德烈在黑暗中失手打翻了饭盒，他没可能捏到姚秀芬的手，否则安德烈就明白当时姚秀芬的心里有多么绝望。 那天晚上的事实是这样的，当姚秀芬递给安德烈饭盒的时候，她的手像冰一样冷，天元路的路灯照着姚秀芬噙满眼泪的酱紫色脸蛋，她一言不发的掉头就走，安德烈知道那泪水不是为自己流的，也丝毫没有阻止姚秀芬转身离开的意思。姚秀芬的泪水为了这个夜晚流的，它们在姚秀芬的眼眶里打了个转始终没有掉下来，姚秀芬心里谈不上失望，也谈不上释然，一种莫名的惆怅让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掉不下来一滴眼泪的夜晚是安德烈的夜晚，也是姚秀芬的夜晚，姚秀芬在心里纳闷：怎么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啊。 如果真的哭出声来，姚秀芬心里兴许还好受些。 姚秀芬坐上车回家或者骑上她的二六自行车赶夜路，忽然觉得憋尿，想到如果晚上跟着安德列找到了约会的房子，一定要先去畅快的尿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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