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第八天了,少年依旧兴致匆匆,提前来到了车间。 之前,他总是踩着上班的铃声不急不缓地走到自己的平车位置,顺手拿起车面上那个看起来已经不再那样新质发光的不锈钢水杯,径直走向右旁角落处的开水储装桶,熟练地打满了一杯滚烫的开水后又折回到自己的位置。他的屁股在还未完全接触到椅子之前,左手就已经在静晨圆滑的头上蠢蠢欲动,而后拗过她的头藏进自己的胸怀,叨着些什么逗着她笑。他们总是以这样恋爱的甜蜜开始新的一天。 忘了有多久,车间已经人潮涌动,他却憨神得忘了上班铃声在何时响过,而左边的位置仍旧空缺。当他习惯性地伸出左手的时候,触摸着的,却是一大把涣散着的无色透明的空气。右边的宋大妈因连日来的过度劳累依旧请假,此时正躺在医院的疗养室呻吟。许明和阿庆等几个老乡仍旧踩着踏板,哽哽作响地车着流水线上的边料。 整个车间平常得一如既往,一批布料进厂检验、排料、裁剪、缝制、锁眼钉扣、整烫、成衣检验、包装入库后,另一批接踵而来。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因为谁的离开谁的痛病而发生任何丝毫的改变,也不会改变。个人的凄悲总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却也无能为力。 林夕转过神来,双手托着头撑靠在平车面上,第一次感觉如此沉重,犹如顶着千钧的威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第八天了,他仍是怀揣着八九十分的希望提前等候,只因她的那一句等她回来,却再一次失望地摔得毫无余力。 此时的心痛犹如绞着的刀片插入心脏,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他甚是失望。 右旁狭长的抽屉里久久未曾翻动的手机突然随着一阵震动而响起嘀嘀的声音,他迅疾拉开抽屉,正面躺着的屏幕上浮动着静晨这个因久久未呈现而显得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此刻的他是那样兴奋,心跳极度加速。一个人在遭受眼看已无力回天的巨大失望后再一次新生希望时,就像看着自己一只一路飚低的股票跌至谷底后瞬时又逆转向上的心情,欣喜而又惊奇。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查阅,没料眉头却缩紧得可怕,就像一只饿坏了的老虎迎头撞上一头肥壮的山羊。林夕彻底崩溃,只因那几字简短而又决绝的汉语:林夕,我要订婚了。 仅此而已。 chapter02一切,仿佛都只在昨天。 吱吱咯咯的机器声,布满了整个陌生而又嘈杂的车间。 林夕有点惊慌,稍微的心跳加速而又出于少年特有的好奇,隐约地转动了赤黑而又灵动的眼睛,一眼神速地从左边瞄至右边有点茫然的尽头。一向对数量以及数字天生有一种敏感潜质的他,在瞅尽最后一个隐黑的人头时,就大约地清楚这个车间上上下下有一百多号工人。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似乎就这样孤立存在着,这一份孤立却是建立在一片混杂的机器声以其忙碌得容不下任何叹息声之上,更谈不上他想象的因偶尔的憩息而本应该有的交谈声。 因为他看到这个所谓温暖而又空旷的空间里,不分年龄大小,有十几岁尚未脱稚的未能称得上少年的少年;有正当青春好年华本应脱俗却仍未见脱俗的女子;有刚撞上更年期的妇人,一旁在一堆杂乱的半成衣上打滚的看上去略约四五岁大的男孩,刚瞎玩得起劲而后又不小心一头撞上平车骨架忽然放声大哭地叫着妈妈都各自马不停蹄地赶着工,生怕落下什么。 林夕有点想要退却的念头,可现实却丝毫容不得。他转头离开,来到乍到之时放行李的保安室,领着看上去鼓垫得沉重却也只装着几件古旧得发黄的衣物,一脸好奇,东张西望地跟着人事部宿管员小王来到了给他安排的寝室。 宿舍狼藉一片,东西不多,却也混成一团:未曾清洗的被褥慵懒地摊在学校里似曾相识的上下铁架床铺上,炎热的夏日里散发出有点让人窒息的难闻气味;粗糙的地板因为南方夏天连日来不停的降雨而潮湿得让人有点阴冷,皱起鸡皮疙瘩;炙热的艳阳天因紧瑟的房门竟照射不进丝毫光晕,整个寝室阴闷得暗无天日,望着叫人难熬。 他用同样刚进去车间那一刻的眼光扫射,这是他走进去第一眼的直观,所谓的第一印象。一开始他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放开,想着如果不是这幅模样才叫不正常。毕竟,这是工厂,不是想象中的天堂。而这竟一语中的地印证着临走时母亲心酸而父亲愤怒的劝阻与叮咛:“你打算真就这样放弃学业?你以为那里就是你想象中的天堂?”,“夕,外面的世界很混乱,你难道没看到电视里报道过的打工仔的生活以及环境是那样惨淡吗?” 小王临走前叮嘱了他明天开始上班,并在最后跨出门的那一刻啰嗦地叫他一会儿把该买的日常用品备至好。他没多想,走进去放着行李,整理着那一床因日久没人用而滋生一层尘垢的床铺。因为东西稀少而简陋,没折腾多久,他就爬上床躺着,显得有点倦意。 关于我们微信号 ︳zwskw_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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