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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师亦友周敬文,还有一群人

 幽湖落云 2017-02-16



后排:左一周敬文;左四朱樵

左五作者;左六黄亚洲
亦师亦友周敬文

◎朱  朱

中等身材;黝黑的皮肤,削瘦的脸庞上架着一副黑框近视眼镜;眼镜后面躲着一对深遽的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一件兰卡中山装略显偏大,显得内部有些空荡,中山装的左上兜插着一支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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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兜里插钢笔的也许文化程度不高,肚里墨水一定不少。

一条灰色的裤子配上一双黄色的军用球鞋,给人感觉很土。不过笔直的脊梁却显示出了一个男人正直不阿的性格,这就是周敬文给我的第一印象。


瞧,这就是梅泾文学社的合影

(后排左一:周敬文)

那是一九八三年的一个秋天,下午的阳光依旧炽热。和当时许多做着作家梦的“文艺青年”一样的我正汗流颊背地在厂里工作着,忽然接到一个桐乡文联的通知,叫我下班去镇文化站找一个叫周敬文的人,说有事要谈。

吃过晚饭,一路上我心忐忑,各种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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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濮院镇文化站设在大街(街名)上,我的同班同学宋宋家隔壁,两间老式的临街低矮居民楼内,一盞二十五瓦的灯泡泛着昏暗的光。里面有三排书柜,朝南靠窗角落里搭着一只铺;铺边一只写字桌,一张木橙,桌上一杯茶,一包烟,笔倒有好几支,桌面上散放着一些书报刊物,倒应了那句“茶烟一榻拥书眠”的意景。

“周……老师……我是……”我轻轻地叫一声。

“啊呀叫啥老师?都是‘插兄’,表叫表叫,来来来,坐,坐。”一口的杭州话语。

周敬文是杭州知青,早我几年插队到濮院农村。

“你是不是给《桐乡文艺》投稿了?”

我说是。

他说:‘是个套的’,现在县里叫我分管濮院文化站工作,挖掘一些喜欢文学的青年,联系辅导培养一下,这是我的工作之一,你给桐乡刊物投稿,说明你喜爱文学……


在丰子恺故居采风

周敬文烟瘾极大,我那时抽烟也凶,于是你一支我一支,一会儿功夫我们便在腾云驾雾中称兄道弟起来。随后我们谈了许多文学作品和写作技巧方面的话题。敬文兄为人谦虛,乐观豁达,平易近人,所谓“谦谦君子”,不过如此。一番长谈,相见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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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敬文兄己在全国多家报刊上发表过不少“豆腐干”文章,他的一些见解和看问题的视觉让人倍受启发。他说他很幸运抽调到文化系统工作,虽说工资单薄点,生活清淡点,但这都是他想要的和所热爱的,也算是上苍对他不薄,对亏欠了这些年少读许多书的他的一个补偿吧。

一个人还有什么比认真干一件自己所钟爱的事业来得开心的呢?

后来凡是桐乡文联组织的釆风、笔会、听课等等活动,镇上爱好文学的人,他都会通知到位,恪守着一个文化工作者的职责。由此我也结识了王立先生、张治生先生等一批当初的文学爱好者,他们在后来的岁月里都取得了十分不错的成绩,为我大濮院的盛世而歌添上了浓浓的、鲜艳的一笔。而我却天生惰性,在随后的经济大潮中几乎放弃了曾经的最爱,如今想来却也愧对敬文兄的在天之灵。


一九八五年,我们在缘缘堂

当时上映了一部轰动国内影坛的侦探片,叫做《R4之谜》,是浙江新锐作家黃亚洲老师写的电影剧本,也是他的成名作。有一天敬文兄跟我说亚洲老师要来濮院指导一下我们这些文学菜鸟,我说亚洲老师很忙不会来的。他说亚洲老师在濮院呆过四五年,他这个人重感情,他会来的。我始终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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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亚洲老师还真的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当时嘉兴市文联新生代作家朱樵老师。当时我们既兴奋又激动,颇有点小女子今天要嫁人的样子,卟啊卟啊……那个小心脏……小样!

黄亚洲老师一点也没有架子,根本没有给人那种“鲜艳的旗帜高高飘扬”的感觉。

他给我们讲了两个小时的课,差不多喝了两茶缸水,平易得就象家人朋友一样和我们拉家常,使我们这些菜鸟受益匪浅。有时读亚洲老师的文章,确实心头不免发出一种“文如其人”的赞叹。

而后在一群酷爱文学的小镇青年的全力推动下,《梅泾文学》诞生了。记得早期的文字都是手工打印的,纸张十分粗糙,装帧简陋,学校的复习提纲比它还要好点。就这样,敬文兄与王立兄、治生兄等一干痴爱文学的小镇青年迎来了自己的“头生儿子”。


绍兴沈园采风

如今这个“儿子”己经茁壮成长为青年,雄壮,挺拨,未来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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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县文联组织部分作者去桐乡西山煤矿采风,敬文兄问我去不去。听说要下井,我说不去了吧挺害怕的。他说怕啥,我们这些人什么风浪没经过?什么生死没见过?只有见识多了,知识面广了,才能写出好的文章,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好吧,不就是下个矿吗?听说还有女生,女生都不怕,我怕个鸟。

桐乡西山煤矿是安徽长广煤矿延伸出来的一条支脉,煤的质量差,矸石多,火力不旺,燃烧不尽,由于当时国家能源紧缺,县里为发展地方经济,也是不惜一切代价挖掘潜力,差就差点,能为国家作贡献就好,顺势而为嘛。

煤矿有好几个井口,为了安全起见,矿上一位副矿长兼青年突击队长带我们来到一个比较大的加固得很好的一号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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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行十几人,其中一位“穆桂英”,全部武装到牙齿,然在分成四组先后乘一辆牵引斗车,沿着呈四十五度角度的轨道车徐徐向地下爬去。

上面一段的矿洞比较大,通风设备也较好,两边还有照明(奇怪),加上好奇心、新鲜感作崇,倒也不觉得恐惧之类的。估计下了有七八十米吧,有一个大平台,上面堆满电线风镐马达铲子之类工具,轨道车到此为止,平台联接地下深处的是一条窄窄的传送带,挖出来的煤通过传送带运到平台,再由轨道车运送到地面,据说这在当时是很先进的,队长也很自傲。

在平台上聚齐后,队长让我们打开安全帽的顶灯说要到釆煤区了,并告诫我们必须鱼贯跟着他往下走去。下面的巷道明显窄了许多,只能容许一个人前行。走着走着,时间好象静止了,一切变得死寂,如同置身坟墓,要不是还能听见同伴间彼此之间沉重的呼吸,真怀疑是否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西山煤矿采风

矿木的支撑渐渐地稀疏起来,横七竖八张牙舞爪。头顶时不时有煤屑掉下来,砸在安全帽上“卟卟”地发出闷响。越往下走空气越来越混浊,越来越闷热,四周飞舞着煤尘,矿灯的光线几乎只能照着前面的同伴,视线模糊,呼吸急促,汗水从全身每个毛孔里钻出来,浑身就象一只苍蝇粘在了粘蝇纸上……想象一下吧,我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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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最前面的队长同时担任讲解,他那满怀革命豪情的豪言壮语,走在后面的我们根本听不见。“煤矿工人真真正正不容易……”这便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想法。

进入工作面,几个直径不到一米的矿洞中没有听到釆煤的风机声;没有看到想象中热火朝天的开釆场面。原来,为了我们这次活动,矿上特地安排了工人调休……呵呵,我们没有理由不好好歌颂我们这群最可爱的人……

我们要体验生活,要写出精彩的文章,那么我们就必须勇往直前,我们个子小的蹲着走,个子高的爬着走,犹如蜇伏在洞中的蛙类和蛇类,十分鬼异,奇怪的是此时恐惧不翼而飞,有的只是滿腔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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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几年几月(真的觉得好漫长),我们终于出来了,外面的空气真好!外面的阳光真好!外面的你我真好!踏上地表后,敬文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老兄,这次可有得写了吧!

当然当然当然……But……先洗个澡吧,看你满脸的黑灰;看我满鼻的黑涕;看他吐得满地的黑痰,半天——只是半天,我们只是爬爬而己,想一想那些常年累月在地下创造财富的人,我想写他们,又想写我们……望着澡堂水面上飘浮着那一层黑亮黑亮的煤油,脑筋彻底短路……

生活在这个年代,我们有过抱怨;生长在这个年代,我们也有着庆幸。而敬文兄对生活始终乐乐呵呵,开开心心,从来没有看到他愁眉苦脸,从来没有听到他囗吐脏言。这,也是一种素养,一种人格魅力吧。


参加微型小说大奖赛授奖大会

多少年以后,忽然惊悉敬文兄不幸去世,我的心很沉很沉,而往事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

09

原来,在时间深处,许多人,许多事,是永远铭刻在心中的,无法忘怀。

只有敬畏文学的人才能写出好的文字。敬文,你一直在努力,天堂里有那么多的文学大师,你,还会寂寞吗?

【作者简介】朱朱,原名朱树敏。曾经的“文艺青年”。爱国家,爱濮院。退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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