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于今,生命如昔,生命非昨,生命中的威廉斯堡桥,生命中的布鲁克林桥,生命中的曼哈顿桥 --影片《美国往事》议述
短标题:命里东河桥
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崭新的威廉斯堡桥,已经矗立在诺德斯和麦克斯,青春邂逅剧情的背后,饱受财色困扰的午后街景,凌乱而引人入胜的大布鲁克林。
那样的暮晚,诺德斯(面条)驾着从火车站车行租来的雪佛兰,从枝桠掩映着的曼哈顿大桥远景里,缓缓切进了三十五年前逃离的下东区街道,深冬画面中。1960年代,布鲁克林拉美裔居民,依旧保持着贫瘠环境里,作为一个移民国度底层社群,持续下行的街区生态。 东河上,汽笛隐悠云。
在天色晦暗的曼哈顿大桥桥脚下,多米尼克低语着:诺德斯,我滑到了。一头载倒在布鲁克林湿冷的路砖上,中枪的后背鲜血喷涌,他从未摆脱困顿、苦难和早早夭折的锁链,即便他从刚刚上身的鲜衣锦袍里,感受到运道的一丝眷顾。随后的诺德斯,被怒吼牵引着,手刃了街头生涯的竞恶仇敌,完成了生命中的第一次开悟。
是的,暗夜的布鲁克林桥,刚刚被阴谋挟持着从墓地走出来,在阴阳两界思绪穿越,心神不宁的诺德斯,紧紧提着满箱金钱,似拎着生命重器般,消融在拜金纽约一如昨日的湿冷中。车流如织,堆砌着这个城市,诺德斯在与不在的岁月,一直从未散去的混沌不安。 生命的开悟,不一定在剧情的最后。 命运给了诺德斯一切有关存在的解答,他生存哲学的最高点,就是在亡命前,短借鸦片馆云醉,洒遍烟床纱帐那满眼萌笑、空笑。比起其他小伙伴,生存给了他更多的时间,踏遍人性空间所有的底线:欲念的、情性的、才智和愚蠢的……
一般来说,观者会久久荒惑于诺德斯,鲜明突兀的情感和情谊的表现行程,但那绝不是原著和导演的真正立意,因为没有人的品质,会完全重合那样至醇至冽的境地。对面条本身,立在“勇敢”两个字的笔划之上,就已然够了。 我不得不说,“勇敢”是导演莱昂内的认知世界,更是人种属,大部分成员内心,对自身品性表现,最统一最崇高的理解设置。可对比面条那样对勇敢人性的顶格解析,又有谁能用完满的生命进程,做个彻底的映照?
《美国往事》,就是人性基本勇力的行为拟化对照表。 导演莱昂内在本片筹划阶段的具体操作,也极具鲜明地表现出这个拉丁语族人,对人性“勇敢”质地,安静隽永的个人解析:在暌离《教父》导演一职,近二十年时间里,每逢奥斯卡等重大年度活动,他总是穿戴齐整去参加集会,拿着美往剧本,等候着投资人的垂青,等候着。 这个程式,映射在影片中,成就了老面条,亡命异乡,枯候三十五年的愁惑祷解,直到他看到了墓堂门后,阴风中摇荡的那串保险箱钥匙。
我们是一个把勇敢遗失了上千年的种族,我们的哲学序列、文化言语,早早把真正的“勇敢”屏蔽掉了,取而代之,是虚无的道德形式和逐利演出。尽管我们当中,许多人还是会情不自禁地为影片中,诺德斯的勇敢情境击节,并随之短暂亢奋。
随着导演对面条勇荡行为持续单箭头的刻画深入,观者开始触及什么是勇敢的真正质地。 嗜血嗜暴的诺德斯遭到了人生最强回击。这一次,他被自己的刚愎自负,对人际异动的无视彻底击垮了,他断送了所有财富和品性经验的积累,个体再绝对、再超越的勇敢,也冲不破思维的长期隐性智障。 Buffalo,水牛城,东纽约火车站的头班车,anywhere。
对照面条先生的勇敢拟化行为,我们会发现除了获利,单一的勇敢行为,在很多时间里的换位,就是愚蠢。 社会文化已经确定:真正勇敢,不是个体的蛮勇,而是源自集体文化常态的相互扶持。作为负面指标,团伙老大麦克斯,显然最后违背了勇敢人性的政治属性,而陷于孤立蛮勇的自绝困境。 基于这个方向的判断,我们民族显然在人性勇敢发育轴上,发生中止状况,并形成相当程度的文明退化。
无论如何,勇敢,不仅是诺德斯寻找财富和性爱的首要一步,更是人们寻找自由,感受安全的第一步。 丧失勇敢,就等于自我阉割。影片借用见证者,酒店老板肥摩姐弟的经历,婉转地阐明了这一点。
勇敢一些,我们才能跟着诺德斯五兄弟,去品味纽约东河三桥,迷雾中命相的起落跌宕,或其间,去承接命运之手的瞬间爱抚。 遗失了勇敢,我们只能等待片中,那辆最触目惊心的垃圾粉碎车出现,碾碎声色纵情后的空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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