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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漫谈历史上西域势力的离心因素之一

 长弓有心 2017-02-19

 

 

 

  新疆笔记之六十

 

漫谈历史上西域势力的离心因素    之一


                和运超

 

 

[转载]漫谈历史上西域势力的离心因素之一

新疆伊犁昭苏县的细君公主墓前的塑像。

 

    
    今时今日,对于新疆历史的表述,已经听过太多相似言论:从古至今,不管统一王朝还是割据时代,
西域包括新疆在内,绝大部分时候都从属于中原王朝,各民族与各政权都拥护中央的管辖和治理。也就是说,为新疆自古以来就是属于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寻找到来自历史的依据。
    当然,大部分时候确乎如此。没有理由质疑,新疆以及整个西域(至少含中亚四分之一或三分之一地
区)历史上都是中国的领土(从汉朝到清朝中期)。不过,因为过去的历史和今天的现实已经有很大不同,中亚如今已经成为各个民族的独立国家,以至于后来针对新疆的情形也一再出现敏感和紧张。此时,如果我们回到历史的源头,再看当初这些来自历史的依据,是否当真那么理所当然?笔者在此想要表达的是,不妨我们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如果历史上西域各民族和众多的地方政权都是那么拥护中国或者说中国内地的中原王朝,为什么新疆问题至今还会发生如此多的不稳定现象?是不是与历史的表述太过自相矛盾?同样,所谓民族问题、分裂问题为什么会至今越来越凸显出来?不得不说,其实我们早就误读了历史,甚至根本不是一个宗教原因可以解释关于西域的全部问题。
    笔者曾经在许多的文章中一再强调,西域历史的复杂程度是中国历史中最深沉和最难掌握的部分。其
中,许多关涉“中与外”的部分都需要小心翼翼,许多内容都与今天的民族和地理概念容易攀扯混淆,尤须在意历史的陈述应该如何帮助理解当下。但是,历史又并不等同于当下。它只能为今天提供参考和寻找原因,有见识的人才能够从中寻找到智慧,因为,历史本质上是人类所有领域的知识的总和,这就是历史这一学问的价值和作用。而今天的人们对历史已经产生虚无主义,甚至对基本的语文也缺乏能力,在面对许多历史原因导致的现实问题时会一筹莫展。今天的中国人,对中国、中华民族、中国历史这样三重概念的掌握都相当混乱,甚至可以说毫无概念,我们时不时会看到新闻中一些对历史事件、历史人物和历史评价产生滑稽可笑或者十分荒谬的论断。不止是学生或年轻人,包括一些专家学者都不能令人满意。例如时至今日,对中国历史上汉族之外建立的民族政权(不管有否统一中国)都欠缺正确的认识。所以,中国今天会暴露出严重的民族问题、边疆问题,其实在中国内部的认识都是令人感到非常遗憾和悲哀的。
    首先,需要端正态度:中国的历史在某种意义上,也许还是相当重要的一面,就是一部边疆地区的开
发史,也是一部边疆少数民族与中原汉族互动(有交流也有冲突)的历史。严格来说,华夏族(也就是汉族),大部分姓氏经过2000多年来与少数民族的互动,其实已经难以分清界限(早到商周两代都来自边疆,与蛮夷没什么两样;秦朝完成统一,但秦人最早也来自西部边疆,他们也和义渠等少数民族通婚),因此,大部分汉人姓氏在历史上都经过胡化,而众多少数民族也都在历史进程中完全采用汉姓,这是中国人无法回避的血浓于水的事实,所以,中华民族这一说法是具有深刻的历史渊源和历史积淀,绝不是后人想当然的刻意制造概念。
    但是今天,在新疆也好,在全国也罢,对西域这一概念的认识都极不到位。尽管有不少人都知道西域
一词有着广义和狭义的区别,这既是一个历史名词也是一个地理名词。可是牵扯不同历史时代和不同的民族构成,西域的疆域演变如同民族演变一样非常复杂。根本不是今天我们界定一个广义和狭义的范畴就能概括清晰。
    如今之所以会撰写这样一篇文章,自然是这一题目很早就想谈一谈。从国家民族的层面,所谓离心因
素自然是代表反面作用,是所谓负能量。不过,必须要再次强调,中国和中华民族都是具备包容性的,因此,西域的众多民族在历史上绝对是中国及中华民族的一部分,这是多年来的基本论断。但是,这同他们在历史上发生反面作用和产生负能量并不相抵触,这恰恰是分析西域历史问题的本质和本文要表达的主线。正是因此,才体现了西域历史的复杂性与历史观点的辩证统一。另外,也体现了历史上民族冲突的尖锐性。只有认清历史的发展规律,才能看待新疆问题的脉络,但如今在新疆也好,在整个中国来说,却是非常回避的甚至绝口不提的。
    人们经常形容历史是一条滔滔不绝的长河,即便历朝历代都曾不断加筑坚固的大堤,也根本不会知道
这条长河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突然决堤,导致泛滥成灾。历史充分证明,很多时候都不是我们所想象所认为的那样,有许多问题以今天的认识来看还很浅薄。但是,需要人们朝真相勇敢迈进,否则,我们这一代不仅并没有为巩固大堤做出什么努力,反而为决堤增添不少贡献,松了不少土壤,冒出不少支流,历史教训难道还不够么?从历史源头澄清思想,那么,这就是本文的真正初衷。
   
    一、两汉时期


    目前,所有的历史表述都承认,西汉宣帝设立西域都护(公元前60年前后)标志中原王朝对西域进行管理,这一事件被引用为新疆纳入中国版图的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之一。但如果看到,从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到汉宣帝实现管辖西域,期间的时间几乎长达百年,足以说明这一过程的复杂和困难。所谓西域各部族对汉朝的认同和归服几乎是一场漫长的拉锯。
    秦汉以来,中原王朝的一大劲敌是漠北匈奴。匈奴祖先来自夏朝后裔,与北方各部族杂居混合,所以
在历史上往往称为胡人,但完全是中国古代民族之一。匈奴自恃武力,不愿意接受秦汉两大王朝统治,一方面固然是比较原始,充满掠夺性,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大一统”概念。匈奴长期骚扰边疆,似乎与中原人为敌,同时还殃及西域,对各部族实现奴役。哪怕当时号称西域最强、拥兵十余万的乌孙,在冒顿单于、老上单于、军臣单于几代精锐兵力达到30余万的时候,也是服服帖帖,堪为走卒。不光北边,南部的龟兹、莎车、楼兰,西部大宛、康居,东部的车师等等,全都在匈奴的僮仆都尉管理下(尤其僮仆都尉主要所在地焉耆、危须、尉黎正是后来汉朝西域都护的所在——轮台附近,当时为乌垒国)。僮仆就是奴仆、仆役的意思,匈奴是将这些西域部族都当仆役来使唤和奴役的。
    汉朝和匈奴在武帝时发生数次决战,匈奴连番败绩,丧失和河西和漠北的控制,以至于浑邪王和日逐
王先后投降,西域各部族感到局势发生转变,对汉朝的态度方才有了变化。不过,当汉朝打通河西后,张骞第二次专门出使乌孙请求和亲,乌孙王猎骄靡仍然对汉朝犹疑反复。一是,以年老为借口婉拒汉朝和亲,只是送上汉武帝喜欢的天马并派出使者回访,过了一阵才愿意和亲。二是,当细君公主嫁到乌孙后,老乌孙王猎骄靡对细君比较冷落,仅封为右夫人,同时他也接受匈奴的公主,封为左夫人。而当时漠北西域都流行以左为尊,例如左贤王比右贤王地位高,左贤王往往都会继承单于大位;左谷蠡王、左大都尉也都比右谷蠡王、右大都尉地位高。显然,匈奴左夫人也要比汉朝右夫人地位高。第三,都看得出即使乌孙愿意同汉朝和亲交好,但同时也没有就此放弃匈奴这一多年的盟友。很快,细君在改嫁年轻的军须靡生下一个女儿后就郁郁而终,这一和亲联盟几乎宣告失败。
    所幸军须靡与祖父猎骄靡不同,猎骄靡当年是被匈奴冒顿单于收养长大,尽管匈奴对西域进行野蛮的
奴役,但猎骄靡是在冒顿单于和老上单于的帮助下得以报仇(乌孙曾经被河西大月氏打败,赶出河西才流亡西域,后来匈奴联合乌孙又赶走大月氏,导致大月氏也流亡西域,打败了大夏国,由贵霜翕侯建立新的贵霜国,这才有张骞出使西域希望寻找大月氏结盟对付匈奴),重建乌孙势力,猎骄靡这样的草原豪杰自然对匈奴有一股感恩的情结。
    军须靡为乌孙王以后,匈奴开始衰弱,汉朝却在武帝并吞八荒的雄心壮志下日益强大。细君公主之后
汉朝派出了一个十分优秀的解忧公主和亲,正是解忧公主与其侍女冯嫽完全改变了西域的局势。在军须靡之弟翁归靡当王之时,解忧拢络乌孙以及龟兹、莎车、车师等地,并派出乌孙兵马相助李广利征讨匈奴和大宛,汉朝的威望深入西域。
    这是汉朝西域历史上最重要的篇章。都知道李广利是一个很平庸的人,无法同卫青和霍去病相提并论
。征讨西域大宛国劳民伤财,损失惨重,汉武帝先前在卫青临终之际看望他时曾表露心声,不是武帝生性好战,而是“不伐匈奴,天下不得安宁”,也就是之前霍去病所言:“匈奴未灭,无以家为!”这是汉朝当时的真实处境,所以,直到派李广利出征西域也仍然是为了汉朝巩固对西域的控制,切断匈奴同大宛的联系。当时大宛是塞种人,势力遍布周边众多城邦,人口相加据说有几十万众,大宛同匈奴交好,对西域其他各部族的威胁不言而喻。尤其大宛对汉朝比较陌生,受匈奴的影响对抗汉朝颇为坚决。起初汉武帝想要同大宛换马发生不愉快,是汉朝使者表现鲁莽,但也是因为大宛属于匈奴盟友,对汉朝也很不友好。
    汉武帝征伐大宛的争议千百年来都很大,许多评论都以为汉朝得不偿失,实际上从汉朝国家层面来说
,直至打败大宛国方才初步巩固西域,尽管代价很大,但这是拓展版图的标志性一步。而从汉武帝个人因素来说,由于秦汉时代以来的神仙思想十分流行,汉武帝在东海求仙失败后,转而向西方昆仑王母发生兴趣,希望可以达成他的长生不老愿望,转向积极经营西域,同汉武帝个人思想转变也有一定关联。例如张骞联系乌孙和亲失败,同时也打听到西王母移居西海之滨的传说,所以,征服西域实际上包含汉武帝个人求仙意志的决心,可见庄春波先生在《汉武帝评传》中的分析。
    而李广利,是后期汉武帝所倚重的重要人物,却导致汉武帝屡屡受到打击。都知道汉武帝对李广利的
提拔,完全是由于对李夫人宠爱。李夫人临终时恳求汉武帝照顾家人,汉武帝竟然当真念念不忘,可谓令人感到惊讶,实际上李夫人只陪伴了汉武帝六年而已。汉武帝因李夫人而冷落卫皇后,连带提拔和重用李广利,希望可以借此打压卫家的势力,这是汉武帝内心不愿意重蹈外戚专权的潜在心理。
    除此之外,之所以希望李广利完成征服西域的愿望,还有一个比较隐晦的原因,来自中山的李氏极有
可能是胡人后裔。战国时期的中山国本就是胡人,赵国吞并中山国也是由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后来当地胡人和汉人杂居,如果说李夫人能歌善舞,老二李延年精通音律都不算特别明显的证据,但是,李延年改革汉朝乐舞首先就是引入了边疆塞外的音乐元素,例如箜篌。而且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这类歌曲,显然也特别融入了少数民族元素,如果歌中是指妹妹李夫人的话,也就隐含李夫人很可能家世来自漠北,而李夫人的美貌出众极有可能是因为混血的缘故。而就汉朝以长安为都城来说,中山算不得“北方”,如李广利与丞相刘屈氂为姻亲,刘屈氂是汉武帝的兄弟中山靖王刘胜的儿子(中山靖王刘胜就是后来出生河北涿郡的刘备祖先),刘胜刘屈氂父子先前在给朝廷的书信中都以“中山”为东部地区。另外,李延年与胡人出身的卫律十分交好,卫律后来果然在匈奴做了丁零王。汉武帝坚持要提拔李广利带兵打仗,尤其是征服西域,显然,很可能李氏有少数民族的血统渊源。
    太初四年(前101年)直克大宛国都贵山城(今乌兹别克斯坦卡散赛),李广利受封贰师将军(今吉
尔吉斯斯坦第二大城市奥什)。大宛最终请降,献出了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也显示了汉朝维系西域安危的决心和努力,这在西域各部族所产生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此时,李广利终于封侯,特别需要注意,当时他受封“海西侯”,正是汉武帝渴望李广利征服西域,帮助汉武帝完成寻访西海之滨的西王母,达成长生不老心愿的私心表露(后来李广利在巫蛊之乱中牵扯与刘屈氂拥立李夫人儿子刘髆,李家和刘家被灭族,李广利当时出征匈奴,得到消息便投降匈奴)。虽然看起来有些荒诞,但汉武帝受到神仙巫术的时代风气影响很深,而他所宠信的方士也屡屡欺骗他,汉武帝的精神和心理在后期十分不稳定,所以性格易怒,举止暴躁,不过,他对汉朝威望远播东西异域的理想并没改变,这也与他的求仙目标紧密相联。
    汉朝征服大宛国后,龟兹国内导致王位发生更替,亲汉的绛宾得以上位,并且向汉家公主请婚,娶了
解忧的女儿弟史,一同去长安朝见天子。而莎车王也请求让解忧的儿子万年前往莎车坐镇,然后将王位传给万年。冯嫽也以汉家使者的名义时常巡查各地,帮助各部族协调纠纷,宣扬汉家威仪。
    后来,亲汉的翁归靡有意在死后将王位传给解忧所生的大儿子元贵靡,并向汉朝要求再嫁一个公主给
元贵靡,方便继续维系双方联盟。新继位不久的汉宣帝在朝廷寻求大臣意见,其心腹大鸿胪萧望之却希望汉朝拒绝,认为乌孙远在西域,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万里结婚不是好策略。这一点,恰恰是汉武帝后期令儒学抬头的一种迹象。萧望之正是出身儒学,到太常受业又事同学博士白奇,还从夏侯胜学习《论语》、《礼服》,长安京师的儒生们对他都很称赞,而儒生们历来对和亲外族怀有不满。然而,实行霸道策略的宣帝没有采纳其议,于神爵二年(前60年,这是关键时刻,西域都护正式设立)派遣长罗侯常惠护送解忧兄弟的女儿相夫公主(或称少主)远嫁元贵靡。但还没有出塞翁归靡就死了,匈奴寻得机会扶持匈奴夫人的儿子泥靡继位。这时需要冷静地看到,如果说汉朝的威望真的在西域已经起到非常好的正面影响,为什么这一标志西域历史的关键时刻偏偏会发生匈奴血统的泥靡获得乌孙王位?而汉朝解忧公主的大儿子元贵靡则反而失败?显然,一直以来我们都过于看重汉朝与乌孙和亲所表现的积极一面,忽视了为什么解忧公主后来会与泥靡引发乌孙动荡,原因一直都隐藏在背后。
    解忧公主来到乌孙以后,凭借汉武帝后期对塞外持续的征服,翁归靡固然是一心一意维系与汉朝的关
系,但是,当解忧公主与冯嫽由原来单纯的和亲身份,意图变成为在西域充当汉朝代言人积极参与西域各部族事务的时候,却开始出现负面效果。例如强迫乌孙出兵征讨大宛和匈奴,乌孙不得不象征性出动3000余骑做姿态,然后汉军开始在西域驻军,开垦土地,对于乌孙和其他各部族都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因此,乌孙贵族中反对解忧及汉朝方面的势力暗中不断在累积情绪。
    同时,莎车、楼兰等其他城邦也都产生对抗汉朝的势力。如解忧的儿子万年确实继承了莎车王位,但
不过一两年,万年就被莎车贵族杀害。而充满神秘色彩和浪漫气息的楼兰国,几乎一直充当匈奴的铁杆帮凶,对汉朝怀有敌意。汉武帝曾经派军征讨楼兰,抓获楼兰王,勉强臣服了一段时间。当匈奴继续挺进西域后,楼兰很快倒向匈奴,堪称“两面派”。匈奴将侍子安归遣回立为楼兰王,遂进一步亲匈奴,成为汉朝的心腹大患。曾在汉朝做质子的王弟尉屠耆降汉,将匈奴的情况报告汉朝。汉昭帝元凤四年(前77年),汉使傅介子请命轻骑简从到楼兰刺杀安归,立尉屠耆为王,改国名为鄯善,迁都扜泥城(今新疆若羌附近)。   
    再说东部的车师国,起初名为姑师,以车师为名是移居交河城以后。当地设立许多归汉都尉、车师君
、辅国侯、安国侯等等名号,几乎都是归汉以后的记载。之前叫姑师时期的资料非常少,甚至这一邦国的民族成分都不很清楚。自魏晋以后,有了所谓高昌的名称,当地一向是汉人比较集中的。那么,之前姑师和车师究竟是什么民族却少有确凿资料,若以姑师一向与楼兰亲近来推算,他们或许与楼兰都属于一种印欧种族,说的是焉耆-龟兹语。姑师与楼兰起先阻挡汉朝,由于占据充要地带,时常对过往的汉使和军队索要食粮、饮水,甚至听命匈奴攻劫汉使。汉朝不堪忍受姑师的滋扰和反复,于是决心在打击楼兰的同时一并解除姑师。元封三年(前108年),汉武帝命赵破奴攻破楼兰,姑师也顺带被打散。但事情并没就此了断,改名为车师以后他们仍与匈奴往来对抗汉朝。汉武帝末年征和年间,重合侯莽通(一称马通)受命率4万骑兵出击匈奴,途经车师北。莽通令成娩率军中楼兰、尉犁、危须等西域六国兵马围攻车师,以扫除大军前进的障碍,车师不敌,再次投降。
    此后几十年里,匈奴与汉朝连番争夺车师,战火不息。昭帝时,匈奴降伏车师,并遣4000骑兵也像汉
朝一样在车师屯田,起监督作用。宣帝本始二年(前72年),汉遣田广明等五将军出击,匈奴骑兵退去,车师又臣属西汉。匈奴对车师投降极为不满,令其遣太子军宿入匈奴为质。军宿的母亲为焉耆人,他不愿入匈奴为质,逃往焉耆。车师更立乌贵为太子,乌贵即位后又与匈奴联姻,与匈奴兵马一起劫杀汉朝沟通乌孙的使臣。宣帝地节二年(前68年)秋,汉朝遣侍郎郑吉、校尉司马憙率屯田渠犁的田卒1500人及西域诸国兵万余人共击车师,攻破交河城。因乌贵躲在交河城北的石城,未能抓到。汉军粮尽,只得退回渠犁。不久,郑吉、司马憙再次发兵袭击石城。乌贵向匈奴求救,匈奴却拒绝出兵,于是乌贵投降,为使汉军相信,他还听从其贵人苏犹的建议,击破匈奴边国小蒲类。
    匈奴闻车师再次降汉,发兵来攻。郑吉、司马憙引兵北上,匈奴军不敢前进。郑吉、司马憙遂留20人
留守乌贵左右,然后引兵还渠犁。乌贵害怕匈奴突然来攻,性命不保,于是轻骑出奔乌孙。郑吉令吏卒300多人屯田车师。匈奴派兵来争,郑吉、司马憙率全部1500名渠犁屯田卒赶赴车师迎击匈奴。匈奴添兵,汉军抵敌不住退保车师城中。汉宣帝急遣长罗侯常惠,率张掖、酒泉骑兵来救,匈奴于是撤退。乌孙上书汉朝,称欲将乌贵留在乌孙,以备将来车师有急,可从西面出击。于是,宣帝元康四年(前62年),西汉从焉耆召还车师故太子军宿立为车师王,将车师一部分国民迁往渠犁。匈奴也立兜莫为王,率余众博格达山北麓。自此车师分为前后两部(亦称前后国)。后部王都务涂谷(今新疆吉木萨尔县南山中)。汉宣帝神爵二年(前60),匈奴分据西域的日逐王降汉,从此西域完全属汉朝统治,汉置西域都护,驻守乌垒城(即汉北庭,今新疆轮台县东北)。元帝初元元年(前48),又置戊己校尉,屯田于车师前部附近。其后,将前部王回到交河城。
    以上错综复杂并且鸡零狗碎的经过,足见当时西域各部族对汉朝的种种反复。就连和亲以后的乌孙,
如果仔细分析他们与汉朝的关系,也能发现未必如宣扬的那样亲密。所以,泥靡能够登位不是没有原因,其部族对汉朝的离心因素确实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解忧公主和亲以后的种种举动代表着汉朝想要直接统治西域的意图,乌孙其实已经不再像
是前面和亲之下的联盟关系,正在逐步变成隶属于汉朝的地盘。所以,当极其重要的西域都护设立为标志,乌孙的地位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那么,当亲汉的翁归靡死后,其他贵族释放对解忧公主和汉朝的不满和抵触。另外,匈奴从漠北退却后加强对西域的争夺必然成为主要策略,于是,排斥汉朝的乌孙贵族也就顺理成章的再次倒向匈奴。   
    有狂王之称的泥靡显然是一个野心家,希望借助匈奴摆脱汉朝,然后扩大乌孙在西域的势力,制造了
汉朝与乌孙之间一次空前的危机,以至于解忧公主要使用非常手段谋刺泥靡,可惜行动失败,引发乌孙内乱。汉朝也感到十分惊骇,派出车骑将军张翁为使臣来西域调查原委,安抚泥靡,对解忧鲁莽的行为十分恼怒,指责她的过失。张翁的安抚更助长了乌孙不满汉朝的情绪,泥靡继续为乱,结果死于自家兄弟乌就屠之手,然后带领所部人马离开都城赤谷城,远走北山驻扎。一来打算放弃汉朝,二来甚至计划再进一步远走别处。这时,汉宣帝警惕事态的严重性,于是采取平衡手段,一方面力挺解忧公主,认为使臣没能实现汉朝的意愿,斩杀了张翁。另一方面令冯嫽出使劝阻乌就屠出走,因冯嫽的丈夫与乌就屠关系密切。冯嫽与丈夫一同前往北山劝说乌就屠归汉,向其承诺平分地盘,立其为王,与元贵靡地位相等。于是,导致被分立大小乌孙,表面上平息了泥靡制造的危机,然而种下了新的分离因素。
    大小乌孙的处置存在明显不稳定因素。元贵靡只当了3年左右的乌孙王,解忧公主已经年老,于是带
着元贵靡的儿子星靡回到长安,解忧与汉宣帝在同一年去世。汉元帝继位,星靡回到乌孙继位,但星靡的为人被评价“孱弱”。或许除了指身体因素之外,星靡自小追随解忧这个祖母,受到汉家教育,也在长安生活了几年,可能也倾向于汉朝的儒学礼制,回到乌孙为王自然处处感到不适应。当时的西域都护韩宣上奏建议由他的叔父左大将大乐暂代为王,但汉朝顾忌引发乌孙动荡,没有同意。只是根据冯嫽的意见加派汉朝人手协助星靡稳定乌孙。星靡死后儿子雌栗靡继位,他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乌孙一度恢复到翁归靡时期的兴盛。然而雌栗靡的奋发有为却让小乌孙方面十分紧张。小乌孙王乌就屠与星靡也在同一年公元前33年死后,儿子拊离(拊离的意思是狼,后来突厥人以狼为重要图腾,隋朝期间突厥有步离可汗,正是这一名称的音译;不仅突厥如此,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小名佛狸,其鲜卑语名也叫佛狸)继位,其弟弟日贰对拊离不满,将他刺杀,又害怕汉朝追究,逃亡到康居。拊离的儿子安日得到汉朝支持,成为小乌孙王,安日派贵人姑莫匿等三人假装跟从日贰,前往康居刺杀了他。西域都护廉褒请旨赏赐姑莫匿等人。由于经历了一番动荡,安日为了稳定小乌孙,四处招揽民众希望壮大势力,结果,一伙降民又在公元前17年伺机刺杀了安日。这一伙降民据推测有可能来自大乌孙。
    安日死后,弟弟末振将得到汉朝扶持继位。末振将害怕会被有作为的雌栗靡兼并,也派贵族乌日领诈
降,刺杀了雌栗靡。汉朝再立翁归靡和解忧的第三子左大将大乐的儿子伊秩靡为大乌孙王,还大举讨伐末振将,末振将被大乌孙属下的翕侯难栖所杀。同时,汉朝中郎将段会宗用计擒杀末振将的太子番丘,改立安日的儿子安犁靡为小乌孙王。这时,末振将的弟弟卑爰疐(疐读作至)出逃,联合康居欺凌乌孙,大小乌孙都感到害怕,更加依赖西域都护。汉哀帝元寿二年(前1年),伊秩靡与匈奴单于一起入长安朝见汉哀帝,汉朝引以为荣。卑爰疐看到汉朝对乌孙的支持,于是杀乌孙贵人乌日领降汉,汉朝安抚他封为归义侯。卑爰疐却再次欺凌两个乌孙王,于是西域都护孙建将他袭杀。
    可以看到,西汉后期的大小乌孙之间不断内讧,也都在汉朝的管辖之下(其一大因素则是匈奴在五单
于争位中急剧衰弱,之后,呼韩邪单于归汉和亲彻底改变了匈奴与汉朝之间的历史),对汉朝而言,乌孙问题已经属于西域地方的内部问题,历任大小乌孙王都要得到汉朝的扶持之下登位。当时大小乌孙的矛盾就是互相争夺统治权与拉拢汉朝的扶持,而且也利用了乌孙民众心理,几次都以归降或归附的机会刺杀首领。另外,还随时打着联合康居的旗号扰乱乌孙和汉朝的统治。显然,乌孙方面并没有太在意汉朝是否能够真正稳定乌孙领地,他们也没有把对汉朝的忠心和西域的安危放在首要位置,甚至连乌孙自身的稳定都没有过多考虑。所以,即使乌孙已经完全属于汉朝,这一阶段乌孙与汉朝的关系也体现出典型意义,双方矛盾不同于前面动辄联合匈奴激烈对抗,但他们的臣服也明显是很不稳定的,其态度也是时时变化的。

 

 

    2015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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