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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17-02-21
金昊
叫我金主编 叫我金主编
jiaowojinzhubian 看一点明白一点 脑海中最深的记忆，源自儿时，犹如烙印。 那是1987年8月的江西省萍李县茅庄村的后山山坡。苍翠的草木间，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一只半大的灰狼，被套狼夹子夹住了。 村里的孩子都听大人们说过，不要到后山上玩，山上有野牲口，危险。如果冬天里赶上下雪，夜里就会听到狼嚎，一声接一声的，凄凉婉转，终夜不息。那是野狼找不到食物了，铤而走险向村庄迫近。第二天早上，多半会有村民发现自家的鸡鸭遭了狼灾。 茅庄村里有两家猎户。他们在野兽出没最多的后山上下过夹子。一来是想搞些副业，增加点收入，二来也是想除一除猛兽。被夹子夹住最多的还是野猪，还有一些像山鸡、野兔一类的小动物，狼被夹住，这还是第一次。 这只狼瘦得吓人，站立时，粗大的骨架隐现于凌乱的皮毛下。它被套狼夹子夹断了一条前腿。从被铁夹生生打断腿骨的一刻，这只狼就开始了惊人的挣扎。它用剩下的三条腿拼命地蹬地，但每次都在仅仅冲出两米后就被狼夹上的铁链无情地拽住，而拼尽全力冲突的狼就会被拽得翻滚在地。此时，周围聚拢的看热闹的人们就会爆发出一阵笑声，跟随主人前来的狗们就疯狂地集体吠上一阵，像是在警告这个让它们恐惧的对手。 在人们看来，这种挣扎是多么愚蠢而滑稽！手指粗的铁链怎么可能挣脱呢？狼再狡猾，也毕竟是畜牲，头脑想不了许多。孩子是最喜欢看热闹的。有大人跟着的孩子，都不情愿地被约束在距狼远远的地方瞄看着。没有大人带着的，就会靠近许多。 在所有围观的人中，一个男孩靠得最近。他蹲在离狼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一把木质弹弓插在大裤衩的屁股兜里。因为离得近，狼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都被孩子敏锐的眼睛记了下来。狼每一次冲突，它的断肢都在承受着剧烈的疼痛。虽然是狼，但夹在铁夹里的也是血肉啊！ “难道它不知道痛吗？”狼的这种举动让这个叫何准的男孩感到从未有过的惊诧。如果是一条狗被套狼夹子夹了，它会立即倒地哀鸣，那凄惨的嚎声能传到隔壁的村子，这种事经常会发生；而眼前的这只狼，却一声不吭地发着狠。在倒地后缓神的片刻，狼的目光偶尔会与何准的目光相遇，每逢此时，狼会龇牙咆哮，毫不示弱。 狼挣扎了一天，何准蹲着看了一天。日头落时，下夹子的猎户张铁声对何准说：“今天不动它了，耗它一夜。这狼别看小，可猛着呢！” “耗它一夜？那光流血也流死了！”何准看着前腿一片血污的狼，动了恻隐之心。虽然每个孩子从学会说话的时候起，就被灌输了恶狼害人的观念，不过看着眼前这个或许凶恶、但却是活生生的生命将在冰冷的铁夹下逝去，小何准还是有些不忍。 张铁声是个老猎手，论辈分又是何准的四舅。在村里的小男孩里，张铁声最喜欢这个个头敦实，并且胆子很大的何准：“准子，你太不了解狼了。四舅在陕西的时候打过狼，狼的性子可韧了。不信我们打赌，明天早上，这条狼肯定死不了。” 第二天一早，好奇的何准再次来到了后山。那只狼还在，蜷伏在草丛里，身体不住地发抖。何准依旧来到了昨天的位置。狼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了，伤口将狼的胸前弄得一片血污。蹲看不一会儿，猎户张铁声扛着猎枪来到了何准身边。看到何准独自蹲在距狼不到十步的地上，张铁声厉声喝道：“准子，离远点！” 何准不由退了几步。 张铁声说：“四舅没跟你说过嘛！狼的性子可韧了，别看它这会儿装怂，你一个不留神它就能要你命。这会儿的狼，更凶！” 何准实在看不出眼前奄奄一息的狼有张铁声说的那么危险。不过张铁声是小何准的第一个偶像，他是茅庄村人人佩服的猎手，他居然说现在的狼还会伤人，何准尽管不太相信，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听了。 日头又该落了。何准跟着张铁声再一次来到后山。狼还蜷卧着，眯着眼睛，跟早上的姿势一模一样。 张铁声说：“这个畜牲，精得瘆人！” 何准不解：“四舅，它都快死了，怎么精了？” 张铁声说：“快死了不假，但这畜牲心里有数。它知道挣不脱了，就不挣绷了。它在忍，等着能活下去的机会。你看，它一天一动不动，是在节省体力，等待机会。” 这一次，何准觉得四舅张铁声多少有点故弄玄虚。 又是难挨的一夜。 当日头第三次照亮了后山山坡上的树林时，张铁声、何准和村里一帮好看热闹的村民又来到了套狼处。狼真的是不行了。昨天还是缩趴着，现在已经歪躺在地。狼眯着眼睛，身体急促地上下起伏——它在竭力地呼吸着。 “差不多了，看四舅教你怎么扒狼皮。” 张铁声的三条猎狗也跟了来，然而只有跟他最久的黑子跟到了何准蹲着的位置，另两条狗在十几步外边跳跃着边狂吠。 “四舅，这狼还能活吗？” “这畜牲好能扛！要是个土狗被夹住了，绝熬不过一下午。” 张铁声说着，撂下猎枪，伸手去拽套狼夹上的铁链。“扒狼皮了！扒狼皮了！”那些远远观看的大人小孩们开始向这里急奔。大家都想看个刺激。 就在这时，刺激的一幕真的发生了，并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在张铁声把狼拉到跟前时，那只蜷缩倒地的狼突然一跃而起，直扑张铁声。狼在被铁夹夹了两天两夜后，猛然扯断了自己的伤腿，向仇人发动了最后的、也是最凶狠的攻击。何准的位置看的真切，那狼仿佛是身子底下安了弹簧一般，腾跃迅疾而精准。 张铁声到底是个老猎户，向旁一歪身子，本能地挥臂一挡，狼一口咬在了他的左胳膊上。 张铁声一声惨叫。正在向前奔跑的人们一下子炸了窝，大叫着四散奔逃，一些精壮的汉子急着去寻铁锹镐头，不过那对张铁声来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关键时刻，张铁声的黑子发飙了，不待主人的命令，直扑残狼。这是条老猎狗，它知道直接和狼搏斗的后果。黑子选准了狼的弱点，一口咬住了残狼被夹断的伤口处。应该说，这是黑子这样一条猎狗所能做到的最正确的选择。但是，剧痛之下，狼嗓子眼儿里呜咽了一声，居然没有松口！ 于是，一人、一狼、一狗僵持在一起。 张铁声还真是个硬汉，一边用右手去够狼的头，一边大喊：“准子，你快跑！” 何准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张铁声一嗓子喊醒了他。何准扭头就跑。刚跑几步，何准看到张铁声的另外两条猎狗弓着腰、夹着尾巴哀鸣。他再回头，张铁声已经和狼滚在了一起。 长大后的何准一直不知自己当时从哪里来的一股豪气。他捡起地上的猎枪，大步向张铁声冲了过去。张铁声的左胳膊已经动不了了，和狼的滚打中明显处于下风。那只狼的左前腿已经断了，但却异常凶狠。难以想象一个生命在断了肢体、困伏了两天两夜后，仍能保持如此强悍的攻击力。 人、狼滚成一团，何准瞅不准机会下手。这时，几个拎着铁锹镐头的村民喊叫着向这边跑来。狼觉察到了。它松口一滚，脱离了张铁声。这一滚，又让黑子完全暴露在狼的面前。这条断了一条腿的残狼发起了第二次扑击，这回它完全得手了，一口咬住了黑子的侧颈。 何准听到轻微的“咔嚓”一响。黑子一声未吭地瘫软了下来。狼很快松口，抬头与攥着枪的何准对视了一眼。狼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事后何准肯定，是攥在手里的枪让狼最终放弃了攻击自己。 狼向山坡上跑去，迅疾而轻盈。几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黑子死了，张铁声残了。张铁声用套狼夹子夹断了狼的一条前腿，狼咬断了张铁声的左胳膊，还弄死了张铁声最顶用的一条猎犬。 二比一！ 狼惨胜！（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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