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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周退密:我的闲章

 颐源书屋 2017-02-23
  周退密,原名昌枢,1914年生于浙江宁波。毕业于上海震旦大学,早年曾任上海法商学院、大同大学教授,后在哈尔滨外国语学院、上海外国语学院长期从事外语教学工作,参与《法汉辞典》的编写工作。先生是著名的收藏家、学者、书法家、诗人、文史专家,上海文史馆员、上海诗词协会顾问。号石窗,室名红豆宦,四明名宿,工诗词、擅翰墨,精碑帖,富收藏,大凡传统文人的雅嗜,他皆有造诣,郑逸梅先生曾称之为“海上寓公”。
  按:退翁今年104岁矣。网上见先生文章,读之有获,乐荐众悦也!
  周退密:我的闲章
  闲章别于名章而言,名章只供个人便用,闲章就不一定了。在时过境迁之后,还可以转赠别人继续使用。我过去就曾有过几枚前人的闲章,如“XX草堂”,“XX书屋”,“子孙永保”等等,因不适用,都给磨去印文,另派用场。
  我自幼爱好书法,好像一生中从未放竎过毛笔。退休以后用毛笔的机会越来越多,抄书,起稿,写信,多半用的是毛笔。同时求我写字的人也不少。为了给字幅增加美观,除了钤盖名章之外,也使用起闲章来了。诸如起首章,押角章等等。
  周退密诗稿
  记得快近八十岁时促,曾径经刻过一方“八十在望”的闲章。当步入“杖朝”之年,又请人刻了“八十外人”和“八十后作”两方闲章。不久,十年过去,九十之年忽焉已至,这些闲章己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再无用场可派,我就拿它送给两位年事稍轻的好友,一位是诗人王忍庵兄,另一位是享有诗书画印四绝之誉的喻蘅教授。他们觉得石章刻得还不错,可以拿来使用,就都欣然收受了。不久,我在许多场合看到他们真正在加以利用。物尽其用,一点也没浪费。“八十外人”是杭州印人冯屯公的作品,其余两方是周宓所刻,这位当时的年轻人现在己是某大学艺术系的副教授了。
  周退密题诸定一三友图
  书法之外,我也爱好诗词。我学诗较早,在抗战中经好友诗人柳北野(璋)兄之鼓励有所习作。对于填词,到了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有一首《苏州灵岩怀古调寄八声甘州》的长调。这是我的处女作,己经在浩刧中毁弃不存。
  “文革”以后我在几位前辈诗人的教导和良友的嘉勉下,学诗填词,齐头并进,曾经请当代金石名家高式熊姻丈刻了一方“老去填词”的闲章。这四字来自清代浙派词学开山祖师朱彝尊的“老去填词一半是空中传恨”的名句。但用此四字刻做闲章,不是从我开始,在我之前早已有人用它了。我在清代嘉(庆)、道(光)名家墨迹卷册中已数见不鲜。我只是袭取前人之余智罢了。高老以擅长细朱文驰名艺林。我的这方闲章是他中年之作,篆法刀法,俱臻上乘,是件可传作品。
  周退密寿陈九思九十岁诗札
  我们同胞兄弟四人,以仲、仲、叔、季为序(注),我居季,父亲给我的字是“季衡”二字,我把它改为“季子”作为笔名。后来刻了一方“季子平安”的闲章用于书信上面。此四字来源于清初词家顾贞观给他的好友吴汉槎的一首脍炙人口的词作,词的劈头第一句是“季子平安否”的疑问句,我把“否”字去掉,改为陈述句,觉得既能切合我的身份,同时也能表还我的目前情况,是一方恰到好处的闲章,有朱文也有白文,有大的也有小的,供不同场合使用。
  现在谈谈刻者的情况。
  第一方作者是上文提到过的同乡诗人柳北野。他对篆刻自视很高,他自称“江南第五铁”。他说他是继吴昌硕的“苦铁”、王冠山的“冰铁”、钱瘦铁的“瘦铁”、邓散木的“钝铁”之后的“红铁”,足见其对篆刻一道之自信程度了。当匡亚明先生担任南京大学校长时期,北野曾应邀请在南大给部份师生作过诗词和篆刻方面的学术报告,获得好评。他于一九九四年被聘为上海市文史馆馆员,不幸才两年就与世长辞,长才未展,士论惜之。北野于诗词之外尤精书法,大篆更其奇伟。由于上海文史馆没有收藏过他的作品,我就把他过去写给我的四尺整幅《石鼓文》捐赠给文史馆,给老友留个墨宝。北野著有《芥藏楼诗》(附《望海楼词》)(己梓印)和《红铁楼印存》(未见印本)。
  周退密致徐仁初诗轴
  另有一方“季子平安”的刻者为周节之兄。他是宁波刻印世家“翰墨林”的第三代传人,西冷印社社员,也是沙孟海先生的弟子。今仍健在。另两方刻者是我旧邻居杨迟春兄,他是一位无师自通的书画篆刻家。今年高龄九十二岁,老当益壮,写作如旧。尚有两方乃是周宓所镌,仿汉印刻法,甚为高妙。
  近年来,我获交好几位中青年篆刻家,他们是上海的顾惠敏、安吉的金翔、海宁的汤奇石,都是篆刻方面的能手。他们给我刻的闲章有“食有鱼”、“出车食鱼”、“秋老虎”、“晚晴幽草”、“安亭亭长”、“抱砚老人”、“石窗”、“与草窗同姓梦窗同里”等等。这些闲章都成为我日常用品。通过它们,能够反映出我晚年的某些生活细节。尤其是这方“与草窗同姓梦窗同里”的闲章把我的姓氏、籍贯都说明了,尤觉有趣。不过,此印看似闲章,却满含着它的专用性,一旦时过境迁,转入别人手中不一定能继续用它了。
  二〇〇六年八月八日脱稿
  补记:
  此次撰写《闲章》,曾检点现存闲章尚有一二十方之多,即就“季子平安”一方言,亦曾请当代名家陈茗屋刻过,此次文内竟未提到,盖石章未知如何失去,以致遗忘耳。
  阿垚:
  此文乃摘自董宁文编《我的闲章》岳麓书社(2007),第13页至16页。
  父亲称:“仲、仲、叔、季”没有写错。因前面一位母亲生有一位大哥,一岁即去世,所以未将其列入,而改为“仲、仲、叔、季”。在有的转载文章里改作“伯、仲、叔、季”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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