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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周杂记：再忆家乡，底层相戮何其哀 题记：十多年前在武汉上学，把户口迁移到城市。工作之后又回迁到农村。户口簿上面戳着“非农业”户口，而我已经失去了土地。以前担心吃不上商品粮，现在回不到农村。“夹心层”成为80后最显著特征。 2016年2月，前《财经》记者高胜科写了篇调查《春节纪事：一个病情加重的东北村庄》，这里面就有东北某一村庄的见闻，例如村中攀比成风，年轻人不务正业好赌成性，老年人看不起病，遭儿媳妇的打骂没法善终等等，这简直就是一个乐崩礼坏的村庄。记者将新闻调查写成随记，将个案提升为普遍现象。一堆网友破口大骂丑化自己的家乡。后来其他记者介入调查，发现这位记者“根本没有回到村庄”，纯属道听途说。记者后来被报社开除。 2016年下半年，父亲回家待了三个月，回到海口之后给我讲述几件事很震撼，这些事和高记者笔下的东北农村很像，例如村庄就有老人看不起病，小孩不管，老人走投无路之下直接在猪圈搭上一根绳子自尽，还有老人死在家中几日发臭才被人发现。我对家乡印象就是赌博成疯，平日里聚在以前打麻将，输钱之后到村口聚在一起摇骰子追本。一个春节下来，一年的收入都会砸进去。 二十多年前有公安着便装半夜突击入村抓赌。抓赌是一门生意，很显然是他们非常享受抓的过程，这是地方爪牙权力膨胀到极限的表现。否则为什么他们半夜不睡觉，可以追着村民翻墙跳河，抓到之后对不服者拳打脚踢，甚至逼迫他们下跪求饶。此外，他们收缴的赌资肯定是纳入层层腰包，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后来打牌可以当成娱乐，进村抓赌被限，村民的自由度稍稍放宽。 如今儿时的小伙伴很多在城市中心买房，开上小汽车，村中也就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一辆校车走遍全村都收不齐一车学生。农村越来越凋敝。他们偶尔也会去看看老人，或者放一把野火找找儿时乐趣。春节期间小汽车会很多，一片繁华景象，汽油的尾气掩盖芳草的清香；村中不可降解的垃圾覆盖了泥土的黝黑本色。表面繁华之下掩饰不住内核的空虚，就好像一个体虚的人靠增氧来辅助呼吸。 农村唯一的娱乐还是打牌和打麻将，几个人打，一堆人拢着袖子围着看。小孩读书无用甚嚣尘上，大家想着如何赚更多的钱。微信、微商流行，网络流行语不会因地域、学历、背景等因素存在隔阂。离婚案增多，进入监狱者增多，伦理和道德进一步下滑。很多人把慵懒视为生活一种方式，如同猪圈当中的猪永远不想出栏，忘记了一只猪也有特立独行的思考本能。这就是小城生活，正在全面走向堕慵化，诗意和远方就此消失。 有个小学同学在微信圈每天早晨释放正能量，例如早晨放一段鸡汤，晒早期跑步，告诉大家做了100个俯卧撑。本周他告诉大家。这几个月每天都在街面店铺走访调查，当他听到不少人为了几十块钱跟人打架甚至丧命的时候，感触很深。他知道有些同学过的好，有些同学过的不好，他要给大家上上课，谈谈这几个月的思考，要改变大家的“下半身”。于是晚上十点，他一个人对着微信群不中断的讲了一个小时。他从自身家庭现状分析人到中年的境况，抛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为什么每个人的父母以前那么爱我们，他们老了之后没人爱？我们能做的就是自己照顾好自己，不靠小孩靠自己——现在人到中年进行一场还不算晚“自救”。于是他分析如何在这个十八线城市投资问题。赚钱的行业基本都被垄断，归纳起来只有“黄、堵、毒”这些产业才会盈利。最好的生意依靠关系和社会资源形成的垄断经营，例如某体育明星的哥哥经营的加油站里面的超市，大家排队买高价方便面。如果个人想去投资，没有手艺，一年的利润都要付给人力成本。十八线城市的赚钱的商业都是被黑社会洗白经营，黑社会之间也有火拼，外地的泥沙砖瓦等生意进入这个城市就要被打断腿…… 他的讲话有些琐碎，但是有演讲技巧。可以让一个离家十多年的人一下子把碎片化的记忆拼接起来，对一地一貌有了整体印象。而我也通他的调查及案例不断佐证了我听到一些观点。据说他曾经很辉煌，因身体原因退下来之后，这也算有所顿悟。 常见的职场洗脑术，先抛出一个耸人听闻的话题，听者总会在自身寻找到对应点。从而让人产生“职业焦虑”和“人生焦虑”。就好像鲁迅笔下的人物，国人总觉得这些劣根性在自己身上。营销大师和人生导师迈出这一步，调动了大家情绪，就开始兜售自己的若干观点，卖出一本本著作。看完之后，粉丝越发觉得迷茫。这位同学则很真诚，一直强调为大家好。这样的好人不多见了。 逃离北上广一直是一个热议话题。一线城市生活节奏太快，城市套路太深了，于是很多人逃离到小城或者农村，以为这里有桃花源，也有《边城》蕴含氤氲水汽如同仙境一样的小城。这里可以放慢生活节奏，让生活更加慵懒和舒适，呈现“岁月静好”最恬静的画面。谁知道，大的城市讲规则，小城生活需要讲人情和背景。没有这些庇护，生活还不是一样寸步难行。因此很多人逃离大城市之后明显不适，于是又回到了从前，他们宁愿接受现实和规则的困扰，也不愿意陷入小城复杂的关系网络之中。 火车站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南来北往的人都在这里相聚，人与人都在这里摩擦，这里也是一道道人性的窗口。我熟悉的一个延安的老父亲，他的不满20岁的儿子外出打工来到安康火车站，进入了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商店购物，人刚离开，店家就按动了设置好的机关将他旁边的一件商品打落在地，店家让孩子赔钱，小孩子血气方刚不从。于是孩子与店家发生了冲突。孩子一怒之下买了一瓶汽油淋在身上。孩子的命保住了，身体重度烧伤，手术需要大量费用。这些年老人在延安，安康，北京等地奔波，寻找职能部门不作为的证据，寻求他们赔偿解决方案。与此同时，为了省钱，老人甚至自己动手帮助孩子移植皮肤。去年有新闻报道某火车站的购物商店设置机关骗取旅客赔偿的新闻。我把视频转给老人看，他估计也从中看到委屈，，也升腾起希望。火车站发生的任何一起本不应该发生的案件，我都会想起这位老人，他在默默承受，而纠错的努力当中都有他的一份心血。 武汉本地人喜欢把“婊子养的”和“板马日的”作为口头禅，这种带有生殖器侮辱的话语脱口而出，往往用在自己小孩身上。这样的表达无形之中激发矛盾。如今三个外地人来到武昌火车站一家面馆吃面，因多收一元钱产生冲突（新闻最先从一元钱提价开始）。火车站的小店服务态度一向糟糕，老板一句话就产生冲突，外地人觉得遭受了侮辱，店家于是把命丢在自己小店里面。 火车站流动的多是底层劳动者。一个小店老板承受繁重劳动及税赋，生活倾轧已经成为习惯。欺负一个外地人多收一块钱也成为一种职业使然。你还能指望他在一个小店当中摆出上好的服务态度？久而久之，生存之道建立在火车站的江湖游戏规则之上，能讹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因此，事情发生在武昌加上火车站，甚至任何一个地方的火车站，加上一个精神有点问题的人，出一点事情都不算奇怪。 善良的人都在各地火车站吃过亏，打电话被勒索要过钱，购买商品找零中掺杂假币，买过伪劣商品，被人恐吓威胁过等等，只是外乡人与地头蛇之间的矛盾被遮掩。借助武昌火车站的小概率事件爆发出来。大家都觉得恶人自有恶人报，谁也不同情谁。还记得翻墙入宁波动物园被老虎咬死的男子么，他也是湖北人。底层自身相互杀戮。规则只不过对无力者的一种嘲讽。 我的家乡距离武汉不到八十公里，我们离开家乡必须从武昌火车站和汉口火车站出发。站台曾经是美好故事开始的地方。我在武昌火车站在这里也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记忆，那是有一次过年回家，我在武昌火车站等待一位分别几年的高中同学。因为火车晚点，我看到一对对恋爱见面之后相拥，我等待的过程当中设置无数我们见面亲吻的场景。我接到她之后，我们没有拥抱，默默帮她接过行李，后来在回去的大巴车上，我们靠在一起睡着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分开，以后就失去了联系。不知道这位同学过的咋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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