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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的生活多么平庸

 木子4kfvyzepq8 2017-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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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持生活的底线在哪里?我没试探过。给你在湖边林间造一座木屋,你能活成什么样子?一百多年前,有个人这么干了,是大名鼎鼎的梭罗,他造那间小木屋的支出,总共是28块1毛2分5。


  在湖边生活,他日出而作,日落而作,好不勤快。前一个“作”,是为满足口腹之需的田间耕作;后一个“作”,是为满足精神之需的纸笔写作。两年零两个月过去了,他的胃不至于空到使身体不健康,他头脑中刮过的风暴,落到纸上,成了一本旷世佳作——《瓦尔登湖》。


  书成之初,未能出版,于是有了修改的契机。五年之后,有了最终的样貌——《瓦尔登湖,或林居纪事》。生活,在湖林间展开,在纸笔上呈现。


  林中生活让他知道了人类其实所需无多,他说:“就奢侈和舒适来说,最聪明的人的生活,甚至比穷人过得还要简单、朴素。”“无论你的生活有多么低劣平庸,都要面对它好好地过;不要躲避它咒骂它。”


by 兰川



  无论你的生活有多么低劣平庸,都要面对它好好地过;不要躲避它咒骂它。它不像你那么糟。你最富有的时候生活显得最贫穷。爱挑剔的人即使在天堂里也能找出毛病来。尽管贫穷,也要热爱你的生活。即使在济贫院里,也许你也会有一些愉快的、激动的、光辉的时刻。夕阳反射在救济院的窗子上,和反射在富人的宅窗上同样明亮;门前的雪在春天也同时融化。我看到只有安谧悠闲的人,能够在那里生活得和在宫殿里一样满足,拥有同样使人高兴的思想。


  在我看来,城镇里的穷人常常过着最为独立的生活。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们人数巨大,因而感到受之无愧。多数人认为他们不屑于靠城镇养活;但是他们往往却会做出用欺骗的方法养活自己的事情来,这是更为不光彩的。


  像对待园子里的芳草,比如洋苏叶那样对待贫穷吧。不要费什么神去得到新东西,不论是新衣服还是新朋友。改改旧的;回到它们那里去。事物没有改变;是我们变了。卖掉你的衣服,保留你的思想。上帝会看到,你不需要交往。如果我终生像只蜘蛛一样,被禁闭在阁楼的一角,只要我有思想,对我来说,世界就还是那么大。哲学家说过,“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不要急于谋求发展,不要将自己置于许多影响的作用之下;这都是没有意义的胡闹。谦恭犹如黑暗,显露出神圣之光。贫穷和卑微的阴影聚集在我们周围,“看啊!创造使我们眼界开阔。”


  我们要常常想到,即使给予了我们克罗伊斯克罗伊斯,吕底亚末代国王,敛财成为巨富我们的目的必须依旧不变,我们的方法也基本上和原来一样。不仅如此,如果贫穷限制了你的范围,比方说,你买不起书籍报纸,你无非就是被局限在了最关键和最重要的经验之中;你不得不去和产糖及淀粉最多的物质打交道。贫困生活才是最甘甜的生活。你不会去做无用的琐事。下层的人决不会因上层人的慷慨而失去什么。多余的财富只能买来多余的东西。灵魂所需的必需品,一件也不需要用钱去买。


  不要给我爱情,不要给我金钱,也不要给我名誉,给我真理吧。我坐在一张有着大量佳肴和美酒的餐桌旁,受到极尽奉承巴结的招待,但是却没有诚意和真情;我饿着肚子离开了那冷漠的餐桌。这种款待和冰一样冷。我觉得用不着再拿冰把他们冻起来了。他们和我谈论葡萄酒生产的年份和产地的名气;但是我想到了一种更陈、更新、更纯、有着更为值得称道的产地的酒,是他们所没有的,而且是买不到的。那气派,宅子,庭院和“娱乐”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去拜访国王,但是他让我在大厅里等着,表现得好像是一个没有能力好客的人。在我附近有一个人住在空心的树里。他的举止真正具有王者之风。如果我去拜访他,结果会好得多。


Lake Traun ? Rudolf von Alt



  我们还打算花多长的时间,像这样坐在门廊上,按这些琐碎无意义的陈腐美德行事?任何工作都会使这些东西变得荒诞不经。好像一个人应该以长期忍受痛苦来开始他的一天,而雇人去锄他的土豆地;下午则怀着事先谋划好的善心,去实践基督徒的温顺和仁爱!


  想一想中国的自负和人类停滞不前的自满。这一代人斜靠在那里,庆贺自己是卓越家族的最后一代;在波士顿,伦敦,巴黎和罗马,他们想着自己悠久的世系血统,心满意足地大谈自己在艺术、科学和文学上的进步。还有哲学学会的记载,有对伟人的公开称颂!这就是虔诚的亚当在琢磨自己的美德。“是的,我们做出了伟大的事业,唱出了神曲,这是不朽的”——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还能够记得他们。古亚述的学术团体和伟人——现在他们在哪里?我们是多么年轻的哲学家和试验家啊!


  我的读者中还没有一个人已经活过了整个人生。在人类的生命中,这不过是春天的月份。如果说我们已经患了七年难熬症(亦称七年之痒,指夫妻间在结婚七年后常会出现的相互厌倦和不忠实的趋势),也还没有看到康科德的十七年蝉(亦称周期蝉,北美洲一种穴居十七年才能化羽而出的蝉)呢。我们熟悉的仅仅是我们生活的地球的一张薄膜。多数人从来没有深入到地球表面以下六英尺的地方,也没有跳到表面以上六英尺的地方。我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此外,我们将近一半的时间是在熟睡。然而我们却自以为聪明,在地面上建立起了秩序。我们可真是深刻的思想家,有远大抱负的人!当我站在森林中,密切注视着一只虫子在地上的松针里爬,拼命想藏起来不让我看见的时候,我问自己,它为什么要怀着这些卑下的想法,藏起头不让我看见,我说不定会施恩于它,给它这个族类一些让它们高兴的消息呢,这时我想到了那更为伟大的施恩者上帝,他也在密切注视着我这只人虫。


  新鲜事物不断注入这个世界,而我们却容忍着难以置信的愚蠢。我只需要提一提在最为开明的国度里,人们还在听着什么样的布道就够了。有着快乐和悲哀这类词,但都只是赞美诗的主题,带着鼻音唱出来的,而我们相信的是平庸低劣的东西。我们认为我们只能改换我们的服装。据说大英帝国很大,很值得尊敬,还有美国是个一等强国。我们并不相信,即使有人心存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每个人背后都有潮涨潮落的那种巨大力量,能把大英帝国像块小木片似的漂起来。谁知道下次从地下钻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十七年蝉?我生存的这个世界的政府,并不像英国政府那样,是在晚宴后喝着酒,谈谈聊聊,就建立起来的。


 Landscape On Lake Geneva ? Ferdinand Hodler



  我们的生命就像河流中的水。今年可能涨到从来没有人知道的高度,淹没了干裂的土地;这甚至可能是个多事之年,把我们所有的麝鼠淹得四散逃窜。我们并不总是居住在干地上。我在内陆深处看见过在科学开始记录洪水之前,就被水流冲刷过的古老河岸。


  大家都听到过在新英格兰流传的这个故事,说一个强壮美丽的虫子,从苹果木做的一张旧桌子的干燥的活动面板里爬了出来,桌子已经在农夫家的厨房里放了六十年了,先是在康涅狄格州,后来搬到马萨诸塞州——虫卵是在那以前的许多年留在那棵活着的树上的,可以数在它外面的年轮知道这一点;有好几个星期都可以听到它在里面啃咬的声音,也许是罐子的热力使它孵化了。


  听到这个故事,谁不感到自己对复活和长生不老增强了信心呢?这粒虫卵最初是留在绿绿的活树的边材上的,逐渐,树变得酷似虫卵的风干了的坟墓,它便长久地被埋在一圈圈同心圆的木层之中,处在死气沉沉的枯燥的社会生活里——也许这家人围坐在酒宴桌旁时,曾多年惊奇地听到它的咬啮声。谁知道什么样美丽的、有翅膀的生命会突然从社会最微不足道的、初次尝试制作的家具中冒出来,最终享受了它完美的夏季生活!


  我不是说约翰和乔纳森约翰会意识到这一切;但是,这就是明天,那个仅靠时间的流逝永远不会破晓的明天。对于我们,使我们的眼睛看不见的光就是黑暗。只有我们醒着的时候,黎明才会到来。会有更多的黎明。太阳只不过是一颗晨星。



来源/新经典

作者/卢梭

责编/张燕

制作/兰宇、跃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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