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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 路德维希二世是德意志历史上最有名的君王之一。活着的时候，他声名狼藉，一生被同性恋传闻缠身，又以大手大脚、花钱毫无节制闻名，甚至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然而在他死后，他却成为最受人民喜爱的君王。从备受诋毁的“疯王”到人人称道的“明君”，个中差距到底是因何而起的呢？ 让我们翻开尘封的历史，追寻“疯王”与“明君”的真相。苦闷的少年这位名叫路德维希·奥托·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国王出生在风景宜人的慕尼黑，他一出生就是王储。既便如此，这位血统高贵、身份不凡的年轻国王也不是高高兴兴登上王位的。18岁的年轻国王犹如初生牛犊，他最崇拜的人是曾经显赫一时的铁血君王路易十四，他渴望像路易十四一样手握重权，主宰国政，恢复先祖的荣光，成为一位受人称道的足以名垂千古的国王。然而年轻的国王很快就被黑暗的权力斗争、尔虞我诈的宫廷生活打败了，他根本没有力量与手握重权的议会抗衡。 事实上，在有上千年历史的巴伐利亚，随着新兴资产阶级的兴起，王权正在衰落。到了路德维希二世即位的时候，巴伐利亚王国已经拥有了一套非常完善的以上下议会院为核心的权力系统，国王手中并没有掌控国家的权力，他们地位崇高，却没有实权，是国家的名义统治者，没有真正的权力，他们就像名贵的花瓶，只能充当国家的装饰品。这不单是巴伐利亚王室的真实状况，也是当时工业革命期间欧洲所有王室的真实状况。 路德维希二世的政治道路就这样夭折在即位之初。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强烈反差让年轻的君王异常苦闷。路德维希的父亲马克西米利安二世是君主立宪制的支持者，他对艺术和学术的热情远远超过了对管理国政的热情。他在位期间奠定了巴伐利亚王国的君主立宪制度，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国政中解脱出来，沉湎于艺术当中。不得不说，马克西米利安确实是一位非常明智的君王，他体弱多病（欧洲王室近亲结婚的后遗症），精力有限，根本无法在国政上投入更多心力，反之，在艺术上耗费的时间却有利于身心保养。 不过在路德维希18岁的时候，马克西米利安还是骤然去世，他并没来得及把他一生的政治智慧传给他那年少天真的儿子。尽管缺少父亲的指点，路德维希却完美地继承了他父亲高超的艺术品位以及在建筑艺术上的天赋。他离开巴伐利亚的政治中心慕尼黑，流连在阿尔卑斯山麓的美景当中。充满童年回忆的风光秀美的旧天鹅堡成为他常驻的行宫。 柏拉图之恋年轻的路德维希容貌出众，在他即位之后，欧洲第一美男子的称号立即从茜茜公主的丈夫奥地利国王弗朗茨·约瑟夫头上转移到他头上。路德维希五官秀美，皮肤白皙，那如玫瑰花般娇艳的脸，那如松柏一样高挑的身材吸引了众多王室公主、贵族少女的眷顾。然而路德维希却终身未婚，并且没有留下哪怕一个子嗣。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性数不胜数，然而真正留下印记的却只有一位，那就是伊丽莎白·亚美莉·欧根妮，她有一个更为人所知的名字——茜茜公主。 茜茜公主是巴伐利亚的女公爵，虽然她只比路德维希大7岁，但身份却是路德维希的表姨。虽然茜茜公主也出生在慕尼黑，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却建立在成年之后。即位后的路德维希为了排遣内心的烦闷，前往奥地利散心，顺便探望茜茜。彼时，茜茜在维也纳处境艰难，而路德维希也是失意人，两个人都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与沉闷无趣的宫廷生活格格不入，“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理让两人迅速熟悉起来。在与路德维希的交谈中，思念家乡的茜茜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在与茜茜的交流中，孤僻的路德维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伴侣，找到了精神的支柱。在他眼里，热情开朗的茜茜就像冬日的阳光，为他驱散了寒冷和阴霾，让他不再感到孤单和寂寞。 他们在一起散步、谈心、朗读诗篇、谈论音乐，甚至互诉衷肠，宣泄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两颗同样纤细敏感的心紧紧地靠在了一起。然而，两人不能更进一步，茜茜已经出嫁，身为帝国皇后，她没有权力放纵自己追逐情感，更何况她与弗朗茨之间还有几个孩子，这些都是她的牵绊。而在路德维希眼中，茜茜是女神的化身，是世上最完美女性的化身，是他对女性一切美好幻想的化身，他不能用肉欲来玷污自己心中的女神。 尽管子嗣单薄的巴伐利亚王室迫切需要一位正统的继承人，路德维希却迟迟不肯缔结婚约，他深深地仰慕着茜茜，别的女子根本无法进入他的眼中。茜茜很为路德维希担忧，她劝说路德维希早日结婚生子，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国家的稳定。就在这时，一名与茜茜长相相似的女子进入路德维希眼里，她就是茜茜最小的妹妹索菲。索菲对高大英俊的路德维希心生爱慕，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百灵鸟，常常为路德维希演唱几小时的歌曲。在茜茜的劝说下，路德维希跟索菲缔结了婚约。然而替代品不是正品，空有一副好歌喉的百灵鸟始终比不上敢与风浪斗争的海鸥，随着与索菲关系的拉近，路德维希感受到索菲与茜茜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他不愿意与一个只懂得唱歌和舞会的庸俗女子结婚，他更渴望心灵的结合。与索菲的婚礼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此后，路德维希到死也没再和别的女子有任何婚姻约定。 路德维希选择了亲情和友情，他与茜茜做了一辈子的朋友。在茜茜失落寂寞的时候，路德维希陪在她身边；而当路德维希孤立无援的时候，茜茜也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茜茜曾经写诗称路德维希是“雄鹰”，而自己是“海鸥”。即使沉默不语，拥有彼此的陪伴，就能让他们得到心灵的慰藉。爱上男子路德维希把精神世界的爱恋给予了茜茜，而他的世俗之爱则给予了同性。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童年的路德维希无疑是缺乏关爱的，他的母亲玛丽亚王后深受近亲联姻的危害，患有家族性精神病，这种病症有点儿类似于今天的自闭症，会让病人变得孤僻而安静。她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包括她的亲生儿子都没有丝毫关切之心。而他的父亲马克西米利安是另一类型的近亲联姻受害者，他精神健康，但身体孱弱，一年中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待在温暖的疗养区（即便如此，马克西米利安依然短寿）。而且马克西米利安本人对艺术的热爱大概超越了他对家庭的热爱，当他身体较好的时候，他的时间几乎都花费在与诗人、哲学家、艺术家们的精神交流上，能抽空陪伴儿子的时间几乎为零。 皇家无亲情，生于皇宫、长于皇宫的孩子或许天生就学会了不把感情托付给亲人，他们宁愿让自己去热爱艺术，也拒绝让自己爱上活生生的家人。幼年的路德维希在祖父的旧天鹅堡中长大，实际上，真正陪伴他的不是名义上的亲人，而是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侍女们。侍女们为小王子讲述的童话故事与旧天鹅堡中美丽的壁画故事是路德维希受到的最早的艺术教育。《天鹅骑士》的传说就这样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1861年，15岁的路德维希第一次听到了音乐家瓦格纳的歌剧《罗恩格林》，歌剧正改编自《天鹅骑士》。优美的音乐、动人的台词以及曲折的剧情让路德维希陶醉不已，或许在少年王子的心中，天鹅骑士已成为他的偶像，他也渴望成就一番骑士的伟业。与此同时，谱写出绝妙篇章的音乐家瓦格纳也悄悄进驻少年的心。 少年路德维希已经展现出他惊人的美貌，这让他成为民众崇拜的王子、国王和公主们追逐的对象。然而，对将感情投注到艺术世界的路德维希来说，头脑空空的公主们很难凭借美貌博得他的注意。他没法与那些只关注他容貌的女人们交流，他也不屑与那些宫廷贵妇谈论无休无止的舞会、美酒或是美食。只有与他地位相当，并且思想相近的人才有资格走进少年的心里。他的挚友图恩和塔克西斯家族的保罗王子就是其中两位。 保罗与路德维希有共同的爱好，他们都是瓦格纳的狂热粉丝。人们发现俊美的路德维希从来不爱与那些爱慕他的女性交流，反而整天与同性友人厮守在一起。最开始，大家都以为路德维希只是一位羞涩的青春期少年，缺乏女性长辈教导的他还懵懵懂懂，不会主动追逐美丽的女性。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人所料。随着路德维希年龄的增长，他并没有表现出一般青年男子对女性的天然兴趣，反而对女性避之唯恐不及，对男性亲切有加。 路德维希在18岁的时候正式登基，他英俊潇洒，位高权重，堪称极品“高帅富”，又洁身自好，完全没有绯闻传出，几乎倾倒了全欧洲的公主。不过新上任的国王做的第一件私事不是找女伴，而是宣召他热爱的音乐家瓦格纳。虽然瓦格纳年纪比路德维希几乎大了一轮，长得也并不好看，但他的音乐才华、他的深邃思想让少年君王彻底沦陷。很难说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恋，路德维希曾向瓦格纳表白：“我不爱女人，不爱父母，不爱兄弟，不爱亲戚，没有任何人让我牵挂，除了您！”瓦格纳也曾赞美过路德维希：“他是那么无可救药的英俊、富有智慧、热情洋溢且气质高雅，以至于让我担心，在这个尘世中，他的生命会像一个美梦般逝去……你完全不能想象他所具有的魅力……” 在当时，瓦格纳的艺术可谓离经叛道，他的创新之路一直备受批判，他怀有的激进的德意志民族主义思想也让他备受争议。但路德维希理解他、支持他，无条件地为他敞开大门，充当了他最坚定的支持者和保护者。路德维希为贫困的音乐家还清了所有债务，还专门为他修建了一座歌剧院来演出他的作品。瓦格纳也没有辜负君王的厚爱，他怀着满腔热情，将德意志流传的故事与童话一一搬上舞台。除此之外，瓦格纳还长时间陪伴在国王身边，充当了国王思想上的指导者，两人一起探讨诸多哲学问题。地位不同的两人拥有相同的政治理想，都希望恢复德意志的荣光，在一次次的精神交流中，两人的感情与日俱增。 不过这段“蜜月期”并没有持续多久，作为一个“非主流”的哲学家、音乐家，特立独行的瓦格纳并不受巴伐利亚人民的喜爱，他们嫉妒这位音乐家夺走了国王的关注，而且重商主义的巴伐利亚宫廷也不愿意接受国王为复兴德意志荣光而采取的强硬政治措施，这样可能会打破巴伐利亚的和平，影响商人的收益。于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社会舆论对瓦格纳的态度越来越严苛。最后，国王不得不让瓦格纳离开宫廷，前往瑞士居住。在以后数十年间，国王并没有忘记瓦格纳，不过对瓦格纳的狂热让国王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他发现自己对男性的渴求完全超过对女性的喜爱。在当时，同性恋被视为一种精神疾病，巴伐利亚地区天主教的教义中就明确指出，与男性发展恋情是一种不可救赎的罪孽。时至今日，在某些地区，同性恋依然备受歧视。可想而知，在思想封闭的19世纪，发现自己有不正常性取向的国王该是何等痛苦，他无法漠视来自男性的诱惑，更无法对抗当时社会的共同认知——同性恋就是罪孽。一方面是人性的呼唤，而另一方面是礼教的束缚，路德维希可悲地处于夹缝之中，无法摆脱。 在瓦格纳之后，他先后与侍卫长理查德·霍尼希、男演员约瑟夫·凯恩茨和大臣阿尔方斯·韦伯有过一段时间的密切交往，但并未维持太久，一是因为路德维希本身重视精神世界胜过身体欲望，二是这种非正常的关系让他始终饱受心理煎熬。在童话城堡中自我放逐在政治理想失败、精神世界失衡之后，路德维希离群索居，把全部精力都投注到了艺术上，似乎只有在远离人群的青山绿水中，他才能得到精神的安宁。 为此，他开始了一系列的城堡建设计划。1869年，路德维希开始新天鹅堡的修建。这座城堡位于风光秀美的阿尔卑斯山麓，就在旧天鹅堡的对面。或许从路德维希幼年开始，阿尔卑斯山麓的风景就融入了他的心里，所以他在修建新天鹅堡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把心中的童话表现了出来。新天鹅堡与四周的风景融为一体，春夏秋冬的四时变化为城堡带来各种不同的风貌，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不像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城堡，而如同最美好迷人、只存在于童话中的城堡。路德维希在新天鹅堡中倾尽无数人力、财力、物力。想要在一片高地上修建城堡，单是建筑科技研发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更别提还需要通过数次转运才能将建筑材料运到城堡的工地上，他几乎花光了全部国王的私库和薪酬。新天鹅堡的修建持续了整整17年，直到路德维希意外身亡，城堡还未全部完工。 既便如此，新天鹅堡依然成为独一无二的建筑艺术精品，拜占廷式的精美庭院和哥特式的奢华装饰成就了新天鹅堡的美名。城堡内部处处装饰着精美的天鹅饰品，当然更少不了精美的壁画，它们全部取材于瓦格纳歌剧作品中的艺术形象，这些或许都是国王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慰藉。除了新天鹅堡之外，路德维希还模仿法王路易十四的凡尔赛宫，修建了林德霍夫宫和赫尔伦基姆泽宫。林德霍夫宫修建时间比新天鹅堡稍晚，不过由于宫殿的地理环境较好，位于一个僻静的山谷中，所以比位于群山中的新天鹅堡更早完工。林德霍夫宫也是路德维希生活时间最长的一个地方，它追求繁复华丽的洛可可式建筑风格，庭院中处处布置着精美的雕像，当然也少不了瓦格纳的歌剧人物。居住在林德霍夫宫的路德维希精神越来越孤僻，甚至不愿意见到服侍的仆人。为了满足国王不见人的愿望，林德霍夫宫修建了一座独特的餐厅，它采用升降式就餐台，仆人把食物放在升降台上，这样就不用走动送餐、引来国王的厌烦。 位于基姆湖中小岛上的赫尔伦基姆泽宫也是模仿凡尔赛宫修建的，路德维希在宫中修建了一个比凡尔赛宫的镜厅更加富丽豪华的镜宫，整座宫殿造价超过2亿马克，债务缠身的国王向国库举债，几乎花光了国库中的全部存款。这些精美的建筑最后成为维系路德维希生命意义的唯一支柱，他沉迷在建筑艺术中不能自拔，也不愿自拔。只有这样，他才能逃离心中的负罪感。 离奇死去国王 有爱好无可厚非，但如果国王的爱好危及国家的安定，那么这种爱好就自然会受到人们的抵触。路德维希为修筑宫殿花光自己及家族的全部积蓄，又几乎耗尽国库，这种不知收敛的行为最终引起了权贵们的不满。他们不介意有一个名义上的国王，但绝不愿意看到国王无休止地挥霍国家的财富。 1886年，巴伐利亚权贵们宣布，国王患有精神病，已经无法处理国政，国王的叔父柳特波德亲王成为摄政王。因为国王的母亲和弟弟都已经住进精神病院，而国王孤僻的行为也导致了人们的误解，所以民众并未花费更多的时间来探查事实的真相就选择了相信政府的宣告。 其间，路德维希曾试图向民众公布真相：亲王违背我的真实意愿夺取政权，我的健康并没有问题，我需要民众的支持和帮助。可惜的是，路德维希的宣告并未成功，权贵们截获并封锁了消息。同年6月，路德维希被当权者控制起来，他们派军队从新天鹅堡带走了自我流放的国王，把他秘密软禁在斯坦贝恩湖边的贝克王宫。精神病医生伯恩哈德·范·古登对路德维希做了简单的精神测试，随即宣布他精神失常，需要疗养至少一年的时间。 事实上，巴伐利亚的宪法规定，只有国王失去执政能力超过一年，政府才有权力任命摄政王。路德维希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曾感叹：“让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是件多么容易的事。”不出国王所料，第二天，他跟随伯恩哈德去湖边散步，就再也没有回来。几小时后，人们发现他和医生伯恩哈德的尸体湿漉漉地躺在湖边。经过调查，巴伐利亚政府宣称国王在散步的途中试图杀死医生，医生在反抗中导致国王意外溺水身亡，此时国王正值壮年，才41岁。 官方的这一说法并没有得到民众的认同，事实上，民众对这位低调的国王深有好感。而路德维希的挚友茜茜公主更是言辞激烈地直指核心，认为这是摄政王与宫廷设下的陷阱，是无耻的阴谋。国王的离奇死亡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是宫廷阴谋还是一场意外，已经无法考证。有民间传言说路德维希只是假死，真相是他放弃王位，回到了自己的童话王国中，过着幸福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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