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扬州,别让春天的梦落空 作者:
刻舟
三月是扬州人的天堂,扬州是外地人的梦想。
九州大地,保留名号至今的,怕也只有兖州、徐州、荆州和扬州了。前三州带来的都是古战场血腥的意象,只有扬州,这座从春秋开始垒建的城,秦湖汉月,唐桥宋岭,加上明清的莺莺燕燕,时时处处都我见犹怜。
如果说杭州是精致的画,北京是悠久的诗,扬州,这座淮左名都以它的梦乡温柔、诗意阑珊,组织起人们对所有风景与风流的梦想。
我不是史家,不去研究隋炀帝三下江都、乾隆天子六下江南的典故;我不是商人,不去探讯“帆樯如林、商贾如织”的海上丝绸之路;我也不是食客,无法消受那珍错百味,一筵费千金的淮扬宴席;我更不是青楼梦好的杜牧之、醉鞭拂面的秦少游、豆蔻词工的姜白石……
多少风云人物留迹在这珠帘翠幕、烟柳画桥的维扬。而我只是个普通的外地人,只有一个简单的梦想,梦想我蝼蚁般的一生里,沾染一段青山隐隐、绿水迢迢的扬州时光。
去扬州当然应该趁着春天,趁着如烟如花的三月。 三月,绿杨城郭里,荷该准备亭亭、苇该开始葱葱了吧。
瘦西湖盈盈一握。不适合轻裘马上,不适合高髻车里,最适合荡着那柳叶儿般的小舟,顺着小金山、平山堂、白塔、五亭桥那些逶迤相接的景致,去饱览扬州那窈窕的身段。呵,三月,绿柳的风、碧荷的水,风里水里都是温润的气息。错身而过的小舟里,有碎花蓝衣的女子在轻笑,青丝轻掩去大半个脸面。
个园的竹,是否都是板桥所画?都那么孤高、挺拔。亭无言,竹无言。两千五百年来,画家和皇帝早已被岁月轻掩。依旧从前烟雨,却不见当时杨柳。那些权倾一时的王侯呢?人们记住的是大义凛然的史可法;那些富甲一方的盐商呢?人们熟悉的是非佛非仙的八怪。而万千游客中,谁又是东度的鉴真?谁又是西来的马可.波罗?
在扬州绝对不能放过晚上,放过细瓷一样的月亮。
月色下,或剪烛西窗,任心旌摇漾;或闲敲棋子,看灯花零落。大运河畔,是谁的评弹让我怦然心动,莫非进京的三庆班,甩甩水袖又重回到故里?二十四桥上,是谁的《茉莉花》如此轻婉多情。那吹箫的是思乡的书生?还是相思的玉人?
这个时候,波斯的客子多愁、新罗的才子多梦,大食的王子多金,最好都去讨一杯酒喝,酒要江南的女儿红,楼要临窗的楼,窗下要有水,水里要有一枚优游的月亮。
其实酒不喝也已经醉了,那桨声,那灯影,那恼人的东风,那无赖的明月,那霓裳飞舞、钗裙摇曳的女子……
我曾经离扬州很近,近到只隔着长江;我现在离扬州不远,再远也只多了个洞庭。烟花三月到了。我既无法骑鹤,也不能泛舟,闲雨窗冷,广陵曲静,湘水点点,点点惹出我无端的烦忧。扬州啊,你那些水一样的桥,你那些柳一样的腰,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我无法抑制自己如泼墨山水般氤氲的想象,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甘寂寞:去扬州,去扬州,不让我这个春天的梦落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