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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入土为安的丧葬习俗

 宜昌石头书屋 2017-03-07

入土为安的丧葬习俗

(2010-04-08 09:46:34)
标签:

杂谈

分类: 新作偶辑

入土为安的丧葬习俗

 

    我国素有“盖棺事定,入土为安”的说法。盖棺事定犹如盖棺论定,指人死后对其一生作出评价;入土为安指土葬,即人死后埋入土中,死者方得其所,家属方觉心安。宜昌一地的土葬习俗源远流长,及至现代火葬推行之后,广大农村沿袭棺材土葬,迄今不衰。与之相应的一些丧葬礼仪,也约定俗成地传承下来,尽管程序或繁或简,终归大同小异,不脱尽孝之道。

    笔者家乡一带昔为宜昌、当阳、枝江、宜都四县交界地,今亦为夷陵区、伍家岗区、猇亭区和当阳市、枝江市接壤处,故民间风俗有相当范围的代表性。如人死之后,习于土葬,必装尸于棺材中,然后设灵堂祭奠,再移棺材于山地上入土为安。笔者从小到大耳闻目睹过不少,本家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四个祖辈就安葬在故居后山的土岗上,生前死后的居所都相邻。外公(俗称家公、家爷爷)膝下仅一女,家父家母成婚后就随外公外婆另立门户。笔者小时就见二口漆黑的棺材(俗称棺木、方子或寿方)搁置在土墙瓦盖的故宅偏屋里,却是为健在的外公外婆准备的,一并连寿衣、孝服和冥钱也预备着,也不知存放了多少年。当外公外婆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先后去世棺葬后,家父又请木匠制作了二口杉木棺材,以备他和家母日后百年之用,大有“有备无患”之意,至今屈指数来不下十三年了。其间,由于故宅卖与外来户,这预备的棺材只好转存在家父一个堂弟的杂屋里,为防腐蚀,直到三年前才购油漆等物请漆匠刷黑。而究其实,往昔乡邻乡亲家中有老者也多备有棺材,以防万一终老,临事不急。这是民间“防老”的一种现象,也是丧葬之前极为看重的一个习俗。因为很多人以死后能得一副好棺材为最大幸事。所以不仅提前准备,也煞费苦心地制作好。棺木多是就地取材,选择经久耐用的杉树、榔树,相传最佳的要属黄槿树。间有匆促或图省事的,则用最为普通的松树打造,因人而宜,依条件所限而定。记忆之中,少时曾随母亲去一处坟茔清明节插青,告之是亲生外婆解放前死时潦倒可怜(方言糟业),仅用稻草裹尸埋在这里。要说草葬古称“槁丧”,是用草裹尸或盖尸而葬。汉族在未有棺葬之前,多用草葬。实行棺葬之后,用草葬的多属无奈之举。而今盛世之下,纵使再不济的农户,也会对亡人置办一副棺材,极尽所能地厚葬。

常言道“死者为大”。这种传统说法,在民间具体点也就是说在哪个人死了办丧事的时候,他是最大最尊贵的。因此丧礼极为重要,是人生礼仪中的大礼。纵遇当事家庭预定大喜的婚礼之类,自也让位延期。丧葬习俗繁文缛节,难以详尽陈说,笔者聊以祖父丧礼来管中窥豹。

    笔者祖父是在2007年4月31日凌晨去世的,当天上午接到电话消息才奔丧而去。按照习俗,老人临终之前,弥留之际,亲属子孙须侍于床前,意在送其归天,这便是俗语“养老送终”中的“送终”。老人断气时,儿孙在床前送终时要烧“落气纸”,放“落气鞭”,以示告诉家里有人去世的消息,隐有知会阴阳两界之意。随即分别给亲戚朋友送信报丧,并由孝子报麻戴孝(一条长白布披戴在头背上即可),行孝礼(叩头作揖)请人帮忙办理丧事。民间红白喜事有个“红事要人请,白事自动来”的说法,意指听说某家死人便主动去,“有钱帮钱场,没钱帮人场”。丧家所请的人,主要是宗伯、都司和厨师(俗称锔[火旁]匠师傅)之类。宗伯本是古代官名,西周时即主掌对天神祖先的祭礼,并掌宗庙中和宗族内各种礼仪。民间沿袭称宗伯礼生或先生,是主持丧礼按一定程序进行的人,相当于司仪、主持人,并兼白事文书之职,如书灵牌、花圈挽联和悼词类。都司也是古官名,民间办白事的都司则有内外之分。内都司掌管烟酒茶饮食生活方面的事宜,外都司掌管孝子祭祀和来宾接待方面的事宜。至于烧火做饭、装烟倒茶和礼部记账诸事务,指派专人,各有分工,各司其职,红白喜事雷同。

    按民国《宜昌县志》“丧礼”所载:“丧礼初属纩即殓,钉棺不用铁。”属纩为疾病临危的代称。据《礼记·丧大记》所载:“敛”(后写作殓)分小敛、大敛两次进行。小敛就是给尸体裹上衣衾,越是贵族,衣衾越多。大敛就是把尸体装进棺材。笔者由学生踏入社会参加工作后,外祖父母和祖父母相继去世时均未能侍于床前送终,得信赶回时也都大殓之后。相传人死之后,亲人要为死者抹身净体(一般是以白巾象征性地擦拭三下,男性剃头刮三下),穿“妆老衣”(限于单数,通常是五、七、九,以多为荣)。据说久病卧床的祖父自感大期已至,便自己沐浴一番换上较为体面的衣服,寿终之时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按习俗,亡人的穿戴也颇多讲究,收殓之时,由孝子将遗体背至堂屋行孝礼。随即将亡者生前所用的衣物和床褥之类搬到外面付之一炬。迷信的说法是生者难于承受死者的衣物,科学说法可谓讲究卫生,避免触景生情、睹物思人。资料有称,丧家将死者生前的床也拆掉焚烧。印象之中,祖父的床确实当年就烧掉了;而外公去世后,他和外婆共用的床,直到数年后外婆去世时才烧掉。由此可见民间习俗的变通,也有因人因事而宜的。

    据1991年版《宜昌县志·民情风俗》中的“丧葬”所载:“死者入殓有条件要以丝棉作被,封棺不用铁钉,三天内丧家与吊孝亲友要按不同规格缠孝布,着孝服,谓之成服。是富豪家,对其帮忙的人也发孝布缠头。”旧志亦有云“三日行成服礼”。就笔者亲历所见,发孝布缠头的多是死者直系亲戚,细有长孝、短孝和红孝之分。长孝由死者长子披戴,孙子辈披戴短孝,红孝昔为玄孙披戴,未及五辈者重孙亦可。祖父出殡时,笔者一个小侄儿就戴红孝坐于灵枢上被人抬走。今成服礼化繁就简,孝服固然只是披戴的布片而已,除非在灵堂或祭祀仪式中,也可取下放置一边,无须随身如装。三日时间也缩短,各种程序从简为之,往往一夜丧鼓,次日即便出柩。笔者祖父的丧礼就是这样。

    人的身体与意识,是众所周知的肉体与灵魂。古时候的人们相信灵魂不死,认为死亡仅仅是灵魂摆脱了肉体的束缚,必须使灵魂有一个安顿之处,演变到后来,便出现了灵堂。人死后,丧家在家门口搭建灵棚,在厅堂内设灵堂,使死者灵魂有安息之处,也是亲友吊丧死者的场所,寄托哀思的殿堂。此时举凡与死者相关的也都带有“灵”字。诸如停放尸体的床铺或为死者虚设的床铺叫“灵床”;为死者照明的灯叫“灵灯”,孝子持灵灯则称“端灵”;死者已经入殓的棺材叫“灵柩”(灵榇);人死后暂时设的木牌,上书死者姓名,用做供奉对象的牌位叫“灵位”。

    得知祖父去世那天,笔者和母亲与舍妹等人一道坐车回乡时,祖父灵堂已布置就绪。其灵堂设在笔者二爹客厅(俗称堂屋)。进大门就见竹扎的简易大幡幛,上书斗大的“奠”字;前置一桌兼香案,上供祖父遗像、灵位、灵灯和燃香炉;香案前的地面设有火盆和稻草麻袋粗糙垫子,供吊孝者跪拜焚香钱时所用。灵柩置于供桌之后,左右两侧和上方摆列长凳木椅供孝眷守灵和悼念来客歇坐;灵柩下方燃有一盏油灯,号为“长明灯”,守灵期间得保持长明不熄灭。整个布局讲究肃穆庄重。死者入殓后设灵堂守灵,俗亦称守铺,由孝眷日夜守护在遗体旁,以表孝心。守灵的孝子孝孙代表,遇来宾礼祭时还须匍匐案旁叩头答礼。民间认为,守灵时围观伴宿者越多,丧家脸上就越光彩。往昔灵堂忌笑谈,多见呼天抢地嚎啕大哭者,而今宽容些,闲暇之际也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般地不苟言笑。

    灵堂之外,以油布搭就一灵棚,既防下雨又防日晒,供前来吊孝的亲朋会餐和活动之用。亲朋赠送的祭幛和花圈因地而宜地放在适合位置,越多就越显得热闹风光。记得祖父去世那天的傍晚,舍弟驱车运来几个花圈。那花圈个个精致,正中均书有一个大“奠”和“沉痛悼念”四个小黑字。因赶时间,未及写挽带,宗伯礼生亦不在场。笔者思之再三,连夜提笔点墨写了几幅挽带。首撰兄弟俩的“痛挽”:“活祖今朝仙逝,日月一时无辉。”次写父母的“敬挽”:“痛父俗尘绝,悼亲恩情长。”再按传统的格式写了二副挽带之后,又代舍妹和妹夫写“敬挽”:“祖驾仙鹤去,孙悲杜鹃啼。”自觉不落窠臼,聊寄哀思。而究其实,大凡人死之后,我国有举办追悼会或设灵堂祭拜的传统习俗,不论是书挽联聚众悼念,还是立灵位焚香吊唁,都少不了敬献花圈。而给丧者送的花圈一般都要写左右两条挽带。右边一条竖写“沉痛悼念某某千古”、“某某永别”等语句;左边一条落款,写送花圈的单位、团体或个人“某某敬挽”,从中段写起,末字靠底线,亦竖写。花圈中间写一个大字“奠”或“悼”。

    丧礼中更能显现热闹风光的,莫过于用锣鼓家叶(方言,即家什)来喧嚣场面或渲染气氛。祖父去世那天,笔者几个爹们再三商议少请二套锣鼓家叶,但当天夜晚,各方亲戚还是累计邀来七个民间锣鼓班,少则六人,多系八人,全套家什为八样,即边鼓、锣、鼓、钹、马锣、勾锣和二支唢呐。这七班乐队依次秦乐,各约半时许,由宗伯先生引领孝子孝孙们围绕“祭灵”与“祭杠”进行“悠时”(俚语),以示悼念。其祭灵与祭杠,就是将要抬上山的灵柩和抬棺材的灵杠祭祀一下。那木杠长约五米,一端有如龙头含珠,一端似鱼尾作龙尾,通体漆红间银粉。灵柩在灵堂里,灵杠则摆在灵堂门外的空地上,孝眷跟随锣鼓班有序地进进出出,摩肩接踵地绕着灵柩和灵杠转圈圈,以此表示沉痛哀思。

    除锣鼓班外,还有一种追悼亡人的特殊仪式——打丧鼓,多为丧家所重视。鼓是牛皮大鼓。在灵柩打丧鼓,亲友陪伴亡者最后一夜,俗又称“伴亡”。据民国《宜昌县志》“丧礼”所载:“其蔗人家,每于殓后具酒食,邀众客群挤丧次,一人挝大鼓,更互迭唱,名曰打丧鼓,又曰唱丧歌。”笔者乡邻就曾有位打丧鼓的老师傅,在早年祖母和外公去世时就见他带徒弟打过丧鼓。这位老师傅去世后,乡邻便多请远处的行家里手了。祖父去世时,家父和二爹他们便是委托一个亲戚在伍家乡请来一位老师傅打丧鼓,从子夜开始,且鼓且唱,通宵达旦,听众多系守灵伴亡的孝眷。

    笔者昔曾闲作,祖父去世那年的三月间,我回乡探望抱病的祖父,偶而言及当地一名鼓师技艺失传,也不知有无鼓书留世。适逢二爹的姨佬廖叔在座,他说自己是个民间乐手,其兄便有鼓唱本。我遂托请廖叔借阅,后在四月底跑到伍家乡共谊村,从廖叔手中得到二本手抄本,一为毛笔楷书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全集》,一为钢笔草就的《姜子牙出世算命》和《寡妇叹夫》,均系七言句竖写。随手翻阅中犹嫌美中不足,廖叔言其兄还有一本不愿借出正在抄录中,继又带我去他师傅董本俭家。董老师傅家中果有不少藏本,他在得知我们来意后,先后拿出七个手抄本,或为老式塑料本,或为过时记账本,或为白纸剪裁线装的小册子,内中唱文有长有短,多钢笔字少圆笔字。这些都是董老师傅亲自笔录,据说有源于旧本的,也有凭记忆写出的。由于曾遇有借无还者,故特别珍惜。经承诺完璧归赵,我才得以选择三本带回复印,当天即交廖叔归还(祖父是日去世,廖叔随乐队吊唁)。后来我陆续将复印的鼓唱文输入电脑中,计有《忍字高》、《十大劝》、《开路歌》、《上茶山》、《吴汉杀妻》、《武松打店》、《光棍泼汤》、《吕蒙政赶斋》、《王员外休妻》、《牟连寻母》、《老鼠告状》等。如《开路歌》词:“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老君传下令,法下三折鼓。日吉时良,天地开仓。已者身故,大吉大昌。各位亲朋都坐定,听我愚下开个歌场。开的长的,更深夜短;开个短的,混不到明日天亮;开个不长不短、不短不长,相伴亡者早上天堂。孝子儿郎,细听端详。大大与我封过利市,待我与你钻破几句。说你有来你就有,家有金银堆北斗。说你发来你就发,银钱多了无处架。利市封得三两三,子子孙孙做高官;利市封得五两五,子子孙孙在朝都;利市封得八两八,子子孙孙受荣华;利市封得十两全,子子孙孙点状元。利市玩毕,大吉大利……”《十大劝》云:“一劝世人孝为本,黄金难买父母恩。孝顺生的孝顺子,忤逆养的忤逆人。我说这话你不信,看看你村街上人。老猫枕着屋脊睡,都是一辈传一辈。为人不把二老敬,世上你算什么人?二劝媳妇孝公婆,孝敬公婆好处多……”又《老来难》载:“老来难来老来难,劝人莫把老人嫌。当初只嫌别人老,如今轮到我面前……年老苦来说不完,仁人君子仔细参。对老人来莫要嫌,人生哪能净少年。日月如梭催人老,人人都有老来难。人人都应敬老人,尊敬老人美名传。我在这里把书拦,这些事情说不完。我在此处打下等,鼓打三折把茶饮。”

    资料表明,在停丧期间,三峡地区民间有“打丧鼓”的习俗。丧鼓有坐丧、转丧、跳丧之分。其中坐丧就是歌师坐着,一边打鼓,一边唱丧歌,而没有其他任何动态的辅助形式。或一人独唱,或多人轮唱,或几人对唱。对唱时相互诘难,颇能显示歌师的才识。唱词内容多为亡者生平事迹、古典小说中的故事情节等。丧鼓调时而高亢激越,时而低回婉转,时而悲戚忧伤,精彩处引人入胜,听者忘形。转丧就是歌师在前,吹鼓手(一般有锣鼓、唢呐、小号等乐器)随后,缓缓绕棺材而行,歌师高唱哀歌,吹鼓手以乐器伴奏,死者家属紧随其后,神情隶穆,以示哀悼。跳丧是三峡地区土家族悼念死者的一种传统的祭祀性歌舞,土家人称之“跳撒尔嗬”。由此可见,本家乡兼具坐丧和转丧两种形式。

    按旧时丧礼,“入殓”之后有“封棺”和“堂祭”等程序。概因简易了事些,在实际操办中,堂祭仪式往往变通在前,封棺之后即出殡。笔者祖父的丧礼便是如斯。据民国《宜昌县志》载:“至开灵时,陈设牲牢,宾朋齐集,礼生导引行礼,谓之堂祭。”也有称,旧时出殡前行堂祭礼,吊祭者穿孝服,以亲疏尊卑为序。本家先祭,外客后祭,行跪拜礼,拱手三叩拜。堂祭时燃放鞭炮,不在话下。大户人家设赞礼生,主持堂祭礼式,上香两次。记得祖父去世的第二天清晨是五一劳动节,亲友宾客早餐席散后,遂由宗伯礼生(当地一位姓李的医生)主持堂祭仪式,主要是当众宣读悼文,以特有的哀调,“哀哉复哀哉”般地将祖父生平事迹吟诵一番。随后进行开灵封棺,即在灵堂揭开灵柩盖,死者亲属看亲人最后一眼,依次轮转,以示告别,时间短暂,稍事便盖棺封殓。其棺材制作忌用铁钉,盖棺封殓时也是用备好的面糊或封口胶之类封缝,以篾片捆绑。事毕便将灵枢移至灵堂外场地,由抬杠的人将灵杠与灵柩固牢。

    用灵杠抬运灵柩,谓之“抬杠”,这是我国通行的习俗。笔者家乡则别称为“抬重”。抬杠与抬重虽仅一字之差,含义确也有所区别。就现代汉语而言,抬杠或抬杠子还有争辩(多指无谓的)的意思,如两人抬杠拌嘴。而抬重虽也有抬重东西的意思,但约定俗成专用于抬死人,则喻为沉重哀悼。当年祖父灵柩也就三百来斤,按照旧俗,我一个侄儿(体重90斤)披着红孝(头顶红布)跨坐于灵杠正中,如此之“重”,由十六人分前后两组“抬重”出殡。一路绕道上山,乐队奏丧曲,鞭炮不时放,孝子孝孙成队缓行,浩浩荡荡的,逢上都官叫停和“抬重”者起哄时,送灵队伍也纷纷下跪俯首,纵遇稀泥地,也得尽显孝心而为之。旧俗出殡时孝子打灵幡,“以幡幛引路”,今俗则多端灵位和持花圈先行,前有挑寿钎(方言)的开路。这寿钎也就是农具粪筐之类,内装香烛冥钱,一路之上抛散的纸钱谓之“买路钱”。抬重的路线,是事先约定的。按说祖父的灵柩若取直道,路程也在二里开外,然在出殡之时,抬重的和送灵的队伍则经墓地相反方向绕河堤再取道墓地,多步行一里有余。如此取道宜长不宜短,缘于旧俗大户人家讲排场讲名望讲热闹风光之故。而细加思量,生离者有十里相送的美谈,死别长途相送,也不无依依不舍之意。

    灵柩土葬自须墓地。故墓地的选择也倍受看重,这也可谓关乎子孙后代的一个“祖坟风水”大事儿。大凡一地都有风水先生,或称阴阳先生,即专为人看住宅基地和坟地等地理形势的人。笔者家乡就有风水先生,其中本家有个未出五服的独臂(俗称chuazi)爷爷会看病会占卦,还有一个年长的族兄名气也不小,惜均病故,技无传人。按民国《宜昌县志》“丧礼”所载:“葬必延堪舆家卜地,星者择日时。”墓地看风水,下葬时选黄道吉日,今人多知是迷信,然因积习已久,仍有随俗信奉者。笔者外公和祖父就信奉风水,生前也都选定好自己的墓地,据说也相约过风水先生。由此连同外婆和祖母,四个祖辈先后葬在一处山岗上。加之左邻右舍安葬老人的新旧之坟,俨然一片墓地。健在的家父和母亲,也不无讳忌地言明将来入土为安的地盘就在这里。

    当年祖父的灵枢抬到墓地后,送灵队伍解散,由抬重的人挖墓坑,孝子孝孙留下代表作陪。乡里把墓坑喻为井,开挖时称之“挖井”,埋棺材时又称之“下井”。井是象形字,其本义是在纵横交错的地上挖一个口字形的深坑,用来蓄水供饮。故井的单位便是“口”。至于墓坑俗称井,口耳相传,语焉不详,概与象形有关,委婉之词。井的长宽度以灵柩放下为宜,深度体现深埋即可。及至“下井”后,又以井中心点划一圆圈,就地取土堆为茔坟,其周边都由铲挖来的带草皮的土块(俗称发土)砌垒。环墓还要开辟走道,正前方留出一个“道场”,以便供日后亲人祭拜。旧志载“至墓所,封窆毕,然后归。”现实习俗却多变化。如当祖父茔坟告竣后,亲人们又齐集墓地,排放花圈于坟上,焚香燃钱放鞭炮,并手拉手地绕坟墓正转三圈反转三圈,俗称之“圆坟”。

    网载亦有云:“圆坟是一种祭奠形式。在葬后3日举行,家属都要到坟前行圆坟礼,为坟培土。还要烧纸钱、上供品,并由死者孙子孙女(童男童女)绕坟正转3圈,反转3圈,谓之开门。人们认为开门后便可以和死者交流感情、叙述衷肠,死者也可接到晚辈们的祭奠和送去的金钱、食物等,在阴间生活富足,不愁钱花。把坟丘加高、堆实,看上去俨然新坟一样。”这种圆坟,较之笔者亲历的圆坟又有所差别。

    圆坟后,丧礼基本结束。但在葬后,迎回灵位,每逢七日,还要为亡魂烧纸化纸(俗称烧包袱)祭奠,谓之“做七”,以“头七”和“五七”最为看重,做完“五七”为止,故这天直系亲属多相约一处,极尽能事地祭奠。除此,在清明节、七月十五“鬼节”和除夕节等民俗祭日中,也有相应的祭奠。

    家乡习俗,亡人一周年后方可立碑。笔者还是以祖父为例,说来也特别。祖父生前就花钱请石匠刻好了一方石碑,上书对联是“福人自有福地等,孝子贤孙孝传家”,碑正中书就“故显考文公仲昆大人之墓”,两侧亦有序排列:生于某年月日,故于年月日空白,孝男、孝媳、侄男、孙男、重孙男某某某,敬立。此碑存放多年,及至立碑于坟头时,仅填补故去年月日,外加一个重孙男的名字。不论是寿木和墓碑的准备,还是墓地的选择,祖父为己为后人,可谓用心良苦,善始善终的了。

    犹言未尽,笔者亲外婆的草葬处在距祖坟不远的小河山坡上,周围虽有人家开荒种植,由于母亲常年插青,其小坟一直存留完好,先前惟所缺憾的是无墓碑。二个外婆都一样,外公的坟倒是立碑纪念。概因旧传统“重男轻女”,加之家贫节俭,家父不支持,母亲也默然。民间流传,为死者立碑,要么不说,说了就得做,否则便有对亡者不敬的意思。及至2008年清明时节,笔者在宜昌城内德胜街一家碑坊订购了二块碑,随后用车拉回乡请人树碑于外婆墓前。诚如一副碑联所云:“坟对青山富贵生,墓落福地子孙贤”。有此观念,根深蒂固的土葬立碑习俗还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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