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深度专栏』 2017年的第11篇文章 文 | 林一芙 前段时间,一条新闻将当事人称为“1988年生的中年女人”。那时候我满心觉得可笑:难道现在的写手都不满十六岁,所以觉得三十岁的人都早该作古了? 愤愤不平之际才听人说,国际上早就把1992年之前出生的人称为中年人了。 掐指一算,最早的90后,今年已经27岁了。 在中国,二十三四岁到二十七八岁这个阶段,注定是在疲惫不堪里加速成长的。 所有人都期待你在三年的跨度,完成人生的终极课业——就业、买房、结婚、生子…… 还是二字头的年纪,但凡和年久失联的亲戚打了个照面,却都得被拦下来问一句“工作还稳定吗?有对象了吗?房子首付攒好了吗?” 二十多岁的你,真的过得比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好吗?
我记得几年前看蒋方舟的书,她一个89年出生的姑娘,提出了“泛90后”的概念,勉勉强强都要踩在90后的尾巴上。 这似乎暗示着90后曾经也是某个别人挤破头想要进入与了解的新兴群体。 也记得我的文章刚开始见诸报端的时候,还会被归到“青春花园”之类的栏目。挺难想象,才过了几年,这些依然缺乏阅历的浅薄文字,就将被归到《中老年杂谈》或是《广场舞手册》。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为了讨好更新一代的年轻人而努力着。 前一段时间在和出版社谈新书的内容,对方编辑语重心长地指导我:“你要试着去了解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 我一时间恍了神: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排除在了年轻人之外? 编辑说,现在的年轻人们热爱新鲜,他们好奇未知的世界,在他们的眼里远离家乡甚至远渡重洋不是漂泊,而是在探求更广阔的世界。
这时候我不得不承认,编辑口中说的那群年轻人完全不像现在的我。 ——我好像失去了停下来的自由。 不愿意往前走,后面却有一堆人像是警世恒言一样地念叨你:“再过几年你就二十七八岁了,等到那时候还什么都没有,人生就垮掉一大半了。” 你回头看了看人群,那些都是与你利益相系的人,他们不会害你。于是,你开始接纳他们的担忧,感到惶恐和急迫。 残余的二十岁的野心和三十岁的家庭压力,并行在了这一代人身上。 他们承受着上一代人养儿防老的心态,同时又接受在下一代人“消费主义”的影响。 与此同时,既没有上一代人甘于自我牺牲的理想觉悟,又没有下一代人自由洒脱的条件。
前几天的《奇葩大会》上就来过一位选手,叫冉高鸣。 他在节目上回忆了这几年的生活: 他想要健身,却只能去得起便宜的健身房。健身房里常有并不健身只是去那里搓澡的大爷。冲澡间是相通的,大爷的搓澡水不停地流到他脚下,他只能不停的避闪。每次去健身都要说服自己,去的不是“养鸡场”。 接着他又说起自己穷游的经历,两男两女挤在一张床上,继而他发现“生活检点在穷困潦倒面前屁都不是”。 高晓松按下了暂停键,批评冉高鸣“在侮辱这个阶级以及他们的生活”。可我恰恰觉得这段描述,是在真实地反映一代人的生存困境。
同样的情况给父辈,他们会选择不去健身馆或是不去旅行。 父辈在年轻时并未面临如此激烈的竞争环境,如今上了年纪,往前走的步伐大可以放缓,自我发展显得没那么重要。当油盐酱醋和自我发展起了冲突,生活永远可以放心交给油盐酱醋。 同样的情况交给更年轻的人,他们会优先选择自我发展。这些人还未被社会追讨物质条件,又通过目睹我们这一代的发展,提早习惯了高要求的社会环境。 而我们恰巧是,被挤压在两者之中的人。 有人不断在提醒我们要去争取更好的生活,但与之对应的却是显而易见的囊中羞涩。 有高度的自我要求,可是都要精打细算地来实现,就像最低廉的健身房和穷游的旅途。 这个世界总是在苛求二十多岁的人。唯一可喜的是,即便人人都在对生活抱怨,但抱怨的同时还在努力着。 即便是这个社会强求太多,我们除了企图寻求自我完善和生活之间的平衡也别无他法。 不如一场好梦过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声“难为你了”,然后气定神闲地继续对自己未竟的理想负责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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