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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石器时代石器是最具代表性的生产工具。石器的形态、技术、组合和使用等研究一直是考古学重要的课题。石器更是探索人类行为和系统思想演化重要的根据。石器中打制石器在旧、新石器时代以至青铜器时代，都占有一定重要的位置。对打制石器深入的研究分析，脱离不了石器线图的表达，打制石器线图是一种国际语言，石器线图本身就是研究者对石器认识学术的呈现。本文是我国首篇全面深入讨论打制石器技术线图表达的论文。 文中回顾了中国打制石器线图历史外，对当代特别法国和日本旧石器的线图表达方式，其中所涉及现象学与图像学如何在石器技术、制作方式上应用等问题作了比较全面的分析。克里斯托弗·蒂利提倡现象学在考古学的应用，涉及考古学家如何对于过去人类所经历事物的描述。现象考古学主张对对象客体的研究，愈精确和愈细致，则对对象的理解就愈正确。作者认为，一种基于现代岩石破裂现象学所建立打制石器线图的体系，将对我国史前石器的研究产生重要的影响。 二、 旧石器时代的打制石器，为当时人类生活主要的工具，也是旧石器时代研究的重点。打制石器图像的表述，是旧石器研究十分重要的手段。在二十世纪旧石器研究兴起的阶段，法国旧石器学术界石器图像的方式，几乎是支配性影响了世界旧石器的研究。
近来，考古学中把哲学层面的现象学（Phenomenology），纳入研究的范围，产生「现象学的考古学」分支。在哲学上，现象学强调直观和经验感知的区分，厘清二者之间的关联，在直观中获得对本质的认识。如何从直观和先验的本质中，提取知识的途径是现象学的核心思想。考古学中现象学的提出，主张对研究对象客体的描述，愈精确和愈细致，则对研究对象的理解就愈正确。本文中旧石器的图象表达问题，其内涵就是牵涉到现象学与图象学（Iconography）结合在考古学上的应用。有关这方面，如法国M.L. Inizan等《打制石器的史前学：词汇和技术》一书指出，科学图象是科学与艺术的结合。这种图象本身，并不是一种简单的图画，而是以简单的二维空间平面图，去表现遗物复杂三维空间的实况。利用直接图象一些象征的常规，一种以人工手描石器线图的图象，就成为一种绝佳表达沟通的方式。这种图象不单增强了研究者对旧石器的表达能力，更具有大量非文字和照片可传递的讯息。因此，他们认为旧石器时代对石器研究除文字表述外，石器线图的图象本身是具有世界性共同语的象征。在讨论八仙洞遗址出土石器制品线图图象之先，笔者先对东亚和中国的旧石器图象发展的历史，作一概略性回顾。
诚如复旦大学陈淳指出，法国旧石器考古的方法论，对中国的影响至深至巨。1928年，由步林、步日耶、德日进出版水洞沟等遗址旧石器时代考古报告，其中石器方面的分析，反映了当时世界上旧石器研究最高的水平。到了1929年，中国学者迅即参与了旧石器的研究。在1931年春、夏之间，裴文中在周口店遗址鸽子堂石英II层，系统发现了大量打制的旧石器。同年裴在《中国地质学会志》（VII, N2）9月号上，发表了《周口店下更新统洞穴含人化石堆积中石英器和其他石器之发现》的论文，标志着我国学人第一篇旧石器的研究。这篇文章后来由裴的学生丘中郎翻译成中文，被收入《裴文中科学论文集》书中。从裴的英文原稿（原120页）注脚反映，在文章写作的过程中曾得教益于巴尔博（G.B. Barbour）、李济和梁思永。虽然，这三人都并不是旧石器的专家。裴原文页123注脚还特意指出，原文中石器6a线图得到步日耶教授所重画（redrawn）。（图一 1a）并且，裴为此在注文中，表达衷心感谢步日耶教导石器绘画的方法。另外，裴文原页137文章结束感谢语中，记载1931年10月至11月步日耶获邀到周口店考察旧石器的事实。以上这些资料，清楚反映裴最初受教益于步日耶的经历。更值得重视是上述裴文6a石器线图下，我们察觉到竟附着有步日耶亲署珍贵的记录。以上这些注脚和步日耶的签署等，却在邱的中文译本被删掉，殊属可惜。或许有人看来，这些细节与裴的文章无关重要。然而，我们认为这些看似并不起眼的资料，却生动反映了我国学者早期如何从法国旧石器权威学习观察石器重要的细节，体验了除文字对旧石器描述以外，以石器图象表达方式的重要意义。 让人觉得非常可惜是1950年代后，裴文中并没有把周口店15地点石器图象的分析技术，再进一步深入规范和科学化。1957年出版《山西襄汾县丁村旧石器时代遗址发掘报告》，其中旧石器线图的表现，对打制石器破裂面表示方式与法国博尔德（Francois Bordes）的《旧石器早期和中期的类型学》（Typologie duPaleolithique Ancienet Moyen,1979）的旧石器比较近似。此外，1977年《考古学报》发表王建等下川和安志敏海拉尔的旧石器线图，也是中国晚期旧石器线图的代表作。
裴文中以后，中国国内对旧石器图象的探索，并不多见。在1982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张孝光等介绍了打制石器绘画的方法，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他们指出： 「要画好打制石器，要先绘一个较好的图稿。起稿的过程也是深入观察的过程。一块块的打击面，反映先后打击的重迭关系。它们和器形的关系，打击点的位置和波纹的走向等等，都应在稿上示意清楚，为清绘作好准备。……应该指出，上述方法虽是一种常用的方法，但这种方法十分费工，且难于掌握。」
由张孝光等所绘画的打制石器图象，为中国旧石器法式线图的代表作，颇为精美。但绘图者始终并非是旧石器的专家，由他们所绘画旧石器的图象，在学术性上的可信程度，自然是难有保证的。 三、 石器线图是一种国际语言，通过石器的形制、技术，探索人类行为和思想演化的重要根据。石器图象本身是研究者对石器认识学术的呈现。笔者早在1991年所著《香港考古学之旅》中，谈及石器线图绘画的两种主要方式，即法国和日本式两种。本章节就两者图象的长短，略作比较探索。 博尔德以后，提克西耶（Jacques Tixier）是其中一个主要的继承人物。，在1980-1999年，他和其他学者M.L.Inizan，M.Reduron-Ballinger，H.Roche合作，多次改版完成《打制石器的史前学：词汇和技术》一书。本书中有关石器技术的词汇，有阿拉伯语、英语、法语、德语、希腊语、意大利、葡语和西班牙语的互译。1998年日本学者大沼克彦，西秋良宏，铃木美保，又将此书翻译成日语。目前共有九种语言在石器上用语的对译，是书在世界上引起了广泛深远的影响。提克西耶对打制石器研究，重视动手从实验复制旧石器，主张通过复制旧石器实验去了解史前石器工艺技术。他们对于石制品，认为是制作者操作链或连锁动作过程的反映，留意对石器表面的打击方向、破裂面先后关系与及全体石制品技术的结构分析。 《打制石器的史前学：词汇和技术》一书中第七章，就是专门对石器图象的讨论。我们在本文第二章节曾提及，提克西耶等十分重视石器的图象的表达。他们认为除文字、照片以外，石器线图是最重要表示石器技术特质一种手段，也是一种可以公之于四海之国际语言。本书对法国学派石器图像的表达方式，有详尽介绍。在石器线图绘画上，首先是如何挑选代表性标本和如何绘画的问题。具体石器线图细节上包括：
此外，作者还详细讨论画图每一步骤及使用的工具，从铅笔底稿、外形、棱线、阴影等的使用，铅笔和墨笔先后的配合。还有，对不同石器，特别在波浪纹表现上区分不同方式，使用一些特殊标记，显示石质或表现光泽等特征。最后，石器分析，还包括以工作链之模式图显示等。（图二） 总之，法国式图象绘画最大的缺点，未能比较真实地反映破裂面先后关系，对于波纹折断形态及破裂边沿放射线的理解不足，强调石器线图立体阴影的表现方式，妨碍了对全体石器破裂面关系更精准的表达，使到这种法式石器的图象，在学术研究上的科学性受到局限。 日式石器线图到了1970－1980年间，已表现相当的成熟。到了80年代前后，基本上日本出版的旧石器报告书，都清一色以日式石器线图方式发刊。其间，日本青年学者如山中一郎、竹岗俊树，均是留学法国学习旧石器。然而他们学成归日后，于旧石器的图象方面均舍弃法式而用日式的表达方式，反映出法归日本学者对自身石器图象的认同。1980年裴文中、盖培访问日本东京，看到东京小平市著名《铃木遗址III》报告书刚出版，而书中所有线图包括大量石器拼合资料等，都呈现出日式旧石器图象的风格。另一个例子如北道纹别郡远轻町史前资料馆所载大量黑曜石打制石器的报告。笔者1984年和宋文熏1986年，先后参加了日本筑波大学对北海道旧石器时代晚期黑曜石石器远间资料的整理。后来出版《涌别川远间荣治氏采集幌加次遗迹远间地点石器图录》，均是日式旧石器线图比较成熟的例子。 有关日式石器图象的特征，线图对石器上每一个肉眼可辨认破裂面打破关系，利用波纹、放射线、轮廓线、打击点完整程度等，精确显示石器制作的状况。换句话说，一张良好的日式打制石器绘图，必须精准反映每一个石器破裂面的特征。日本方面，松沢亚生首先提倡有关破裂面打破关系表示方式。其后，1983年日本东北地区旧石器专家藤原妃敏，综合讨论了石器破裂面打破关系的几点特征。他指出每次打击所产生之破裂面，如果不同破裂面间存在接触的话，必然出现先后打破的关系。区分破裂面间的关系，可以根据：
研究者对打制石器每一个破裂面都清楚了解以后，那么对石器制作工艺就可以得到初步的认识。打制石器的图象，要把石器表面所有破裂面的先后顺序、加击方向、打点状况等，清楚表达。1983年，笔者参加了日本仙台市教育委员会工藤哲司主持富泽水田遗迹的发掘，并对该报告中打制石器分析研究。其中，由笔者所执笔遗址东区低地形调查出土石器的一章中，曾详细探索了打制石器线图图象的原则。 石器图象在日语中被称「实测图」。从词义上的反映，石器线图必须按石器破裂特征作迫真的描绘。绘画的手段，是以点和线作为基本构成要素，其中所拟表达有下列六点的讯息。（图三）
a. 波纹起伏和收束形态； b. 放射线形态； c. 石质内包裹体的状态； 6. 自然面和节理面等。 以上六点在石器线图绘画中有必要注意表达。 观察破裂面波纹形态，完整收束或被破坏后波纹形态，（图三a）必须如实地表达破裂面的周边所出现放射线及形态，如果新旧剥离面的双方都有放射性线存在的话，可以考虑只选取表达其中新破裂面一边，（图三b）而避免新旧接触的破裂面间均绘画放射线。（图三d1、d2）对波纹集中形态的表示，一般波纹在打点和末端较集中和发达，都要用完整波纹表达。（图三c）此外，还可以利用波纹的完整形态差异，显示破裂面的起点与结束状况。破裂面加击方向，可以由波纹及放射线形态表达。尤其是在一些破裂面较细小的场合，按波纹判断的加击方向，尤其困难。以放射线形态推测打击点方向，则更为精准。在一些日式石器线图中，因为绘画者缺欠对放射线形态的理解，在同一破裂面波纹与放射线两者却显示相反的方向。（图三e1、e2）这是不科学的表现方法。但事实上，犯此错误的石器线图，也占相当多数量。 综观法国与日本式两种打制石器绘图，明显后者所包含较多科学的讯息。近年，台湾八仙洞遗址出土很重要的旧石器文化。我想今后在系统报告书整理上，有必要考虑到科学的石器图象制作的重要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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