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红楼：探春

探春：庶出女儿的生存空间

潇湘蓝

红楼梦里的女孩子似乎活得都不轻松。庶出的女儿就更不容易。

嫡出的女儿是轻云出岫、娇喘微微，不肯多讲一句话多走一部路。庶出的探春却每每都是腕挟风雷口含机锋，言谈稳妥举止大方。

大观园光阴虚度，岁月空添，第一个兴诗社起头的人就是她。宝玉说她高雅，并未细想，她是“因思及历来古人中处名功利敌之场，犹置一些山滴水之区，远招近揖，务结二三同志盘桓于其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遂成千古佳谈。”她起诗社不是为了玩高雅、出风头、闲来凑趣，斗诗逞才。“于名利场中犹置山水”便是探春的高度、眼界和心胸。

作为一个贵族世家的庶出女儿，迎春过得似有若无，探春却每每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探春凭的是什么？

其一是她对礼教的参透。

第55回，探春协理荣国府。赵姨娘来生事。

赵姨娘说“太太疼你，你越发该拉扯拉扯我们。”

探春回到“哪一个主子不疼出力得用的人，哪一个好人用人拉扯的？谁家姑娘们拉扯奴才了？”

赵姨娘的心思是袭人的娘死了给了四十两银子，她的兄弟死了才二十两银子，那她就连袭人都不如了，由不得暴跳如雷。探春理家，自然她也可以多得不少便宜了，这是赵姨娘的如意算盘。赵姨娘不想，同样是妾，袭人是王夫人的左膀右臂，她却是拔不掉的眼中钉。妾亦有妾道。她既是贾政的宠妾，还有一儿一女。这样一手好牌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赵姨娘纠结的是妾是地位的卑下，她也熬油似的，拼劲全力。但她越使力越糟糕，结果更是不堪。她不明白。荣国府是女人的角力场。她一味较劲，处处作对，只能被合力倾轧。

探春却很清楚，荣国府当家的是王夫人，不论是赵姨娘还是袭人都是她眼里的奴才。小姐们则不同。她虽然是赵姨娘所生，却同样是贾府的千金小姐。从礼教的角度，她是王夫人的女儿，只要她没有什么出格之处，王夫人就没有理由奈何她。王夫人对贾母恭谨万分，即便心里也有诸多不满。王夫人对赵姨娘也得容忍，即便对她恨之入骨。对探春，也必须有个母亲的态度，即便是庶出。所谓礼教，对每一个人都有束缚的。

因此，探春理家，依凭的是“祖宗的恩典，太太的恩典。”又怎会赵姨娘多出一份“拉扯”？反倒是不得不格外留心。

你看，小说中，管事的吴新登家“心中早有主意”却是站在一边，试他二人有何主见。门的一堆媳妇人人都是“若办得妥当，大家安个畏惧之心，若少有嫌隙不当之处，出了二门还要编出许多笑话来取笑。”更不用提王夫人，若是知道她故意拉扯赵姨娘，上下一气，就是老太太也保不了探春了。

好一个敏探春，一通道理把赵姨娘噎走，连带着骂了吴新登家的一干管事媳妇，又故意支使后来的平儿，再到风传至背后的凤姐、王夫人那里，由不得叫人又敬又服。真是一连串的漂亮！

庶出也是探春的内伤，但她并不纠结。不论是妾还是庶出，其实并无关系，要紧的就是你有多少生存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