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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个时代的麦金德

 浮生偷闲 2017-03-14
严格的说,这本书不是“一本书”,只是三篇文章而已,更准确的说是两篇文章以及对这两篇文章所做的一篇介绍文。事实上是的确如此,实在是因其文章的重要性而定其书名,也同样因其深远的影响故而将其放入商务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当中。

今天所看,麦金德肯定是地缘政治学界无人不知的重要人物,他与拉采尔、马汉、鲍曼等一道成为现代地缘政治学的创始人。其本书就反应了那个时代他的思想,当然与现代世界的格局和普遍观点都会有较大的时代和方法论意义上的差别,但这都是正常而且能够理解的。

第一篇文章《地理学的方法和范围》是来探讨地理学学科定位、学科性质及学科发展的文章。每一个学科都在无时无刻地审视自身,其学科研究人员都对所研究的领域、方向、学科性质进行着反思和展望,有时甚至是带着怀疑主义的眼光打量着其他学术同行,有没有研究本学科不该研究的领域?它或许是开拓性质的,但有可能又是离心主义的?未来学科发展应该走向何方?为什么应该走向那个方向,而非其他可能的方向?这些问题确实不是很多初学者所能回答的,要想有个自身比较满意的答案只能不断地进行笔耕不辍的积累,最后上升至一种哲学上的感悟。

而地理学科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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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的说,这本书不是“一本书”,只是三篇文章而已,更准确的说是两篇文章以及对这两篇文章所做的一篇介绍文。事实上是的确如此,实在是因其文章的重要性而定其书名,也同样因其深远的影响故而将其放入商务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当中。

今天所看,麦金德肯定是地缘政治学界无人不知的重要人物,他与拉采尔、马汉、鲍曼等一道成为现代地缘政治学的创始人。其本书就反应了那个时代他的思想,当然与现代世界的格局和普遍观点都会有较大的时代和方法论意义上的差别,但这都是正常而且能够理解的。

第一篇文章《地理学的方法和范围》是来探讨地理学学科定位、学科性质及学科发展的文章。每一个学科都在无时无刻地审视自身,其学科研究人员都对所研究的领域、方向、学科性质进行着反思和展望,有时甚至是带着怀疑主义的眼光打量着其他学术同行,有没有研究本学科不该研究的领域?它或许是开拓性质的,但有可能又是离心主义的?未来学科发展应该走向何方?为什么应该走向那个方向,而非其他可能的方向?这些问题确实不是很多初学者所能回答的,要想有个自身比较满意的答案只能不断地进行笔耕不辍的积累,最后上升至一种哲学上的感悟。

而地理学科有其特殊性,本意上看它是一门“空间科学”,但其应用和所研究的空间又非常的狭小,只能适用于人类所生存的“地球”,从这个意义上说,地理学科的研究过程和目的更像是“认知地球”,从认知探索的角度来检验发现很多地球上存在的事物规律,乃至一些公认的真理。

那么,这门学科就一定属于自然科学的范畴,用我们传统意义上通常表达自然科学的学科——也就是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等,那么它的学科范围应该是地球物理学+地球化学+地球生物学……。显而易见的是,这样会严重地割裂学科的发展方向,因为物理学、化学、生物学都是以人类所生活的地球为其认识基本载体,之后伴随着天文学研究的深入,会相应地扩展至其外围天体,也会开辟其他自然科学学科,同样这样的地理学理解也会使其地理学科的存在意义几乎等于零,因为地理学也将被其他自然科学完全替代。所以这样的理解方式不被常人所接受。

那么又会产生一个问题,就是地球上不仅蕴含着无数的自然规律等待着人们的探索和挖掘,同样它也是一个人类产生繁衍的基本单元。那么以人类为基本出发点的研究也会对人类本身的存在有其重大意义,这也是当今人文地理学存在的基本假设。再结合其地球科学基本的自然科学性质,也就诞生了自然地理学的基本命题存在。可以说,地理学的发展过程当中一直伴随着自然地理学和人文地理学的相互作用关系的讨论,也影响了其学科的发展方向。

在麦金德所处的那个年代,人类相对的生活空间和认识空间还远远没有达到今日我们的水平,因而也不会去探究太多自然地理环境和人类生存活动的理论关系。但也会从经验主义的角度出发,去理解一些自然环境与人类活动的互动关系,站在英国的角度看,其外交政策英国如何制定,古代印度、英国的地理环境如何产生出文明。可以看出,这也为其他诸种人文社会学科做出相当大的贡献。但在其大前提之下,以及19世纪自然科学的迅猛发展,还是会以自然地理学本身为其压倒性优势进行学科讨论,因而可以看到麦金德对其篇幅甚多的讨论。

站在人类自身所处本地意义上的地球而说,所观察的自然意义上的地球不外乎“上天”与“入地”两个层次,相应的就是气象学与地质学的研究视野。所以麦金德也花费了很多篇幅来探讨二者与地理学的关系问题。我个人认为,自然地理学在今日的发展,这二者确实也是其重中之重,或者说自然地理学包含了气象学和地质学两个子学科,并且具体化到地文时代与具体地貌类型,自然地理学也会产生很多子学科,比如海洋学、气候学、生态学、古生物学、地球化学、水文学、构造学等等。从中可以看出,这些学科已经蕴含着与人类生存发展有巨大关切的价值意义。从中也能看出麦金德对地理学的解释:“主要职能是探索人类在社会中的相互作用,以及在局部发生变化的环境中的相互作用”(页24)。从中他也说明地理学发展的“最大隔阂来自自然科学与人类研究之间,地理学家的责任是建立一座桥梁”。但同时麦金德也担忧的说道:“这也不意味无视地理学本身专门化的需要,若想在科学上做出独创性工作,就必须专门化”。我的理解是其专门化的结果就是专门研究其地理学的子学科,甚至更为细小的领域。这个其实也未必是地理系的特例,在今日所有学科专业化的同时,都面对着某种精细化的要求。

与此同时,上述的分析多是从学术研究的角度出发,如果是普及教育和通识教育又该如何操作呢?麦金德在文中最后也给出了答案:“把科学和实用分开”。这也几乎构成了所有人类生活的场景,不论什么事物都有其理论作为支撑和依据,但是实际操作就是另外一回事,会用另一种思维方式作出回应。从“大理科”的意义上看,它代表着“理学”与“工学”的分野。

在第二篇文章《历史的地理枢纽》,更是被看作地缘政治学的代表著作。放长远看,这篇文章应算麦金德第一次所提“大陆岛”理论,只能算理论建构阶段。在此一定要看出麦金德发表此次文章的时间——1904年,其时代背景是英俄为中亚远东殖民地问题矛盾相当严重,日俄之间关于远东朝鲜中国的实力范围之争日趋火辣,不久即发生日俄战争。

麦金德此文先从回顾英国乃至欧洲发展史,进而从一个政治史学的宏观层面——欧洲意识和欧洲文明的产生出发,揭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欧亚大陆内部的草原民族不断的向西侵入,在欧洲地域之上的人们在这样的苦难和抵抗之下的共同需要形成了这样的欧洲观念,得出作者所言的“欧洲和欧洲历史看作是隶属于亚洲和亚洲的历史,因而欧洲文明是反对亚洲人入侵的长期斗争的结果”(页52)结论。那么回溯历史,这些欧亚大陆游牧民族如今何在?现在的势力范围分布如何?对于欧洲又有着怎样的路径互动与路径干扰?

在此麦金德其实也隐形地回答了“李约瑟之谜”,欧洲正是在各种外部势力的压迫而不得不奋起反抗,而欧洲在西罗马帝国覆灭之后,又缺乏一个占支配地位的势力来加以阻止各种力量,反倒是呈现四分五裂、互相征伐的局面,每一国都需要某种形式方法的扩张才能维系其继续的存活,在奥斯曼灭亡拜占庭之后,局势更趋紧迫,一个不经意的向西发掘,导致了世界历史格局的巨变,以及由此产生的世界海权的奠定。当然这个不是麦金德主要关心的问题,他关心的是与海权相对应的陆权,以及曾带给欧洲历史伤痛的欧亚大陆的陆权现状。

在研究中,麦金德发现,今日的“大陆岛”几乎全被沙皇俄国所占据,构成俄国政治体系两部分之南部的草原地带,另一部分为北部面积广袤的森林与沼泽地带,又与环境相类似但面积狭小的的西欧现实产生鲜明对比。麦金德之所以还强调“大陆岛”的重要性,还因为他处于陆地交通的枢纽,各类河流无法和海洋地带有效通航,几乎不为海洋实力所能控制。但是同时,它又是一个世界权力策源地,它曾经造就了很多的草原帝国,并对欧洲构成严重威胁,今日及未来有同样有潜在的权力。放到当时,已经拥有绝对海权的英国在世界上唯一没能完全操控的区域估计就只有麦金德多言的“大陆岛”地带了,而且英国拼命从中国西藏、印巴南亚次大陆、波斯几个方向向“大陆岛”地带渗透均遭到俄国的强烈抵抗而失败。此外在技术应用领域,“大陆岛”地带已被俄国铺满了铁路,尤其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铺通使得俄国能从欧洲核心地带通过“大陆岛”而直到太平洋沿岸(又是海洋势力范围),使得陆上的物流以及各类资源的整合程度也能达到海洋上的轮渡运输一样的便利,对于整合资源造就权力中心已然达到了基本条件,而同时就会对海上霸主的英国构成威胁。

这样的分析已然构成了政策导向,英国将视俄国为主要的战略威胁,也是英日同盟得以建立的一个重要基础。同时也是政策警示,大英帝国不能只顾海上扩张,同样要关注大陆内部的势力扩张,尤其是像俄国这样一国独大地占据亚欧“大陆岛”这样的陆上霸权势力。当然麦金德在此也要相应的对策,那就是占有内部或边缘地带的“新月形地区”,具体话的就是指印度半岛、东南亚、朝鲜半岛和日本,用以围堵“大陆岛”地带的扩张。细看这个理论是如何的相似,今日中国如果被视作“大陆岛”(当然条件与麦金德所言的完全不同),那么其所谓的“岛链”战略以及外部所传的中国之于印度洋的所谓“珍珠链”就是起这个作用。

从麦金德的这个理论借此也可看出那个时代各国的战略之高低。英国已视占据“大陆岛”的俄国为主要战略对手,德国与英国和俄国的矛盾并没有上升至一战前的矛盾高度,而威廉二世的某些盲目扩张和挑逗英国以及法国殖民霸主地位的行为使得英俄间的陆海之争让位于英德间的世界霸权之争,可见当时德国人的战略是如此的愚蠢!倘若当时德国坐收英俄的陆海之争,那么世界格局又会呈现怎样的局面?在一战结束之后,所属“大陆岛”的苏联无力进行扩展,日本在亚欧大陆的另侧又在远东地带展示着海权力量,英国遂与日本终结了英日同盟。随后面对苏德双方实力的增强,英国各种“绥靖”和“祸水东引”,其本质上是想让两个具备陆权的国家互斗,而坐收渔翁之利,但从侧面也看出英国国力的下降,已无力进行欧陆的均势战略,只寄希望他国的互争已使自身获得相对的强大,没料到纳粹德国的迅速强大以及凡尔赛合约东欧各国实力的如此弱小,英国国内局势的动荡,使得第二次世界大战不可避免的到来。但从总体上看,英国确实是个高明的战略家。

 同时麦金德也对未来国际格局做了某些预言,其中很多还是很准确的。比如说他潜在性的预测到欧洲势力相对的衰落,美国将日益的承担当时欧洲的海权战略角色,加之俄国依然拥有“内陆岛”的陆权,那么今后世界上霸权之争就有英俄间的对抗转至美俄间的对抗,这不正是冷战的原型嘛。美国的门罗主义某种程度上也是建立在自属于美国的海洋战略范围,那么德国当时在拉美的挑逗无疑也在触碰美国的底线,美国也势必会展开一系列的竞争。此外,麦金德为表明对未来占有“大陆岛”的国家也表现出了担忧,虽然当时是俄国控制,但是看到日俄间关系之紧张,以及中国人口所拥有的的人力资源,如果中日联合对抗俄国,那么很有可能将来“大陆岛”的权力将掌握在亚洲黄种人的手里,这种种族主义性质的担忧也跃然纸上。

当然,还需注意的是,1904年发表的这篇文章仅是麦金德第一次所提到的“大陆岛”理论,仅仅是一个时代的麦金德。这不仅指麦金德所处的那个时代和今日的我们非一个时代,同时也指这两篇著作只代表他19世纪末20世纪初所处学术壮年时期的思想。此后伴随着国际局势的不断变化,麦金德不断修改着“大陆岛”理论,其范围以及战略轻重点也在发生着变化,比如在一战结束后1919年在他的《民主的理想与现实》著作当中,将从波罗的海穿经黑海的东欧放进“大陆岛”里面。之后在二战时期的1943年在《圆形的世界与赢取和平》一文中将西伯利亚中部高地从心脏地带排除,引入一个由多极世界维持均势的世界概念。由此可见,每一个人的学术思想都随着时代和成长不断发生着变化,所以本文也不能完全来概括麦金德完整的学术思想。而《民主的理想与现实》曾在八十年代由商务出版过,希望再版并收录至《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当中。尤其是希望能将麦金德的整个学术文章汇聚成一本文集,能够完整窥视其思想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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