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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芾的癫狂是否源于哗众取宠?

 積善之家 2017-03-17
北宋米芾不仅是个大书法家,还是造诣颇深的画家,同时是金石玩家,古器物鉴赏家和收藏家。除此之外,米芾留给世人的还有如下标签,深患洁癖,为人处事张扬、癫狂、怪诞、贪痴等等,米芾的行为也将他带向时议的风口浪尖,作为行为艺术家的米芾何以会毁誉参半?他这么做,果真是哗众取宠,只为吸引吃瓜群众的眼球吗?
米芾的洁癖由来已久。别人偶拾他的朝靴,他怕被人玷污,洗刷刷洗刷刷,直至把鞋子洗坏,还觉得不干净,干脆当做破鞋扔掉完事。米芾洗手,从来都是用清水冲洗,左手一个慢动作,右手一个慢动作,左手右手慢动作重播,然后左右手相拍,直至晾干也不用布巾擦拭,他认为一旦用异物擦拭,这手就被弄脏了,洗了也等于白洗。
洁癖可以成事,也可以坏事。有一次,他为徽宗写字,看上了徽宗的砚台,他对徽宗说,皇家的东西怎能被俗人污染,既被玷污,不如送给我吧。说完担心徽宗反悔,抱着砚台,不顾墨汁将衣服淋得五花六道的撒腿就跑,如此一个恶叫化子似的人物也曾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周种是米芾的好朋友,深知米芾的性格,因此但凡收藏有好的字画都会赠送给米芾,但米芾这个人,洁癖既深又很贪痴,想从他那里弄上个好东西那是相当滴困难。
米芾的癫狂是否源于哗众取宠?X

这一天,米芾不无自得的告诉周种“我偶然间得到了一方世间罕有的砚台,深藏日月之精华,我得好好把玩鉴赏一番。”周种佯装不以为然的说“你啊,虽然博学,但是所得宝物真假参半,只不过善于吹嘘而已,我能见识一下吗?”米芾中了激将之法,从柜中取出砚台。周种急忙正正衣冠,索巾擦手,样子看上去非常虔敬,米芾心内暗喜。周种鉴赏把玩之余,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发墨怎样?”米芾赶紧命下人取水,还没等水取来,周种随口往砚台吐了一口唾沫。米芾一下就变了脸色,急赤白脸的惊呼“你这人,怎么能先恭而后倨?砚台既被你玷污,对我就没用了,还是送给你吧。”周种知道米芾有很深的洁癖,只想和他开个玩笑,根本没曾想夺人之爱,不过这玩笑开大了,估计米芾再也不会喜爱这方砚台了。
再看米芾的癫狂。米芾为人不走寻常路,他喜欢奇装异服,吸引路人眼球。元祐年间,米芾居京师,经常穿着奇形怪状
的衣服,带上高高的草帽,招摇过市。他的车座也从不安置抚手,以免污秽其手。他坐的轿子,经过他的改良,与众不同,独具一格,因嫌车盖有碍视线,遂撤去顶盖,露帽而坐。这么一种不同流俗,惊世骇俗的装扮,米芾暗自得意。这一日,坐上轿子,米芾大摇大摆的在街市上晃悠,路人为之侧目。忽然遇到了晁以道,以道笑得前仰后合。米芾跳下轿子,握手致意道“晁四,你为什么发笑?”晁以道说“瞧你这副打扮,活灵活现一鬼章”二人抚掌大笑。鬼章是谁?时宋朝刚刚俘获的江洋大盗,被囚首槛车游街示众,由此可知米芾装扮有多癫狂和滑稽。
史载“米芾好怪,常戴俗帽,衣深衣,而蹑朝鞾绀绿,朋从目为活卦影”。没有人给米芾戴高帽子,米芾自己给自己戴,米芾爱唐装,每天穿着花花绿绿的深色衣服,就连靴子也是黑红或绿色的,米芾这种特立独行的打扮,莫非是在彰显自己的艺术家风范,又怎能不招致非议?
米芾既癫又狂,不过有时癫狂的不是时候,容易得罪人。米芾因为书法而为徽宗看重,有一次徽宗问他,你对天下这些有名望的书法家们是怎样评价的?米芾张口就来,蔡京的字不得笔法;蔡卞吗,虽得笔法但是缺少韵味;蔡襄的字,比较刻板,像是刀勒刻上去的;沈辽排字,唯公整尔;黄庭坚一笔一笔描字;苏轼的字像画上去的一样。徽宗乐了反问他,那你的字咋样?米芾对道:臣书刷字。估计这些书法大家听了米芾的评论得吐血,蔡京蔡卞得拼命。
不过米芾的癫狂也有可爱的一面,他的密友就从窗子缝隙发现了一回米芾的可爱之处。有一次,米芾在书房里回复友人书信,写道“芾在拜”时,米芾轻轻放下笔,整理好衣衫,恭恭敬敬端端正正的拱手向眼前的书信拜了两拜,憨态可掬,令人莞尔。对于“米癫”这个称号,米芾其实还是很在意的,有一次,苏轼在扬州时,座下数十位宾客皆一时名士,米芾也在其间,酒席过半,米芾忽然长身而立,自赞曰“世人皆以芾为癫,愿质之子瞻。”苏轼笑答曰“吾从众。”米芾多想让洞明世事,人情练达的苏轼解释一下,我真癫吗?大家不理解我也就罢了,而苏轼做为好朋友,竟然很圆滑的回避了这个问题,米芾无奈的摇了摇头,癫就癫吧。
米芾的癫狂是否源于哗众取宠?
除了癫狂,米芾还有贪和痴的一面,尤其对于书画,遇到奇绝的古书画,米芾必欲得之而后快,米芾不仅是书法家,还是一位丹青圣手,其临摹的古画几可乱真。史载,米芾每每喜欢借别人的古画临摹,完事后,经常把自己所作的赝品归还,而把真迹留存,而借给他的人却真假莫辩,由此可见米芾的惊天神技,不过,在做人方面可就有了瑕疵。有一次,在涟水时,借了人家一副《嵩牛图》古画,临摹后又故技重施,把自己所作临摹本送还,没过多久,人家找上门来讨还真迹,米芾非常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这是赝品?”答曰“我那副真迹牛眼里有童子的身影,你这幅没有。”米芾大窘,除了深怪自己观察不仔细外,只好将真迹送还。
另有一次,米芾与蔡攸在船上观赏品鉴王衍的字画,米芾越看越喜欢,猛然间一把将字画卷起放入自己怀中,作势要往水里跳,蔡攸惊呼“老米,你干什么?”米芾长叹一声说“唉,纵观我平生所收藏的,没有一幅能比得上这幅,我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干吗?”如此寻死觅活的,大有不得此书不如做个水鬼的无赖劲儿,蔡攸无奈之下只得忍痛赠与米芾。吃瓜群众瞧热闹不嫌事大,一起呐喊,跳呀,往下跳呀。
米芾这个人很好玩,为心爱之物不惜耍手段玩无赖,同时也有特别狡黠的一面,时人说他书法独树一帜,有集大成之妙,而所藏书画真假各半,对此米芾心知肚明。有一次,朋友章致平说他,怪了,我刚才见你又是开锁又是翻箱的,两手提了许多书画,离开这些宝贝这么远,你就不怕所藏字画被人顺手牵羊了去?米芾狡猾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二王、颜真卿、怀素等十余幅帖子。这意思是,不劳牵挂,好东西我都随身带着呢,而平时拿出来示人的,多半都是寻常之物或者赝品,以此掩人耳目矣。
不过任你米芾滑似水,也喝了别人一回洗脚水,着了别人为他设下的套儿。米芾涟水为官时,因距灵壁石产地较近,近水楼台,广搜名石,还将每块石头冠以美名。他的上司杨次公见他恋石成癖,怕他玩物误事,就去好言相劝“朝廷命你担当重任,公务繁忙,忧惧尚且还来不及,你却还有闲情雅致玩石头?”米芾当着杨次公的面,从袖中掏出一石,峰峦洞穴各具形态,设色清润。米芾说“如此石安得不爱?”孰料杨次公看也不看,米芾又从袖中掏出一石,叠嶂层峦,奇巧无比。杨次公依然不为所动,米芾无奈之下,又出一石,此石宛若天成,天划神镂一般精巧。米芾再言“如此石安得不爱?”此刻的杨次公,好像被蓦然惊醒一样,大声喊道“非独你爱,我更喜爱”,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把从米芾手中夺过这块石头,头也不回,登车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米芾呼天抢地,大呼“骗子,骗子,大骗子。”我觉得这段记载简直有神来之笔,亦可想像一生视石头为知己的米芾椎胸顿足之窘状,也把文人之间互斗心眼妙手空空的雅抢刻画的入木三分,有趣,实在是有趣。
最后就连米芾米大师的死都充满了行为艺术,米芾晚年皈依佛门,青灯黄卷之下学禅有得,可能预感到自己来日不多了,米芾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处理家事,与亲友故交作离别书信,狠心烧毁了自己平生所喜爱珍藏的古字画,然后买了一口棺材,坐卧其中,死前七天不沾茹荤,沐浴更衣,焚香清坐,到了临别之际,遍请郡里同僚,举起拂尘,口中喃喃自语“众香国中来,众香国中去”,吟罢,掷去拂尘,合掌而逝。米大师的死简直帅呆了,从生到死,从癫狂到从容,仿佛一个轮回,圈成人逝,挥洒自如。
其实,米芾的癫狂和贪痴源于天性,来源于他艺术家的气质,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一些作秀的成份,当然,这多少沾染了宋朝才子们的通病。谁都知道,米芾一生在官场上郁郁不得志,似乎也没有门派之争,新党旧党他都不得罪,他与苏轼、蔡京等人都交往至深。而在徽宗眼里,他就是个书画博士,供皇帝闲遐之时吟风弄月、花团锦绣粉饰太平而已,米芾一生多在地方磋砣,政治上没有什么建树,不过祸矣,福矣,米芾在艺术上的巨大成就仍然让后人永远的记住了他。
或许癫狂、张扬和贪痴是他借以保护自己的外衣,而哗众取宠未必不是他艺术上自卑与超越的狡黠与智慧,让人看不懂的米芾,却在字里行间以其卓越的书法成就而为世人所尊崇,这就够了。
文:老蔡的菜园子
米芾的癫狂是否源于哗众取宠?
米芾的癫狂是否源于哗众取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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