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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学语文老师叫周度，他很喜欢给我们布置额外的课堂作业。 所谓额外，就是暂时看不出来和考试有什么关系的作业。 我们当然怨声载道，沸反盈天。 比如叫我们练字。他的理由是：
又比如叫我们抄川端康成的《古都》。他的理由是：
再比如叫我们背诗。他的理由是：
对于老师的这种鬼话，我当时的态度属于半信半疑。 尤其是，作为一个从小就开始背唐诗宋词的姑娘，都读告终了，半个追求者都没有，一封情书也没收到。 所以我就去找老师算账了。 我很严肃地问： 为什么中国古典诗歌能让女孩子变漂亮呢？ 老师很严肃地举了几个例子。 从前，有一个女人，其实她很喜欢咪老酒。早上起来就咪老酒，晚上也咪老酒。她也喜欢赌博，拿什么都可以赌，通宵打麻将啊，瘾头很大。这个女人的老公后来死了，她又找了个新老公，新老公不好，她就要离婚。你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 辣手的。 是女神伐？ 大概是女神经病。 这个女人咪老酒，是“金尊倒，拼了尽烛，不管黄昏”；赌钱打马，是“意颇适然，更长烛明”；想老公，是“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女神。 嗯，这个女人就是李清照。 从前，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更辣手。她做人家小妾，大老婆不喜欢她，她就去做了女道士。做了女道士，养养小白脸，日子不要太开心。结果慢慢她老了，小白脸看上了她的丫鬟，她一气，把丫鬟杀掉埋起来了。后来人家看到地上有很多青头苍蝇，才发现下面是个死人，她自己没事人一样。 这个女人，写了“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她的名字叫鱼玄机。 诗写得好，哪怕是个女杀人犯，你也觉得肯定是个漂亮的女杀人犯。为什么呢？ 老师故意停顿了两秒钟，接下来，他说的话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诗歌，就是女人的面膜。 是面膜还是BB霜，我还没有完全判断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诗歌，能够让你找到自己真正的内心。 诗词的灵魂，说到底就是人生的灵魂。读诗，初期是懵懂的，囫囵吞枣的，“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等到有一天，爱人分别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天，猛抬头，墨一样的天空挂着下弦月，原来没有了那个人之后，任何人都是将就，管他月上东楼，月下西楼。 诗者志也，诗者心也。 饱读诗歌的女人是美丽的，而诗歌，也让女人找到了自己。 如果没有诗歌，张充和会变成怎样的姑娘呢？她的童年，将更加黯淡无光。没有玩伴，没有任何新时代的气息，每天哪怕是走过卧室到书房的那条长巷，她都倍加珍惜：“我只嫌那长巷太短了点，一步分做两步走，走得非常不自然，眼睛里还包含一眶欲滴不敢下的泪水。”——她比一切孩子都寂寞。 幸好，张家的藏书阁救了张充和的命，在那里，她读到了“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从那以后，她知道了，分别是人生的一种常态。 所以，后来，无论遭遇什么，她都能慨然应对，直到最后，她用自己的一生诠释出一句“十分冷淡存知己”。 如果没有诗歌，被退了婚的吕碧城也许从此一蹶不振，成为中国无数不幸的女性中的一个。 只是因为家道中落，便被汪家单方面撕毁了婚约，所有人都以为吕碧城将迅速凋零。但她还有“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还有“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20岁那一年，她靠一阙《满江红》“雪浪千寻悲业海，风潮廿纪看东亚，听青闺挥涕发狂言，君休讶。”获得了《大公报》英敛之的赏识，从此，名满京华。 她做了袁世凯秘书，袁克文的红颜知己，游历西方时，她是纽约、米兰、苏黎世社交场上的“东方公主”，她成了自己笔下的“剑样英英眉妩”。 如果没有诗歌，叶嘉莹也许永远是一个充满痛苦的家庭妇女。 1948年3月，24岁的叶嘉莹嫁给了国民党海军文职人员赵东荪。关于这段婚姻，叶嘉莹自己的评价是：
一岁的孩子嗷嗷待哺，狱中的丈夫生死未卜，她在夜里寄宿，等大家都睡下了，她才敢躺在走道里的席子上，裹一条毛毯。几次想到了死亡，就像她写的诗歌：
丈夫总算回来了，然而找不到工作。一家大小，都靠叶嘉莹一个人养活。更可怕的是，丈夫性情大变，经常家暴，动辄打骂，叶嘉莹再次想要结束生命——“那时我终于被逼出一个自求脱苦的方法，就是把自己一部分精神感情完全杀死，这是使我仍能承受一切折磨而可以勉强活下去的惟一方法。”
因为在台北兼职教授诗词，虽然上课回来，累得喘不上气来，还要被丈夫责怪，然而在上课时，她就神采飞扬，因为“真是热爱古典文学。”在课堂上信马由缰，和学生们在诗词中快意恩仇，在与古人的对话中，也许那种求死的心情，就那样渐渐化为了一种坚强。
她说：“我以为自己如同所咏的杨花一样，根本不曾开过，就已经凋零了。”但其实，也正是这句，让她无形中抒发了自己。 丈夫晚年看到她讲课的视频，大为惊讶。他看着自己的妻子，问：“这难道是你吗？”他大概从没有看到，讲授古诗词的妻子，有着一种怎样的神采和光辉。 叶嘉莹说，诗歌是支持她“走过忧患的一种力量”。 我一直感激我的语文老师，虽然我至今也没能和刘德华轧朋友，但他对我说的那些话，讲的那些故事，布置的那些看起来没用的课堂作业，都让我受益匪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貌美如花，但有了诗歌，你就成了“腹有诗书气自华”。 如果读诗 貌美如花呢？ 嗯，那你就成了甄嬛。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句诗，朴素、温柔却有力量。 穿越时光，犹如皎洁明月，照亮你我的人生之路。 也许是春风沉醉的夜晚，你思慕着远方的佳人，酸酸甜甜的情感在心中涌动，不禁脱口而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也许是漂泊无依的时节，你想起贬谪万里的柳宗元：“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懂得孤独是人生的常态，懂得天地之大自身之小，坦然地走下去。 也许是迷茫痛苦的日子，你想起百折不挠的刘禹锡：“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不再拘泥于一时的得失，将目光投向诗和远方。 那一时刻，你与古代诗人目光交汇，隔了千年的岁月相顾一笑。 今天，我要做个硬广。推荐一位朋友的诗歌课程。 方一笑老师长得很像我的中学语文老师，主要相似点是胡子。 他是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的副教授，平时说话，也很有古人的神韵。不过，也许很多人不知道，他还是前一阵子火得一塌糊涂的《中国诗词大会》的命题人，“飞花令”这么文雅的玩法，实在很像方老师的作风。 我和方老师认识，是经由我的好友、《百家讲坛》发量最茂盛最帅气的姜鹏老师推荐，方老师讲解的唐诗，角度颇为有趣，而且很有音乐韵律，是深入浅出的大家之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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