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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年间，吴州乡下的一个名叫孙士新的乡农叫人杀了。尸体是在小山后面发现的。 县官徐一民得报，迅速带了公差、仵作赶到出事地点。那尸首缩成一团，躺在草堆里，身边草篓镰刀俱在，想是割草时突然遭人袭击。 仵作钱四，是个神色木讷的瘦老头儿，平日里弓身屈背，一个酒葫芦不离手，一股畏畏缩缩的样子。唯有要他检验尸体时便来了精神，目光炯炯，虎虎有生气，就是三天两夜不合眼也不会打一个盹儿。 徐大人道：“钱四，你去査来!” 钱四答应一声，走到死者边上，取出从不离身的检验家伙来，搁在地上。他手脚并用，将尸首轻轻舒平了仰卧在地；然后打开了酒葫芦的塞子，啜一大口烧酒，“呼呼”两声，将酒在尸体上喷个遍；再站直了，恭恭敬敬朝死者行了个礼，道了声“公务在身，多有得罪，佬倌莫怪”；最后才蹲下身来，解开死者衣服，上上下下，细细察看，边看边嘴里喃喃着不知说些什么。 众人远远站着，心里虽然感到好笑，却不敢笑出声来。 约过了一炷夫，钱四检验完毕，重为死者扣上衣服，站起来去池边净了手，回到知县跟前，双目炯炯道： “禀告大人，死者是被人用镰刀砍劈致死的，全身上下共伤十五处。第一刀落手最重，是背上先下的手，然后又在胸口乱戮乱破，致命的一刀伤在胸口。死者不是当场毙命的，因为这儿地处僻偏，没人救治，这才失血过多而死。死时是卯时，看来当时死者正在割草，先是背后中刀，仰面倒下，又被凶手连砍几刀。死者口袋里尚有钱半吊，割草刀一把，草篓一只，青草两把。” 徐一民道：“你怎么断定凶器就是镰刀？” 钱四一脸的自信道：“这个小人错不了，大人放心就是。天下成形凶器凡三百二十四种，其中光刀器就有八十三种：砍刀，朴，刀，匕首，长剑，菜刀，镰刀……伤痕各有不同。这点上瞒不过小人。死者伤口下窄上宽，边上呈破碎状。这是三岁孩子也知道的事，必是镰刀无疑。” 徐大人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这是乡农下的手喽?” 钱四道：“这个小人不知。小人不管这个。” 徐大人笑道：“没问你，你可以退过一边了。” 钱四道了声“是”，退过一边。马上，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自顾自喝起酒来。 徐大人心想，杀人而连砍十几刀，这是雪恨的标志；杀人而未取走他的钱，不像是抢劫财物；凶器是镰刀，又是在这一偏僻地方下的手，凶手可能是村里的熟人。 他将死者的妻子叫来，摒退众人，问：“你丈夫生前可曾与人有深仇大恨?” 这妇人哭哭啼啼道：“我男人为人憨厚，就是小气一点是有的，可平日里从不敢得罪人，没有什么仇人。” 徐大人道：“那么有什么人恨他没有?” 这妇人收住哭，想了想，道：“民妇也不知道。只是早些曰子，同村李二毛向我男人借钱，连借几次他都不肯，李二毛曾威胁说，同乡同村的人，这么一点情面都没有，如再不肯，他就要让他好看。想来总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杀人……” 徐大人叫她下去，踱着方步来到钱四面前.钱四忙站起来。徐大人道：“钱四，若是本县将全村镰刀收在一起，其中又有杀人用过的那把刀，你能辨认出来吗？” 钱四眼睛一亮，道：“这个包在小人身上。只要当中有这把镰刀，小人一准能认出来。” 徐大人道：“若是凶手已将刀洗刷干净了呢?” 钱四道:“只要不是火里煨过，烧碱什么洗刷过，总能认出来。” 徐大人自言自语道：“凶手一时不会想得这么周全。咱们不妨试上一试。” 他随即下令道：“村里人凡有镰刀的马上交来，若有藏匿不交的，便是杀孙士新的凶手!” 一时间，全村的四百七十二把新旧镰刀悉数交了上来。徐一民要人一一编号记录是属于谁家的，然后将刀交给钱四。就两个时辰，钱四已将这刀辨认出来，一查编号，正是李二毛的。 李二毛不服，道：“县太爷在上，小人冤枉。这个醉鬼酒喝得醉醺醺的，胡乱指了一把。他能拿出什么旺据来?” 钱四大怒，马上将这四百七十二把镰刀拿到一个粪池边上一字排开了。这时正值初夏，粪池里哄满了青苍蝇。钱四叫人赶起苍蝇，用木板盖上粪池，苍蝇一时没处落脚，四下里乱飞寻找可叮的东西。不一会，就有十几只苍绳叮在一把镰刀上，而其他的镰刀上却一把也不去叮。这把镰刀正是李二毛的。 直到这时，李二毛才哑口无言。 这是因为苍蝇的嗅觉最为灵敏，李二毛杀人后虽然将镰刀洗刷过一番，肉眼已看不出来，但是还是逃不过苍蝇的嗅觉。这件案子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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