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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磅】高迪的巴塞罗那

 何长岛 2017-03-24

 

对于热爱旅行的人们来说,旅行的意义与目的或许不尽相同,但所游历过的每一个地方,无一例外,都将会成为一份独特的情怀,长驻心间。在平常岁月里,一俟想起,便能与记忆一起再次张开自由的翅膀飞向远方。

 


 

从巴塞罗那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地中海明媚的冬日暖阳与那似乎长盛不衰的透蓝天际已渐渐淡出脑海。但高迪和他的那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才能形容,那些宛如宁芙仙子(希腊神话中由大自然幻化而成的妖精)幻化而出的充满自然奇趣与神性的建筑,却老酒入口一般难以忘怀。

 

临行前,仔细做了功课。发现巴塞罗那十处必游之地中,高迪的建筑便占了五、六处。初时,看着纸张上与屏幕中铺排开来的奇幻景致,虽是咂舌却并无太深的感触。真正去到实地,将这些建筑奇迹一一收进眼里,那份震撼才从头皮一路颤栗进足底。

 

如果说巴塞罗那的八角形网格状城市肌理规划是欧洲建筑史上的奇迹,那么散落在这仿佛上帝棋盘之间的高迪的维森斯之家、巴特约之家、米拉之家、古埃尔公园、古埃尔公馆,包括那座耗时四十三年之久的圣家堂,在我心里,便是这份奇迹中最神秘最璀璨的象征。

 


在被叶冠曼妙的欧洲朴树环绕着的格拉西亚西大街西南端,一前一后,座落着两栋魔幻色彩浓郁,并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的建筑——巴特约之家与米拉之家。二者都是高迪成熟时期的作品。但建成后,却有如巨石砸进了养蜂场,引起一片哗然的非议与嘲笑。


20世纪初,巴特约之家彻底翻修完成时,巴塞罗那人正忙着与国王阿方索十三世,那个禁止他们说加泰罗尼亚语(西班牙的粤语)的军事独裁者做斗争。他们对大街上骤然出现的这栋取材于加泰罗尼亚民间传说“神圣乔治战胜恶龙”的建筑,抱有难以理解的惊讶之情。其前无古人的紫罗兰色不规则圆形外墙;雕塑性形态和摩尔特色的烟囱;犹如面具般狰狞的阳台和人骨造型的支架,颠覆了建筑史上的传统。很快,市民们便给它起了外号——“尸骨之家”或“哈欠之家”。

 

 

但是,争议越大高迪在格拉西亚区富豪们心目中的名声也就越大。紧接着富有的寡妇罗丝尔女士与她的二婚丈夫米拉先生决定花重金聘请高迪为二人建造一座全新的宅邸。

 


1906年动工前,米拉先生问高迪:“您打算建造一间什么样的宅子呢?”高迪回答道:“我打算造一座与巴塞罗那四周千姿百态的群山相呼应的建筑”。六年后,一栋外墙带着七处岩石折痕,神似蒙塞拉圣山的,好像梵高疯癫节奏附体的怪异建筑诞生了。据说米拉先生站在这套超出其审美理解力太远的宅子面前,非常的苦恼——一掷千金只换来了世人又一戏虐的外号“拉贝德雷拉”,意即“岩石场”,我们将其翻译为“采石场”。


无怪乎100年前人们讶异与不接受。100年后的我,最初站在这两栋建筑面前也被震荡的目光迷离双脚发软。又仿佛回到大学期间,坐在兰心大戏院里,看着台上的《等待戈多》暗自愁苦——明天的赏析作业我将只会上交六个字:原谅我,没看懂!

 

高迪曾说过“大自然是一本永远敞开的书,你必须深入的阅读她”。而高迪也真的读懂了大自然所有美妙而玄幻的密码。

 

所以,高迪根本不像个建筑师,倒像个具有神力的魔法师,吹个口哨,加泰罗尼亚传说里的巨龙怪兽守护神,地中海底的水母贝壳,天空中的飞鸟地下的走兽,远山的曲线,一天中各个时段的美妙阳光,玉米、松塔、甚至蛇的骸骨,通通变成了最为服帖的建筑材料。高迪用双手将这一切的元素巧妙的糅合在一起,创造出一栋栋活的建筑物,最后拜托大自然——这位最伟大的调色师为其上色。



 

在高迪这些具有极端独创性的作品诞生大约五十年后,毕加索还处于他的玫瑰时期。以至于到了20世纪中叶,连眼光卓越的大评论家佩夫斯纳对高迪的评价也是欲扬先抑模棱两可“他那‘棒棒糖’、‘蚂蚁冢’样子的建筑,偏离重心的柱子,破盆儿碎罐儿堆砌的面子,通通是‘恶趣味’。但这‘恶趣味’竟然生机盎然、绝顶大胆到野蛮的地步。”

 

面对人们的非议与不理解,面色阴沉的总让人琢磨不透,常年留着大胡子,甚至三五年都不换一套衣服的高迪说“直线属于人类,而曲线属于上帝”。是啊,如果说世界真的是上帝创造的,那么出自他手的所有的物件,可有一件的线条是笔直的呢?我们的森林、壮阔的海岸线、巍峨的群山、穿行一切的风、那每一朵娇嫩的鲜花、每一片洁白的流云,甚至包括我们自己身体的线条……可有笔直的呢?

 

驱动高迪创作热情的这番理念,在其活着时,只得到了一个人真正的欣赏与认可;他也是高迪清冷的一生唯一的朋友——从底层奋斗出来的大富豪埃塞吾比古埃尔先生。1903年,古埃尔先生突发奇想,决定建造一座“花园式城市”。高迪立刻满腔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于是,11年后,古埃尔公园诞生了。

 

现在,我们说:哪怕高迪一生只建造了这一所公园,也足以使他名垂青史。可当年,这块本打算为巴塞罗那上流社会富人们打造的社区,只盖了门房、公园,连廊等几个公共设施便停工了。原本规划中的六十块花园洋房,只卖出去两栋,一栋还是高迪自己买的。巴塞罗那人说:我们不是山羊,不想天天爬着厄尔卡梅尔山回家。但这对今天的我们来说,也就足够了。

 

     我去古埃尔公园的那天,风爽天青,丝丝长云缭绕着阳光和暖却不刺目。我们在厄尔卡梅尔山脚下做了一回山羊——慢慢爬了上去。


“他”倚着天然的山势而建,蜿蜒的山道,林立的秀木,就地取材的石块搭建出一个恢弘而又独特的希腊剧场式的平台。站在平台之上放眼看过去,近处是可爱的姜饼屋,带着一股仿佛伸手便能摘下一块送进嘴里的香甜味道;稍远处是笼在一块烟雾般薄纱中的巴塞罗那;再远处,便是那孕育了无数传奇的温柔而又明媚的地中海。从平台一侧穿过著名的“洗衣妇”长廊,便来到举世闻名的“百柱厅”。徜徉在其中,仿佛来到远古的巨石阵中,那通天般的大柱子后随时都会出现一位身裹兽皮的独眼巨人,射杀了恶龙后,在夜空中独自仰望着灿烂的苍穹……

     如果说迪斯尼给了人们一个童话般的世界,那么高迪的古埃尔公园则是给天下万般拥有性灵的苍生们一个神话般的世界。


 

       现在回想起来,我将“圣家堂”排在巴塞罗那游览中的最后一站是件多么明智而又使我受益匪浅的举动。如果我没经过之前那些震撼心灵的铺垫之旅,没从灵魂中真正了解感受过高迪先生那具有神性光辉的建筑思维,我将永远不会欣赏到“圣家堂”所真正蕴含着的悲悯一切的伟大情怀。

        

        它,绝不仅仅只是一座天主教的教堂;它,是高迪先生耗费四十三年的心血,送给全世界人类一座光辉而又温暖的“避难所”。

 

从1883年接手直至1926年被一辆电车撞倒, 我们已经打完了一场世界大战,而高迪却只专注于他的这所原名为“贫者的大教堂”。

 

1926年6月7日的下午,破衣烂衫的高迪由圣家堂工地步行至市中心的一家教堂做礼拜,被一辆当天才举行开通仪式的有轨电车撞倒。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乞丐般的老人,群众们以为他没有医保,便将其送进了付不起医药费的穷人的医院——圣十字医院。三天后,高迪过世了。人们又打算将其草草葬进公共坟场了事。此时,一个贫穷的老太太才认出原来这位乞丐是巴塞罗那著名的建筑师高迪。于是,全巴塞罗那的人这才醒悟过来,倾城而出,将高迪的一体送进了圣家堂的地下室。

 

圣家堂在建筑学与美学意义上的伟大,已经有太多人详尽的描述过,我不再次赘述。我只想说,欧洲的大教堂我有幸拜访过一二。每次进去,都感觉自己好似一颗肉眼都看不见的尘埃,只能低低的匍匐起来瑟缩下去。上帝好似一位火眼金睛且铁面无私的法官,我所有的罪恶在他面前都无法遁形。虽然听说只要信他,便会被他原谅。但我心里的敬畏却仍是那样的巨大。


但站在圣家堂的大殿里,我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虽然仍是渺小,处处无力,但前方始终有一个“人”在陪着我。这个“人”披着斑斓而又和谐的由阳光织就的长袍,白色的羽翼上挂满自然界所有美丽可爱的生灵,双脚铺满了绿色的草甸与鲜艳的花朵。他大大的眼睛星辰般灿烂而又柔和,两手轻抚过我的额头时,一股春风便使我胸中所有阴暗的角落清亮。这便是我心中圣家堂真正存在的意义。

 

高迪啊,虽说众生平等,但你却是上帝最眷顾的孩子。也许你的一生孤寂而清冷,但如今你却与你最钟爱的上帝永远待在一起。巴塞罗那也因你而永生。

 



最后,我斗胆请每一为能去巴塞罗那旅游的朋友们,一定要到圣家堂走一走看一看。你的门票将会变成一块温暖的砖石,坚定的附着在这座属于“我们”的“避难所”上。试问,面对那莫可名状的浩瀚宇宙中或许存在着的主宰者来说,我们每一个人难道不都是真正的“贫穷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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