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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运辉:桂花 | 专栏

 waxf 2017-03-25

『 文学 点亮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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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


 刘运辉



两场凉雨之后,满树满树的桂花已全部飘落。——小区里面的桂花飘落了,上班的院子里的桂花也飘落了。落得毅然决然,推窗不见点点黄,风中已无浓浓香,桂花就像从来就没有来过。十月里还没有来得及细心赏桂,桂花已落入了尘埃,可谓“零落成泥碾作尘”。经常觉得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放慢脚步去做的事情,一转眼,便无从做起,也无从说起了。


好在还有来年。唐代温庭筠在欣闻朋友及第高中时写下这样的句子:“犹喜故人先折桂,自怜羁客尚飘蓬。”(《春日将欲东归寄新及第苗绅先辈》)元代郑德辉在《王粲登楼》中则说:“寒窗书剑十年苦,指望蟾宫折桂枝。”农历八月,正值桂花盛开,古称桂月,古人的乡试、会试都在此时节,于是便用桂花来赞誉秋试及第者,称登科为“折桂”或“蟾宫折桂”。


巧合的是,每年桂花大面积绽放的时候,诺贝尔奖各个奖项陆续开出,那些获奖者当然是“折桂”者。“折桂”一词,当是在无声的飘香里写出的世界性荣誉大词。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就是在桂花盛放中开出的。一番的热议,倒像是桂花香中唧唧喳喳的小鸟们在雀跃。这些桂花一飘落,热闹也就真的过去了。剩下的,不过是这个书商高兴,还是那个书商沮丧罢了。


桂花,别名木犀、木樨、岩桂、金粟、十里香或者九里香。桂花因其叶脉形如“圭”字而得名,“凡木叶心皆一纵理,独桂有两道如圭形,故字从圭。”(范成大《桂海虞衡志》)桂树四季常绿,喜暖,喜光照,耐寒,但不耐严寒。特别喜欢在空气清鲜,旁有树木花草的小气候环境和疏松、肥沃、排水良好的偏酸性的砂质土壤中。因此,桂树盆栽或者缸栽效果总不那么理想,要制造一个花园般的小环境地植,才会生机繁茂,芳香馥郁。我盆栽过的桂花不开花,而岳母现在在小花园里地植桂花,桂树挺拔繁茂,虽然树冠还没有长到圆球形,但开得花串彼此间欢快地“打成一片”的阵势,对比鲜明,足可证明这一点。


就形、态、色而言,桂花不算花中悦目的,但它的叶子却耐看:叶革质,光滑,深绿色是它的常态。卵状椭圆形,先端渐尖,也有长椭圆形,倒卵形,披针形,倒披针形,长披针形至卵状披针形,全缘或具锯齿。叶的色彩因季节而变化,春季萌发的新梢嫩叶,常常现红褐色或者古铜色,鲜艳夺目,到了天气转暖后,才逐渐变为黄绿色至浓绿色。叶有的为波状,有的反卷,千姿百态,变化万端。我个人一直固执地以为,养好植物的一个关键是养好叶子。珍爱叶子,好花自然来。叶子爱得不够,好花怎么会来呢?当然,植物万千,也有不开花的,那就更要爱重叶子了。


桂花花聚伞状,自茂密碧绿的叶腋生出来,花冠四深裂,虽然花期不长,却芳香四溢。“丛桂开时,真称‘香窟’,宜辟地二亩,取各种并植,结亭其中,不得颜以‘天香’‘小山’等语,更勿以他树杂之。树下地平如掌,洁不容睡,花落地,即取以充食品。”文震亨在《长物志》中的说法铺张着桂花的阵仗,但那需要的地方实在不小。


明代范周《客座新闻》记载:“衡神寺,其径绵亘四十余里,夹道皆合抱松桂相间,计其数云一万七千株。连云蔽日,人行空翠中,秋来香闻十里,真神幻佳境。”宋代洪适的《次韵蔡瞻明木犀八绝句》对桂花香飘十里做了描述:“风流直欲占秋光,叶底深藏粟蕊黄。共道幽香闻十里,绝知芳誉亘千乡。”将桂花作为行道树,花开时“染教世界都香”,这可以为今日的道路规划者所借鉴。


桂树乃长寿树种。今日,陕西省汉中圣水寺内有“汉桂”,桂林市东郊唐家里村内有“唐桂”,江西南昌梅岭有两株“明桂”。它们的健在,让桂树不负长寿之名。

圣水寺汉桂


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中对桂花做了大致的分类,“花有白者名银桂,黄者名金桂,红者名丹桂,有秋花者,春花者,四季花者,逐月花者”。银桂花色淡黄,香气文雅;金桂花色橙黄,香气浓郁;丹桂花色橙红,味能醉人;四季桂花乳白色,略清香,它除了春夏秋三季外,在上海乃至江南地区冬季也能开花。


西汉刘安的《淮南子》中就有“月中有桂树”的记载。人间桂树与月亮间的穿越大剧——“吴刚伐桂”,大致是古老的植物穿越剧。“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天咫》)


咏桂诗篇中,多与月亮关联,如李商隐“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昨夜》);皮日休“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天竺寺八月十五日夜桂子》)白居易“遥知天上桂花孤,试问嫦娥更要无?月宫幸有闲田地,何不中央种两株。”(《东城桂》)杨万里“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咏桂》)桂花有了明月这个靠山,自然也就沾上了仙气。


“秋花之香者,莫能如桂。树乃月中之树,香亦天上之香也。但其缺陷处,则在满树齐开,不留余地。予有《惜桂》诗云:‘万斛黄金碾作灰,西风一阵总吹来。早知三日都狼藉,何不留将次第开?’盛极必衰,乃盈虚一定之理,凡有富贵荣华一蹴而至者,皆玉兰之为春光,丹桂之为秋色。”李渔在《闲情偶寄》里对桂花见解独到,让人迅即想起了曾国藩的书斋名“求阙斋”和他著名的《求阙斋记》,万事不宜求全,全则不能持久,这或许是桂花从繁花到迅即飘落的警示。


赞誉桂花,张九龄说:“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宋之问说:“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王维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他们说的,不是桂花大面积飘香的热烈花性,而是那些赏花者、植花者高洁、虚静的心性。


张岱在《陶庵梦忆》中记录下了朱文懿家的桂花——“独朱文懿公宅后一桂,干大如斗,枝叶溟蒙,樾荫亩许,下可坐客三四十席。不亭、不屋、不台、不栏、不砌,弃之篱落间。花时不许人入看,而主人亦禁足勿之往,听其自开自谢已耳。”植物者,自然到了近乎“弃之”的境界,可谓似即实离,得其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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