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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落寒江(芳华版)

 昵称40045455 2017-03-29


越剧《枫落寒江》



越剧《枫落寒江》以福州籍著名翻译家、福建工程学院创始人林纾和谢蝶仙的爱情悲剧为背景,意在还原林纾翻译法国名著《茶花女》的历史过程。


该剧由国家一级编剧林瑞武创作。林瑞武认为:“写出林纾的这段情史,或能写出林纾的一段心灵史,写出晚清之际中西文化交流碰撞的时代风潮以及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心态。这对人们认识与反思那段历史或许有意义。”


《枫落寒江》主演徐伟钗、赵阳均为福建芳华越剧团年轻演员中的佼佼者。


其中,徐伟钗师承尹派非遗传承人王君安,曾以《沙漠王子》中的罗兰一角荣获第三届中国越剧节优秀青年演员奖;赵阳为张(云霞)派花旦,曾在青春版越剧《貂蝉》中担纲主演。


该剧以写意的形式,展现福州地方特色,同时在服装造型上尽力还原清末的时代特色,力求让观众在剧场中能够感受到大时代下人物的悲欢离合。




凄红冷艳总伤情

--《枫落寒江-林纾与茶花女的故事》创作札记

 

1897年,正是中日甲午海战后的第三年,在“洋务运动”中清政府创办的最重要的军事工业基地之一,也是当时亚洲最大的造船基地——福州马尾船政局中,发生了一件与造船似乎毫不相干,却极有意味的事情:身为船政局造船总司的魏瀚和船政学堂法文教习王寿昌,把深陷于丧妻之痛中的好朋友林纾请到船政局来小住,为了转移林纾的思绪,解脱他的痛苦,两人提议由王寿昌口述,林纾执笔,把法国作家小仲马的小说《茶花女》翻译成中文。对法文一字不识的林纾禁不住两位挚友的怂恿与鼓动,勉强答应做此事。却不料一做起来便很快“进入角色”,译到书中凄惨动人处,联想到病逝的爱妻,林纾不由涕泪满纸,与王寿昌抱头痛哭。更没有料到的是,这本译作一出版便在社会上引起强烈轰动,引得人们争相阅读,为之洒泪断肠,以至于此时正也翻译出版了《天演论》,名噪天下的严复也感慨赋诗道:“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浪子肠”。由于林、王合译的《茶花女遗事》乃是近代第一部翻译到中国的西方文学著作,它的翻译出版和严复翻译《天演论》一样,可以说都是中西文化交流史上划时代的创举。而林纾,从此也就走上了大量翻译外国文学作品的道路,并有意识地把它作为开民智、新民德,维新变革,富国强兵的一项事业来做,一生共翻译了180多种外国文学著作,其中有40多种是世界文学名著,因此被公认为“译界泰斗”和近代文学大师。

 

几年前,笔者就有意于要把中国近代史上一批叱咤风云的福州人物搬上舞台,并已做成《别妻书》与《黄乃裳》两部作品,读到林纾翻译《茶花女》这段史料不由怦然心动,觉得其间有情、有戏、也有意思。后来,进一步研读林纾的传纪和研究资料,又发现了一件似乎与此有关联的林纾的“悲艳之事”。也就是,林纾丧妻之后,由于其时他已是福州的文坛名士,一些妓女对之甚为倾慕,尤其是一位色艺俱佳,且会吟诗作词的的谢姓歌妓对他更是一往情深,想做他续弦,屡屡赠送礼物表达心迹,写信邀他前往相会。林纾也并非毫不动心,但出于自身与家庭的种种现实考虑,最终还是拒绝了。谢性歌妓无奈,最终嫁给一个广东茶商,仅三年便抑郁病死。他写的自我小传《冷红生传》有此类记载,创作的自传体小说《秋悟生》更有详细描写。晚年回忆此事,还留下“不向情田种爱根,画楼宁负美人恩”一类的感慨诗句。笔者由是想:造物弄人,生生做成一件极有趣也极有意味的事了:林纾一边翻译着《茶花女》,一边自己身上也正演绎着类似《茶花女》的故事。林纾对小说《茶花女》中的女主人公能给予无限同情,能接受小说所宣扬的的自由平等、个性解放的爱情婚姻观念,但落到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而纵观林纾的一生,也是充满了矛盾与纠结的。中国近代史上,林纾是最早接收和宣扬学习西方,引进西学,维新变革的知识分子之一,作为古文大家,他却是白话文最早的提倡和运用者之一,他曾经借鉴白居易讽喻诗的形式,用十分浅近、通俗、几近白话的语言写下三十多首揭露社会黑暗与弊病,宣扬维新变革的诗,名为《闽中新乐府》,然而,到了后来,“新文化运动”运动兴起,提出“文学革命”,要以白话文替代古文时,他又成了古文的坚定捍卫者,与之叫阵对垒。其实,严复也一样,先前热切地倡导、引进西学,唤醒民众,最终还是把以儒家学说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作为自己的精神归属地。其实,这是那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共同宿命。

 

晚清以降,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击破了古老帝国的酣歌醉梦,中华大厦显露出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险象,于是,大兴“洋务”,富国强兵,“师夷长技以制夷”一时成为许多朝野文人士大夫的共识。然而,甲午海战中北洋水师全军覆灭,老大帝国惨败于一个“蕞尔小国”,并换来有史以来割地赔款最多,耻辱最甚的“马关条约”的签订,使他们中的许多人感悟到要真正使国家富强,光靠兴“洋务”办实业还不行,还要全面引进西学,开民智、新民德,促进中国社会的全面变革。严复翻译《天演论》和魏瀚、王寿昌鼓动林纾翻译《茶花女》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进行的。虽然从史料记载看,林纾翻译《茶花女》是因为魏、王二人为了帮助林纾从丧妻之痛中解脱的偶然性之举,但实际上有其必然性。因为魏、王二人都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爱国知识分子,他们既亲身领受到西学的影响,又因自己参与建造的多艘兵舰在甲午海战中或沉没或被掠,与自己船政学堂同窗的诸多学友在海战中捐躯,当更会感受到仅靠兴“洋务”办实业还不足于富国强兵,因而,更多地引进西学,开民智、新民德,当也会成为他们的思想趋向。他们喜爱和鼓动林纾翻译《茶花女》,无疑是认同和赞赏其中蕴含的西方人的个性解放和自由平等的婚姻爱情观念的,并想把它介绍到中国来的,而林纾终究能接受做这件事,并做得很投入,译得很动人,当也与他能接受和愿意引进这些西方文化观念有关。因为,前已提到,当时的林纾,就是一个积极主张引进西学,维新变革的爱国知识分子。然而,林纾毕竟是一个自幼熟读“四书五经”,深受以儒家学说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熏染的知识分子,传统文化中正面和负面的因子,包括对女性和爱情婚姻的观念都深深浸润到他的灵魂深处,因此,虽然他在时代风潮的影响下,能接收西方人的个性解放、自由平等的爱情价值观念,能理解与同情茶花女的命运,可到了让自己选择是否能接收一个风尘女子的爱情与婚姻时,一番矛盾挣扎后,最终还是退回传统,选择了放弃。但要真正从情感上放弃,又很艰难,而当得知那风尘女子最终因婚姻不如意,仅过三年便而抑郁病死的消息后,更是深感痛惜与内疚。以致他在小说《秋悟生》中借男主人公秋悟生的心情描写真切表达了自己的痛惜与内疚之情:“余每遇秋悟生语及谢娘事,生辄乱以他语,察其意甚似自咎其负心者,谢娘虽不嫁生,生之心无日不在谢家……。”还借秋悟生作诗悼之:“水榭当年别谢娘,梦中仿佛想啼妆。魂来若过西江道,好认临川玉茗堂。”所以我想,写出林纾的这段情史,或能写出林纾的一段心灵史,写出晚清之际,中西文化交流碰撞的时代风潮,以及中国知识分子在这种风潮中的矛盾与纠结的文化心态。对于人们认识与反思那段和今天的历史与文化,或许有些意义,于是,就下决心来写这出戏,并也按照以上的思路来写了。

 

当然,后来笔者在戏中把谢蝶仙与林纾的结识与情感纠葛揉进《茶花女》的翻译过程,剧中描写林纾拒绝谢蝶仙后,又不免有些后悔,而在翻译《茶花女》的翻译过程中,随着对茶花女“出淤泥而不染”品性及其坚贞爱情的深入了解,对照谢蝶仙其人其事,使林纾内心更加愧悔纠结,谢蝶仙的病死和临终留给他的爱情遗言更使他痛悔万分,加上对亡妻的怀念,以致使他聚集起最深切的生命体验,最激荡的内心情感,挥洒血泪,完成了茶花女艺术形象的再创造,完成了一部划时代的译著。实际上笔者想借此表达的是,《茶花女》的翻译使林纾的心灵与情感经历了一个凤凰涅磐般的痛苦与升华的过程,思想与心智经历了一个被启蒙、被唤醒的过程,这虽是剧情构筑与思想表达的需要,但笔者追求的更是艺术真实与历史生活真实的统一,追求的是对林纾作为一个中国近代伟大翻译家、思想文化启蒙者整体艺术形象的把握与创造。

 

思路确定,进入创作,考虑到这出戏的风格样式时,笔者向来认为,一出戏的风格样式并不仅是创作者单方面的自我选择,而是创作者的艺术感受与该戏题材特质与内涵相契合的选择结果。《枫落寒江》这出戏笔者最终选择采用抒情性和诗性、音乐性很强的结构与叙述方式,也是“说书”吟唱般的方式,讲述一个委婉凄美的悲剧性故事,一方面源自于笔者对文人戏曲抒情性、诗性特征的偏爱与把握,对于传统戏曲叙述与结构方式的继承与弘扬,一方面也是跟这出戏题材本身就蕴含有委婉凄美的抒情性与诗性特质有关。而笔者想营造的笼罩全剧的“枫落吴江冷”的凄美情调与意境,也是受到林纾在译本出版中所用“冷红生”笔名的启发。冷红生这一笔名就来源于唐代诗人曹信明的诗句“枫落吴江冷”。而笔者以为,林纾采用“冷红生”作笔名,还不仅是他在自我小传里所解释的,是因“所居多枫树,因取‘枫落吴江冷’诗意”,当也是林纾译书时的心境及其对茶花女悲剧性命运的凄切感受与理解吧,正所谓:枫落寒江斯人吟,凄红冷艳总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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