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課九十：《良方自序》（下）
2017-03-30
北宋·沈括
徐文兵
 良方自序 下 北宋 ·沈括 醫誠藝也①，方誠善也，用之中節也②， 而藥或非良，其奈何哉！橘過江而爲枳③ ，麥得濕而爲蛾，雞踰嶺而黑④，鸜鵒踰 嶺而白⑤，月虧而蚌蛤消⑥，露下而蚊喙 坼⑦，此形器之易知者也。性豈獨不然乎 ？予觀越人藝茶畦稻⑧，一溝一隴之異， 遠不能數步⑨，則色味頓殊；況藥之所生 ，秦、越、燕、楚之相遠，而又有山澤、 膏瘠、燥濕之異稟，豈能物物盡其所宜？ 又《素問》說⑩：陽明在天，則花實 戕氣11；少陽在泉，則金石失理。如 此之論，採掇者固未嘗晰也。抑又取 之有早晚，藏之有?焙12；風雨燥濕 ，動有槁暴13。今之處藥，或有惡火 者，必日之而後咀14，然安知採藏之 家不常烘煜哉15？又不能必。此辨藥 之難，五也。 此五者，大概而已。其微至於言不能 宣，其詳至於書不能載，豈庸庸之人 而可以易言醫哉？ 注釋 ① 藝：技能，這裡指技能高明； ② 中節：符合規矩灋度； ③ 枳：又稱“枸橘”、“臭橘”，味酸肉少，不堪食用； ④ 嶺：指五嶺，下同； ⑤ 鸜鵒（qú yú）：亦作“鴝鵒”，俗稱“八哥”； ⑥ 消：消減，消瘦； ⑦ 露：白露；坼（chè）：裂開； ⑧ 越人：南方人，越，我國古代對南方、東南方各民族的通稱，亦稱“百越”、“百粵”；藝：種植；畦：（一畦一畦地）栽種，用如動詞； ⑨ 不能：不及，不到； ⑩ 素問：以下所見《五常政大論》。意為：陽明屬燥金，花實為草木，金能剋木，故陽明當令則“木伐草萎”。少陽屬相火，火能剋金，故少陽當令能影響金石一類礦物的質地； （11）戕（qiāng）：殘害； （12）?（làng）：曬乾；焙：微火烘烤； （13）槁暴：枯萎，乾枯； （14）日：曬，用如動詞；咀：?咀，切碎藥物； （15）烘煜（yù）：指火烤。 譯文 醫技確實高明，醫方也確實很完善，並且運用得合手法度，可是有的藥物品質不好，那將怎麽辦呢?橘種到長江以北去，會變成不堪食用的酸枳，麥子受潮會長出飛蛾，雞跨越五嶺毛羽會變黑色，八哥越過五嶺毛羽會變白，月亮虧缺不圓時，蚌蛤的肉就消瘦不飽滿，白露以後，蚊子的尖喙就開裂。這些都是人們容易知道的形態發生變異。藥性難道偏獨不是這樣嗎?我觀察南方人種茶植稻，一溝一壟的不同，它們相距不到幾步，色澤味感頓時不一樣；何況藥物的產地，有秦、越、燕、楚相距之遙遠，並且又有山區、湖澤、地力的肥瘦、氣候的燥濕等不同的自然條件制約，怎麽能保證每種藥物都出產在適宜得當的地方?另外， 《素問》中說到：陽明司天，草木的花實就會枯萎受災；少陽司地，金石等礦藏就會變性受損。像這種理論，一般采藥的人實在是不曾瞭解的。再說藥物採集的時候有早晚之分，收藏它有曬乾與烤乾的不同；氣候有風雨燥濕，還往往遇到乾旱。又如處用藥物，有的忌用火烘烤，定要曬乾後再細切搗碎，可是怎能知道採集收藏藥物之人不常常是在火上烘烤的呢?又不能肯定。這是辨識藥物之難，為第五難。 以上這五種情況，只是大略罷了。深入下去，其精微難以用言語來表明，其周詳書本上也不能盡加記載，對平平庸庸的人怎能可以跟他輕易討論醫道呢? 予治方最久①。有方之良者，輒爲疏 之②。世之爲方者，稱其治效③，常 喜過實。《千金》、《肘後》之類， 猶多溢言④，使人不敢復信。予所謂 良方者，必目睹其驗，始著於篇，聞 不預也⑤。然人之疾，如向所謂五難 者，方豈能必良哉？一睹其驗，卽謂 之良，殆不異乎刻舟以求遺劍者！予 所以詳著其狀於方尾，疾有相似者， 庶幾偶值云爾。篇無次序，隨得隨註 ，隨以與人。拯道貴速，故不暇待完 也。 注釋 ① 治：研究； ② 疏：分條記述； ③ 稱：讚許； ④ 猶：一本作“尤”； 溢言：過頭話，過實之言； ⑤ 預：參預，這裡指列入。 譯文 我研習方藥為時很久。遇到良方，就把它分別記錄下來。世上愛好方藥的人，稱讚它的療效，常常喜歡言過其實。《千金方》、《肘後方》這一類，也還有不少說得過頭失實的話，使人們不敢再相信。我所謂的良方，必定親眼目睹它的效驗，才記錄在書冊上：僅是聽說的不予列入。但對待人的疾病，如前所說的有五難，一紙藥方怎能肯定就是好的呢?初看其有效驗，就稱之為良，大概跟刻舟求劍那樣拘泥固執沒有什麽不同吧!我之所以在藥方的後面詳細寫明其適應的證狀，是由於患有類似疾病的人，也許能碰巧遇上採用。此書篇章沒有一定的次序，隨時采得，隨手記錄，隨時將它給人。拯救病人之原則在於及時迅速，因此無暇等待全部完成啊。  點擊閱讀原文收聽白雲出岫誦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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