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更多琴台的文章,请关注“甜蜜的大枣”(公号ID:tianmidedazao)更多文章在公号上,这里只是偶尔发哦。 出 轨 文/琴台 图片/来源于网络 01 张金的人生,老楚去世是道分水岭。 后来无数个日子,他多次回想那一天。 阳春三月,是个周末,他和老婆从学校接回儿子。老婆在浴缸里放满热水,洗到中途,儿子在浴室扯着嗓子喊:“爸,赶紧来,忘记自己的任务啦?” 张金笑嘻嘻跑进热气腾腾的浴室,拿过澡巾,让小子站直了,一点点给他搓背。搓到腰眼儿,儿子叽叽咕咕的笑起来:“爸,你咋故意胳肢我啊。” 儿子头上顶着打好了洗发水的白泡泡,顺手粘了一个沾到张金脸上。父子俩笑闹成一团,张金看着儿子发育成型的身体,内心的幸福感就像浴缸里不断饱和外溢的水,一波波的荡出来。 真快啊,似乎一眨眼,儿子就从自己怀抱里那个滑溜溜的小人变成了大小伙子。17岁了,可不成了大小伙子么。给儿子搓完背,张金顺手抹了一把镜子,镜子中的儿子简直就是翻版的自己,不,比自己年轻时还要帅。 呼噜一把儿子湿漉漉的头发,张金开门出去:“好好洗,一会儿出来给你理发。” “yes sir。” 听着儿子欢快的声音,张金和老婆相视而笑:“儿子大了,老婆子,咱们也老喽。” “老就老呗,好像谁还怕老似的。”老婆笑嘻嘻将儿子从学校带回的衣服一件件平整好,转身指给张金放理发工具的抽屉:“你爷俩也真有意思,外面的发型师那么多,非要自己理,儿子也真行,愣是不嫌你这个当爹的不中用。” 张金哼着小曲收拾理发工具,从小,他就是儿子的专职理发师。前些年不忙,他给儿子理。这些年忙是够忙,可无论多么忙,他一样抽出时间来给儿子理。在张金心中,这个世界的钱是挣不尽的,钱多了日子当然好过,可妻子儿女,才是最暖心的。 洗过澡的儿子穿着肥大的睡衣出来,张金把一件蓝色塑料袍子罩在儿子身上,然后把椅子往镜子前一放:“少爷,咱开始啦?” 儿子冲着妈妈喊:“老妈,拍个小视频发个朋友圈,让大家都看看我的帅老爹。” 老婆举着手机拍照,张金晃着理发剪子打出一个卖萌的姿势,想到自己四十大几的年龄,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一家人正笑成一团,电话响,张金挪不开手,示意老婆接。 “老楚死啦!”老婆攥着电话,震惊的看着张金。 张金一激灵,理发工具一扔,一把抢过电话。电话里,老楚的老婆哭得昏天黑地:“老楚死了,车祸……” 张金仓促的拍一把儿子,转身就往外跑,老婆一迭声的跟在后面,两个人前后脚跳上了汽车。 02 老楚家里整个都乱了,人从车祸现场直接去了太平间,老楚老婆和三个闺女哭天抢地,一众帮忙的人里里外外乱头无序的跑,有个人看到他,马上喊:“张总,你可来了,交警队那边需要人去办手续,医院那边也得安排。” 张金简单安慰了老楚老婆两句,便把那个哭成筛糠的女人交给了老婆,疾步出来,一二三的把那些杂乱的人一一安排了。 老楚住的是别墅,一楼安排成临时灵堂,该准备的东西提前准备齐整了,天擦黑时,交警队那边办完手续,张金带人去太平间接老楚。 老楚的沃尔沃和一辆大货相撞,车报废,人倒看不出太大伤残,就像睡着了一样,静静躺在太平间冰冷的水泥地上。 看到老楚,张金的眼泪哗的一下落下来。老楚是和他好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他们算半个同乡,差不多时间来到这个陌生城市,一次商务聚会碰了面,一见如故,遂成莫逆。这些年,哥俩没事就凑一块吃饭。谁的生意有了难处,另一个当仁不让的出钱出力。他们两个都是顾家的人,自己忙生意抽不出时间,两个老婆就带着各自的儿女集体出游。前段时间老楚的大闺女春子离婚,心情不好,老楚老婆走不开,张金还主动让老婆带着春子去了趟欧洲。 虽然没血缘,张金一直把老楚当成亲弟兄,现在这个人说没就没了,他受不了。 人接回来,老楚老婆和三个闺女又哇哇大哭了一通,将近午夜时分,帮忙的人都散了,张金没走。老楚没儿子,只有三个闺女,老大春子今年二十八,离婚半年,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不能守灵,另外两个闺女还都没结婚,更是不能守灵。 张金让老楚老婆带着三个女儿上楼,人仰马翻了一天,都累了。楼下他默然守着老楚坐了良久,上了几炷香,泪眼婆娑的念叨着:“你就放心去吧,嫂子和三个孩子,我一定尽全力照顾好……” 沉寂的凄凉中,张金暗暗发誓,兄弟没了,从今天起,他要替他担起这个家的一切。 午夜两点已过,张金也有点乏了,推开客厅旁边的卧室,迷迷糊糊盹了过去。 盹着盹着,猛然被一种细碎压抑的哭泣惊醒。推开卧室门,一灯如豆下,春子匍匐在老楚的尸体上,兽一样压低了声音哭:“爸啊,爸,你走了我可怎么办,你这个苦命的闺女可怎么办呀。” 张金心里一酸,眼眶也湿了,走过来往起拖春子:“傻孩子,别哭了,你爸听不见了。” 春子要死要活的搂着老楚不起来,披头散发、歇斯底里。 张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春子是老楚最娇宠的闺女,本来生活挺幸福,去年还准备要二胎,谁想,老公突然有了外遇,春子知道后,没容对方解释,直接选择了离婚。 婚是离了,可心头的伤并没有痊愈,老楚前几天还和张金念叨,闺女经常大半夜的偷哭。每次看到闺女的眼泪,他这个当爹的都恨不得一拳打死前女婿那个畜生。 老楚虽然没了,张金觉得,他能看到闺女的眼泪,所以,他不想让春子再哭,那样的话,老楚走不安心。 拖不动,张金一哈身,拦腰将春子抱起来。春子在他怀里挣扎,依然要死要活的要往老楚身上扑。没办法,张金只好把她抱进旁边的卧室,进了屋,把门一碰,自己横在门前,任春子又踢又打也不让她出去。 出不去,春子就扑进张金怀里嚎啕大哭,张金抱着春子,怕楼上的老楚老婆被吵醒,一个劲小声的劝。等春子哭累了,他把她拖抱到一侧的床上,想和她好好讲讲道理,说了没两句,春子没了声息,垂头一看,她竟然趴在他腿上,睡着了。 张金叹一口气,抚一下她散乱的头发,想着,让她先睡一会儿再叫醒也行。 整个世界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响动,张金保持不动的姿势,腿上伏着的那个柔软的散发着体香的身体,突然不知不觉的沉重起来。 张金感觉自己身边仿佛放了一个炽热的火炉,烤得他热火撩糟的,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他刻意扭头去看窗外,窗外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控制不住的垂头,黑的房间中,春子白皙的脸在一堆乱发中散发着圣洁的光泽。她的双手搭在他的腰上,下巴颏正杵在他最敏感的部位。 张金咬着牙控制自己,有种什么东西,却迅速在身体内部长大起来,庞大到理智和道德都没有了站脚之地。 张金颤抖着手去抚摸春子的脸,她的背,他一边骂自己是畜生,一边又控制不住颤抖的手。猛然的,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老楚,张金一个激灵,终于有了狠心站起来。他哆嗦着分开春子抱在自己腰上的双手,慢慢让她倾斜到床上,想要站起来的瞬间,春子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了他。 她居然醒了。 他所做的一切,她原来都知道。 张金震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春子,咕哝一声再次扑进他的怀里:“我害怕,不要放开我,搂着我,搂着我……”她咕哝着小兽一样往他怀里钻,孩子似的贴上来,张金的所有防线顷刻一泻千里,他的脑海里其实还有老楚,但什么都顾不上了。 03 接下来那几天,张金再也没敢老楚跟前凑。不仅没敢再看老楚,他也不敢再看春子。 机械的木头人一样应付着里里外外的事儿,他总觉得自己整个人是飘着的,找不到根基。老楚的葬礼结束,张金一头栽倒在床上,病了。 这场病不轻,张金不敢闭眼,一闭眼似乎就看到老楚狠狠地盯着自己。努力把老楚挥出脑海,春子那炽热激烈的肉体又扑到身边来。 午夜无眠的时刻,他狠狠抽自己耳光:“你他妈就是个畜生。” 他想打死自己,却总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总是忍不住想到老楚、想到春子。 病到第十天上,老楚老婆和春子来了。老楚老婆觉得张金是为老楚的事儿累病了,一个劲说着承情的好话。张金强撑起镇定和她说客气话,眼角余光扫到春子,身体居然立即有了可耻的反映。 说着话,老婆和老楚老婆提及烧七的一些事,她们怕张金听了更伤心,就去了另外的房间。 房间里,只留下春子和张金。她轻轻走过来,低着头垂泪:“我知道你为啥病,怪我,真的,爸爸就是地下有知,也知道是我的错。” 看到春子的眼泪,张金一下子心疼得不行了,他探出手来想要替她抹泪,手伸到中途,又无力的缩回去,哑声道:“我,我混蛋……” 他想继续解释点什么,春子却猛地俯下身子深吻了他。轰的一声,这几天好容易撑起的理智世界一下子坍塌了,张金这次连一点挣扎都没有,就疯狂的迎接了她。 她们气喘吁吁的纠缠在一起,天崩地裂一样的汹涌激情,滔天白浪一样把这两个人砸翻在地。 老婆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来,张金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春子:“你先走,明天我去找你。” 老楚老婆和春子走了之后,张金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下床,洗了一个热水澡,闭着眼躺在热滚滚的浴缸中,春子的热烈,无处不在。 等不及明天,吃了中饭,张金借口去公司直接开车出去了。 接到他的微信,春子从家里跑出来。 热烈情欲的深处,张金和春子互相哭诉对不起。他对不起老楚更对不起老楚的老婆,春子则对不起张金那待自己视若己出的老婆。 但是,没办法了,他们就像两个被抛入深谷中的绝望者,谁都不能戒掉对方。 奸情败露在半年之后。 那时已然是秋天了,郊外有片白桦林,硕大的树叶铺得满地都是。张金带春子去闲逛,居然撞到了儿子和他的同学。 当时,他正挽着春子的手,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说着悄悄话。听到声响,一抬眼,儿子愕然的立在面前。 张金老婆很早就发现老公不对劲了。 婚龄二十二年,这个男人,无论穷困还是富有,对她从来都体贴细致。这份体贴,老楚死后有了变化。其实张金在家里还是什么都抢着做,也一如从前的关心她,但张金老婆能感觉到男人的心,不在家里。 老楚死了大半年,张金没再给儿子搓过背,头发也不理了。他不说自己忙,但一到周末就没了人影。 偶尔的,张金老婆也怀疑老公出轨,可是,又好像抓不到什么把柄,再说,她也不敢去抓什么把柄。 不是怕张金,她只是觉得,万一真有什么,她情愿自己瞎了。 她嫁给张金的时候,这个男人一无所有,结婚的房子都是借了大队的一间办公室。她们从倒腾小电器起家,后来张金又当了包工头,再后来,生意做大,进了城,成立了建筑公司。这些年,上头扑面往张金身上扑的小姑娘不是没有,可他,看都不看一眼。 这年月,有钱男人多的是,像张金这样洁身自好又表里如一的有钱男人凤毛麟角。人人都赞张金老婆命好,她也觉得自己命好,嫁了一个一辈子只爱自己一个的男人,这比金山银山的富贵更让人知足。 但现在,这幸福碎了。 04 儿子哭诉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张金老婆哆嗦得不成样子:张金出轨了,小妖精居然是春子。她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她想哭,想闹,想找到春子撕两把,看到张金进门,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金进门就给她跪下了:“我对不起你,咱们离婚吧。” 离婚?! 不,怎么可能,离开他,她的命也就没了。 “家里的钱都留给你和孩子,只要放我走。” 没了人,钱再多不都是纸吗?不,不行,老婆拉着儿子给张金跪下,求他,眼看他泣不成声的抽自己耳光,以为事情还有转机,可一转头,张金又走了。 张金开车出来,漫无目的的围着城转来转去,最后到了城西一处荒凉之地,在一个水库边上,默默的坐下来抽烟。 他想起老婆和儿子的眼泪,心里酸酸的。他对自己说,如果你是个男人,就不该这么伤他们。 可是,一想到春子,所有理智顷刻烟消云散。 活了四十几年,他从没想到一个女人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这些年,他不是没遇到过诱惑。公司有一个新来的文员,每天一封情书,甚至当着他的面脱光过自己,看着那个年轻新鲜的胴体,张金不是没有冲动过,可冲动的边缘,他想起了儿子和老婆,一下子就控制住了自己。 他不是柳下惠,但他太知道老婆跟着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还有乖巧的儿子。生意场里,他看到那些玩世不恭的同龄人,各种花花绿绿的折腾。别的男人觉得那是骄傲,他觉得那是无耻。一个男人,如果只遵从欲望的差遣儿忘记自己的身份,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因为严防死守了道德的底线,别人高看一眼张金,张金也高看自己一眼,他天生有那种英雄主义情节,觉得这辈子也许不能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成为一个好男人的模板,完全可以。 他鞠躬尽瘁的守着自己的底线,以为就这样安然的和老婆白头了,谁想,老楚去世的那个夜,发生了那样的事儿。 一个午夜无意的拥抱,一切都变了。 和春子纠缠在一起这半年,他成了双面人,一个时刻不停的拎着鞭子拷打质问他,另一个则不管不顾的推着他一路向前:“为你自己而活。” 春子从没要他承诺过什么,水深火热的情欲中,他不是没想过离婚。可回到家,看到老婆和儿子笑嘻嘻的脸,又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不是没想过和春子断,可一天不见,整个人都要炸了,那种刻骨的思念,没法形容——如果给他一个选择,要命还是要春子,他宁可不要命,也得要春子。 这次事情败露,捆在张金身上的绳子好像一下子断了,之前被压得受不了的那种折磨,突然就释放了。 回家前,春子哭着问他怎么办。他当时没想好,但是回到家,鬼使神差的,他说出了那些话。 说出来了,决心也就有了。 离婚。哪怕儿子和老婆恨自己一辈子,这个婚也得离。 他想每时每刻都和春子在一起,他想正大光明的牵着春子的手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知道因为这个事儿自己会身败名裂,但是,再怎么身败名裂,他也没法放下春子。 想到这里,他给春子打电话,想要告诉她自己的决定,电话那边一片嘈杂,他听到了老婆的声音。 张金跳起来开车直奔老楚家。 老楚老婆一见到他,嚎叫着扑上来撕打。春子跪在一侧,老婆凛然的哭诉着。 张金的脸被老楚老婆抓花了,他不在乎这个,他受不了的是春子那个样子,瑟缩着颤抖着好像犯下了滔天大罪。不,春子是无辜的,一切冲他来就行。 老楚老婆撕完他,转身去打闺女。张金热血一涌,一把把春子拉到自己身后:“谁也不能碰她,错都在我,从今天开始,我要和她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不顾身后乱七八糟的哭喊,他拉着春子上车,疯了一样狂奔而去。 寓所里,两个人疯狂相爱又嚎啕大哭,冷静下来,他告诉春子,婚是离定了,他要给她一个家。 春子楚楚的看着他,泪流满面:“我觉得自己有罪。” 张金狠命抱紧她,如果这份真爱有罪,他情愿与她一起上刀山下火海。 脸皮彻底撕破,张金不再回家,他公然和春子住在一起,还把春子带进了自己公司。老婆坚决不离,他想用这样的手段,逼迫她。 老婆陆续闹过几次,后来,干脆不闹了,随便张金怎样,婚坚决不离。 张金的事儿在熟人圈子里引发了强烈地震,一个好男人突然变疯狂,大家议论纷纷。议论归议论,倒没多少人为此瞧不起张金。大家集体瞧不起的是春子。好好一个姑娘,虽然离过婚,模样又不错,亲爹不在了,家里依然有钱,何苦给人当小三。 老楚老婆没事就打电话骂闺女。春子离婚带回的女儿,在姥姥的唆使下,也不理春子了。 张金要春子忍,忍到老婆肯离婚,所有流言蜚语都不攻自破。到时候,他再带着春子回家给丈母娘磕几个头,看到亲情的份儿上,看到自己和老楚这些年的感情上,老楚老婆也许能原谅他们。 每次他这样说,春子就嘤嘤的哭。 看到她的眼泪,张金的情欲就疯狂起来,过去每次激情过后,春子的悲哀能够散尽。但现在,无论多少次激情,春子的眉头都不能解开。 张金只好尽最大努力去说服老婆离婚,只要离婚,一切条件他都答应。 老婆咬着牙,丢出来四个字:除非我死。 05 临近元旦时,儿子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孩子成绩下滑太厉害,还有了叛逆的倾向。 张金脑袋嗡的一下子,这半年,他只顾着自己水深火热,似乎都忘记还有一个儿子了。他开车去学校,准备接儿子,儿子看到他,头都不回就走。 他拒绝和他说话。 张金只好去找老师。老师不知道张金家里的变故,一个劲的让张金关心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剧烈的变化:“过去学习刻苦,性格也开朗,这几个月,不说话,上课走神,脾气也变得特别暴躁,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这样下去,孩子会被毁掉的。” 张金额角冒出微微的汗,一迭声的和老师道歉。出了门回家,一进门,冷冷清清的房间里,儿子横在沙发上打电玩,老婆躺在卧室的床上,半死不活的眯着眼。 别人家煎炒烹炸做晚饭,他们家清锅冷灶,不像个过的。厨房里乱糟糟的,垃圾桶里塞满泡面的作料袋儿,张金火大,这还是个家的样子吗! “本来就已经不是一个家了。”老婆趿拉着拖鞋出来,窝在沙发一侧,不看他。 张金去扯儿子:“走,爸爸带你出去吃饭。” 儿子奋力挣开他的手:“不许碰我,我嫌你脏。” 张金面红耳赤,愣半天,低头向外走。完了,这个家真的完了。他茫然开着车,想起大半年前的春天,儿子欢天喜地的在浴室里喊他:“爸,赶紧来,忘记自己的任务啦?”忽然埋头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 回到寓所,春子没在,张金和衣躺下,手机里翻出大半年前儿子发的那个他给他理发的小视频,泪落成雨。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走到了今天,他想不出答案,迫切想要春子的抚慰,可是,春子一直没回来。 他给她打电话。好半天,春子接起来,她居然回了家:“不和你说了,别吵醒孩子。” 张金心里像有什么被轻轻拨了一下,老楚老婆一直不让春子进门,怎么今天春子回去了?难道老楚老婆相通了? 第二天,他去接春子,到了门外打电话,春子告诉他,母亲病了,她得在家伺候两天。 张金好好嘱咐了两句,转身回公司。他以为过几天春子完事就回来了,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了,春子还是没回来。 张金坐不住了。这半个月,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住在寓所里,凄惶无助得像个孤儿。越凄惶无助,他越发体会到春子对自己的重要性。 他去接春子,这次没打电话,而是直接进门。 老楚老婆坐在迎门的沙发上,头都没抬:“春子带孩子出门了。” 出门了? 老楚老婆抬头正色看着他:“老张,我求你了,放过春子吧,老楚活着的时候,一直当你是好兄弟,他现在没了,你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合适吗?前两天,我去医院,碰到你老婆,她乳腺上好像长了个东西,那个女人,跟着你这么多年太不容易了,春子不懂事,你四五十岁了,还不懂事吗?” “我……” “我已经和春子谈了,她再这样祸害别人,我真不要她了。” 张金红头涨脸的从老楚家出来,给春子打电话,春子关机。 想起老楚老婆说自己老婆乳腺可能有问题,张金开车回家,腾腾上楼,到了门口,又把开门的钥匙重新放回兜里。 不,经过这么多,这个家,他回不来了。 06 他漫无边际的开车转,不知不觉,又转到城西的水库。 下了车,张金把自己摊在结了冰的湖面上。冬深了,水库的冰结得很厚,有那么一个瞬间,张金希望厚厚的冰一下子融化了,真那样的话,一切都解脱了。 张金躺了很久,冰没有融化。天色黑下来时,他从湖面上爬起来,哆嗦着湿漉漉的身子,钻进车里,回寓所,躺在被子里,野兽一样哭吼了很久。 春子半个月后回来,回来没来找他,而是直接回了家。 老楚老婆改变策略了,对闺女不再打骂,而是好言相劝,她提及前女婿办的腌臜事,教育春子:“当初他那样你要死要活,现在张金老婆的感受,你应该能体会,咱不能因为自己任性,就毁了人家母子俩。” 春子其实早就有了悔意。第一次和张金发生关系,她不是故意,只是没法承受父亲去世的打击,感觉茫茫人世再也没有一个依靠。正巧张金在身边,他又那么温厚有加。所以,她不顾一切跳了进去。 之后虽然他们也有过非常美好的日子,可奸情败露之后,世人的指点,母亲的哭泣,姊妹的怨愤,还有女儿那张强装出的冷漠小脸,都像刀一样扎在她心上。她本性不是疯狂之人,张金虽好,可张金的老婆也不是坏人,就如母亲所言,自己的幸福建立在那个女人的痛苦之上,即便他们离婚,这辈子她能安心吗? 她想起刚离婚不久,张金老婆陪自己去欧洲,一路上细心体贴的照顾,一把年纪了还替她背着女儿上车下车,深感无地自容。 听到母亲说张金老婆乳腺可能有问题时,春子更没法面对自己了。先前她觉得自己有罪,可这罪不至杀人。如果张金老婆真的身体有了问题,她承受不起这份罪孽。 这次出门,她试着放下张金。虽然放下很难,可一忍再忍,居然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春子的这些变化,张金不知道。 他得到她回来的消息,兴冲冲来接,春子当着母亲的面,说今后要住在家里了。 张金傻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再要解释。春子就把自己所想的,写成一封信,给了他。 这封信,好像晴天霹雳一样击垮了张金。他疯狂的想要说服春子,春子流着泪听他说完,带他去了父亲的墓地。 老楚死后,张金从未来过。他其实也想念老楚,却又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死去的这个兄弟。 他看着老楚墓碑上的照片,满心说不出的苍茫。很快老楚就去了一年了,这一年,对于他,比三生三世都长。 春子跪在父亲坟前含泪看着张金:“今天我要以死去的父亲的名义发誓,不再破坏你的家庭。” 张金语无伦次:“我真的可以很快离婚的,真的可以。” “不,你不能离婚,你离婚这辈子我也不能心安。” 他们争执了半天,重新上车,张金开着车疯了一样狂奔。一边狂奔一边泣不成声:“我真的能离婚,真的能。” 春子凛然看着他:“停车,你再不停车,我就直接跳下去。” 车子戛然而止,春子跳下车子,头都不回的走掉了。 张金的车箭一样飞回家,他疯子一样上楼,进门一把从床上薅起老婆:“你觉得咱们还能继续生活下去吗?离婚,求你马上和我离婚。” 老婆蜡黄着脸任他摇晃,一言不发。听到声音的儿子呼的一下冲过来,一拳挡开他:“你还有点人味吗,妈妈病了。” 儿子晃着母亲的病历单,狠狠摔在张金脸上,煞白的脸,冒火的眼睛:“你再碰我妈一下,别怪我不客气。” 张金丧家犬一样从离开家。泪流满面的开着车,城市诺大,他没地儿可去了。 哭半天,猛然一打方向盘,回寓所,给春子写信,他不信说服不了她。 打开寓所的门,张金差点瘫在地上。房间内春子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张金撑着手扶着门好半天,忽然扭身下楼。来到春子楼下,他温言细语的打电话:“既然分手,咱们就再吃最后一顿饭吧。” 大半天,春子出来了。张金载她去了本市最贵的酒店,一餐饭,他什么都没说,一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 春子也哭,一边哭一边劝他回家好好的:“下辈子,下辈子咱们一定在一起。” 吃了饭,张金红着眼睛看看春子:“最后一次,你再陪我到处转转吧。” 春子含泪点头。车子缓缓驶入车海,走着走着,张金把春子带到了城西的水库边上。他在车里,和春子哭诉那天自己如何躺在冰冷的湖面上,春子嚎啕的抱着他:“对不起,对不起。” 两个人热烈激吻。张金捧着春子的脸:“无论你走不走,我和老婆都没法回到过去了,所以,勇敢点,和我一起面对好不好?” 春子的眸中闪过片刻迟疑,很快,她又坚定的摇摇头,并决绝的抽回了身子:“不行,我真的做不到,下辈子,咱们就约下辈子吧。” 张金泪眼婆娑的发动汽车,扭头定定的看住春子:“真的下辈子?” 春子泪如雨下的点点头,突然的,她看到车子飞起来,失声惊叫:“你干嘛?” 张金一只手过来搂她:“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下辈子。” 车子子弹一样冲出去,黑漆漆的湖面上,DUANG的一声巨响,巨大的湖面骤然碎裂成无数块,车子打个滚,无声无息的沉潜进冰冷的湖底。 “我的孩子……”春子凄厉的声音很快被冷寂的湖水湮没。 一天后,车子被打捞上来,车内的场景,触目惊心。张金一手把在方向盘上,一手探过来好像想抓春子。春子倾斜着身子,两手死死抓着门把手,她好像拼尽全力要开车门,但是,那扇门,永远关闭了。 琴台,《读者》《意林》签约作家。 公众号:甜蜜的大枣 公号ID:tianmidedaza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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