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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建松:三部电影说清楚形而上是什么,你信吗 | 这不科学

 浮生偷闲 2017-04-02


这不科学

宗教与科学的相爱相杀


文 | 聂建松


对于很多人而言,形而上学(Metaphysics)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词汇。


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形而上学”,乃是考试中“孤立、静止、片面”的代名词。不过,这个定义多少是有些失真的,它其实是有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如果真的这么看待形而上学,那么这种看法本身,甚至可以说,就是一个“孤立、静止、片面”的角度。


形而上学,或者那个令一般人感到陌生的形而上学,到底是什么样呢?


它本身实际上也是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跟很多人想的不一样,它非但没有死,实际上至今日仍然是一个严肃的学术话题。在这个过程中,形而上学实际上历经了三次重大的转变——如果用三部电影来诠释的话,分别是《楚门的世界》(The Trueman Show)、《骇客帝国》(The Matrix)和《降临》(Arrival)。


一、《楚门的世界》——“存在是什么”


我是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之中么?


每个看过《楚门的世界》故事的人,都会不自觉地思考这个问题。楚门(Trueman)这个名字直译过来的话,就是“真人”。这位“真人”自小就被放置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摄影棚当中,他生活中的任何细节都处在一场永不停息的直播之中,他周围的邻居、朋友甚至亲情都是一幕幕精心设计过的演出。


他很久都没有意识到他所生存的地方是“虚幻”的“洞穴”,直到有一天,他开始发现了这个完美世界中存在的那一丝“裂痕”……这让这个他曾经熟悉的世界又重新变得陌生。


从这个角度上看,“真人”的觉醒倒是多少神似“形而上学”上的第一次转变——本体论(Ontology)的出现。这个词源自于希腊语:“存在”(on)与“学说”(Logos)的组合——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认为,形而上学就是关于“存在”的学说,或者说“真存在”的学说。


那么什么又是“存在”呢?


这个词其实在直观上并不难理解:对于楚门而言,整个世界毫无疑问都是“存在”的。但是这里面的难点在于:有什么东西是真实的?大概除了西尔维娅(Sylvia)对他的告白?


对于古希腊的哲学家也一样,他们也在质问什么是真实存在?


与楚门生活的“完美世界”不同,希腊人似乎从来不认为世界是“完美的”;与楚门的世界相同的是,希腊人也倾向认为世界是“流变的”、“不真实的”,甚至是一个“囚笼”——正如同楚门被关在这个摄影棚之中。


不过,这也激发了他们从这变幻之中寻求那“不变”的东西的冲动,如同楚门想要跑到外面的世界一样——这就是本体论的意义所在:真实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在此,我们还得澄清一个观念:我们在前文中提到的“不变”却未必是我们日常理解中的“静止”——更准确地解释,或许应当是一个事物的产生和结束都被一个力量(Energeia)所推动,都具有一个“目的”(Telos)——正是这个“目的”和“力量”,它使得万事万物“存在着”,并且使得万事万物朝着它自身“进发”。


说起来有些学术化,不过我们可以举一个通俗的例子:这正如同影片中摄影棚的导演克里斯托弗(Christof)控制着“楚门的世界”一样,他降雨、安排人员出现、调整各种镜头使之符合自己的演出目的一样。


因此,如果说形而上学是在研究这个“不变的目的”,是可以说得通的。但如果仅仅是从字面上臆测形而上学是一种躺在床上幻想世界运行的空想,则是大大低估了使用“形而上学”这一概念的古希腊人的理性程度。


▲ 《楚门的世界》剧照


二、《黑客帝国》——认识论的转向


红药丸还是蓝药丸?——这是墨菲斯(Morpheus)给尼奥(Neo)提供的一个选择:选择遗忘一切,继续留在“矩阵”这个梦境之中,还是选择醒来从而逃出“矩阵”?


在电影《黑客帝国》中,未来世界中,大部分人类都被“机器”囚禁了起来,每个人都被链接到一台巨大的电脑主机之上,如同一个巨大的虚拟在线游戏一样。对于生活在主机上的人类而言,他们所见到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生活在一场“梦境”之中。


那么,这场梦境对于“生于斯,死于斯”的普通人而言,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也许普通人感受不到这种焦虑,甚至觉得无所谓,但是作为思想更加敏感的尼奥在这种焦虑的推动下,选择了那粒红药丸——由此,引发了他自身的“认识论”革命。


▲ 勒内·笛卡尔


勒内·笛卡尔(Rene Descartes)大概就是哲学家中的第一个“尼奥”吧,他的思路其实与《黑客帝国》惊人的相似。他问了我们一个问题:“我们如何知道周围的一切不是假象呢?”


在笛卡尔看来,自然现象本身,甚至连数学,都可能是某个恶魔作祟的结果——整个人类都可能陷入了一场巨大的梦境之中——这岂不是很像是在说,我们被囚禁在一台巨大的电脑之中?


需要注意的是,这个故事其实和《楚门的世界》有些许不同:楚门的世界无论是摄影棚内,还是摄影棚外,多少还是楚门能够直接看到的;《黑客帝国》中,当所有人接入矩阵之中,看到的则完全是由电脑所虚拟出来的“太虚幻境”。


▲ 《黑客帝国》剧照


这种怀疑主义发展到了极致,可以说就是乔治·贝克莱(George Berkeley)的“存在就是被感知”——如果我没有感知到某物,那么它就是不存在。


可是,这句话也很容易招致误解。按照电影的情节,觉醒的人类聚集在一个叫锡安的地方,矩阵中的人类一辈子都感觉不到锡安的存在,难道锡安就不存在么?然而,贝克莱的意思更多是,我们除非真的“感知”到锡安,否则我们凭什么说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场革命中的最后一位尼奥(电影中尼奥也有很多前任)就是伊曼努尔·康德(Immanuel Kant)。他的思路其实挺有意思的:仅凭我们自身的感觉其实无从判断矩阵之外有什么,然而十分确定的是,我肯定身处在某个“矩阵”之中,因为我感觉的到一切都是那么有“条理”。



三、《降临》——语言学的转向


到底是认识改变了语言?还是语言改变了认识?


在影片《降临》之中,女主角习得了外星人的语言,同时获得了预知未来的能力——更有意思的是,在影片刚刚开始之时,女主角却早已经历了自己“未来的女儿”的死亡了。这代来一个问题:到底她是先学会了外星人的语言,还是先预知到了未来?


可能导演就希望打破我们一般认知中的时间线,建立一个“环形叙事”,而非“线性叙事”——正如片中外星人的语言一样,一句是一个环,而非是人类的语言一句是一条线。


这个影片其实表达了这么一个思想:我们其实没法分别“语言”和“认识”孰先孰后,这二者可能是“共生”的——正如我们无法完全以线性思维的“先后”,去衡量环形叙述中的女主角的“先后”。


形而上学的“降临”也正是“与语言相关的”,学术界称之为“语言学的转向”(The Linguistic Turn)——这个词源自于理查德·罗蒂(Richard M. Rorty)编辑的《语言学转向——有关哲学方法的论文集》。当然学术界的工作并非是研究外星人的语言,而是我们自身的“语言”。


▲ 《降临》剧照


这场“降临”的主要是思想是我们的“日常语言”实际上是有问题的——正如影片中,我们无法完全用线性的东西去表达环形的东西。同样正因为有着这样的问题,所以哲学家们要重新改造“语言”,使之能够达到更为精准的表达——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门新的“外语”,一门基于现代逻辑的分析语言。


虽然在《楚门的世界》中(本体论时代)以及《黑客帝国》(认识论时代)中,也涉及到了语言的问题,但那更像是在讨论我们能否用“摄影棚”或者“矩阵”之中的词汇,去讨论“摄影棚外”或者“矩阵外”的世界。而在《降临》(语言学的时代)之中,我们则要从本身开始反思我们用来表达的那个工具本身是否是有效的了!


这样一种思路,使得我们认识到我们关于那个世界的表达曾经是那么的不准确——那本来可能是个环形的地方,而我们只懂得使用线性方式进行表达。又或者说,那个“世界之外的世界”是否是我们语言上的一个“美丽的谬误”?


我们过去一直在思考到底什么是“存在”,然后思考我们怎么“认识”存在,现在则先要思考我们使用“存在”这个词,到底要表示什么意思?或者我们能用一种语言来对“存在”进行什么样的表达?诸如此类,等等。


没准这个“形而上学”的研究过程也是一个“环形叙事”?——假如我们之前都处在一种“瑕疵”的状态,那么就意味着我们要重新审视自身的认识了,那么又意味着我们要重新看待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了。


在《降临》的影片结尾,女主角重新开始看待她的人生了,并且更勇敢地去接纳她那个未来的女儿了。正如形而上学的发展从来也没有停止下来,一直都在试图辨别到底什么是真实——整个世界也会一再从熟悉变得陌生,再从陌生走向熟悉。


本文原标题为《“形而上学”的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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