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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瀑布六月寒

 大红门16 2017-04-03


天下瀑布很多,能入唐代大诗人李白法眼的大概就是两处,一是庐山瀑布,他《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诗句,可谓名扬四海,妇孺皆知。再就是沂山百丈崖瀑布,他《题百丈崖瀑布》“百丈素崖裂,四山丹壁开。龙潭中喷射,昼夜生风雷。但见瀑泉落,如潨云汉来” 的诗句,也是极有韵味的。

我游过庐山瀑布,也游过黄果树瀑布,都没有我游家乡的沂山百丈崖瀑布如此亢奋和激动。因为还是在很小的时候,我曾出于好奇,向出生地在沂山百丈崖下的母亲打听,百丈崖高吗?母亲用她慈爱但不柔软而且发柴手轻轻抚摩着我的头说,高,太高了!红嘴老鸹在山顶上下了蛋,顺着山涧往下落,蛋才落到半截腰,就变成小鸟飞了。

哇塞!这么高啊?!伴着我的惊呼声,脑袋挨了母亲轻轻一拍:瞧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哄你耍呢!(临朐方言:逗你玩的意思)你长大了自己去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孩童天真单纯,尽管母亲声明是哄我的,但我那小脑瓜仍在痴痴地猜想,母鸡孵小鸡,鸡蛋21天才变成唧唧叫的小鸡子儿,鸟蛋变成小鸟恐怕也得这么长时间。这么高的百丈崖瀑布,是多壮观啊!就按母亲说的,长大了一定去看看。但遗憾的是,直到我18岁离开故乡,也没有圆了这个期盼。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退休回故乡探亲,游览百丈崖瀑布是我最急切的心愿。 

仲夏一天早饭后,我由东镇庙西行,沿盘山道逶迤而上,大约行程一公里多一点的距离,一道巨壑展现在眼前,“瀑布谷”到了。

该谷曲折幽深,流水潺潺,是汶河的上游。河道山石磊砢,横斜相阻。流水屈曲回旋,时隐时现,激流怒涛奔腾于谷底。两岸山峦陡立,云横腰间;岩崖峻峭险岌,望而悚然可惧。山坡草木丛莽,杂树成林,鸟鸣其间,古松盘曲多姿,刺槐参天蔽日。山花烂漫,芳香四溢。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明代兵部尚书原杰游《沂山百丈崖瀑布》的感言诗文:“夹道松阴自行在,关关野鸟弄新晴。云开峰顶遥空碧,泉泻崖头巨壑鸣。强饮为怜好山色,豪饮只恐银龙惊。乾坤放眼宽多少,万里江河一线明。”

沿着北坡断续起伏的崎岖山径,采荆捉棘,西行约半公里,有石壁兀秃垂立,陡峻如刀劈一般,形若半环,面向东南,颜色呈红褐,映日反光,“悉赤壁霞飞,若红云秀天。” 自下仰望,崭截云表,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百丈崖”。

崖上有河,也就是“玉带溪”,名字为汉武帝所赐。溪的源头是法云寺的圣水泉,终年常流不断涸。溪水循着蜿蜒如蛇的幽谷东流,河道坎坷不平,流水分合回环,忽而漩入地下,嗡嗡作响;骤然又从深坎涌出,激流而下,颇为神妙可观。水流汇集着诸多山泉,水势渐次增大,流至百丈崖,倾泻直下,形成瀑布,所以称“百丈崖瀑布”。

瀑布三叠,煞是好看。一叠磐石参差,其高约四米,水流喷薄吞吐,如云似絮。汇集崖下,水势湍急,右折东流下注,形成二叠。二叠高六米许,由于岩口高凹不平,迫使水流分散,数瀑争泄,激浪翻滚,犹如众龙戏水。水注仙人盆,合为一瀑,是为三叠,其落差达八十余米。水大崖峻,飞流直下,俯冲谷底,汹涌澎湃,犹如万马奔腾。近看若万匹白练悬挂绝壁,遥望似银汉倾斜自天而垂,崖下浪花翻滚,如抛球卷雪,迸珠溅玉,声似沉雷常鸣,震荡山谷,传至数里之外。气势浩大,景象极为壮观。

明正德间户部右侍郎乔宇在《沂山瀑布泉序》中赞道:“东镇庙之西,缘麓而上,路皆蒙翳峻绝,十五路曰百丈崖,有泉自山巅而下,映若晴虹,洒若飞雨,为江北瀑布之冠。”

“百丈瀑布六月寒”,这是古人对沂山瀑布的独有评价。这里山高谷深,光照稀少,气候阴冷,瀑布南侧崖下积雪,其上结冰悬凌,如帘似旒,至初夏不消。虽严伏酷暑,至此顿觉寒气袭人,冷侵肌骨。

对这异常的气候和现象,清末临朐诗人梦熊在《沂山百丈崖瀑布》诗中描述道:“雷鸣三夏倾盆雨,冰雪雨侵岿若山。冬神炎帝栖一壑,瀑布幽谷两重天。”此描述可谓恰如其分。

百丈瀑布,天成奇观。古往今来,名仕学者、骚人墨客赞咏殊多。据不完全统计,自唐宋至清末民初,载入史书文献的赞文诗词等有300篇之多,仅东镇碑刻记载诗词歌赋就有百余首,明嘉靖年间巡抚应天十府陈凤梧登百丈崖观瀑布后写到:“庐山瀑布闻天下,东镇飞泉亦并名。三伏岩边无暑气,九秋云外有寒声。凝目已觉心神爽,入口还教胆肺清。如我好奇已成癖,缘崖涉涧溯空明。”

还有明弘治年间中书舍人刘铳在《沂山瀑布泉次前韵》中也写道:“此泉真托此诗知,千年胜迹留煌陲。雷霆呵禁魍魉避,星斗照耀光芒垂。亟香我来自天上,益见草木曾化滋。东方名泉七十二,可能一滴争其奇。明珠白玉任飞溅,至宝或为天所遗。遥分爽气涤双眼,时听寒声支两颐。酌泉咀诗更大快,坐觉此味回浇漓。山风万古吹不断,悬崖六月含水漪。云中素鸾起复坠,海底白龙藏在兹。匡庐瀑布声天下,似恐缩地神能移。歌彻沧浪行非浅,尘土出此将安之。此中万态本难状,一一献我无余姿。”

对百丈崖瀑布的点赞,除诗文纪胜外,游人还即景挥毫于石,留下了诸多石刻。最早者,当属北宋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龙图阁直学士曾布的记游题刻:“丹崖银龙”。明代嘉靖年间吏部尚书乔宇题壁“龙瀑泉”三个篆字,大方斗,直排于百丈瀑布左侧石壁。还有明万历年间进士张继孟《观百丈崖瀑布十绝》之一:“万水俱从山下出,此泉飞洒白云边。吾藩赤子征输苦,借尔为霖大有年。”体行书,阴刻于北侧悬崖。明雪蓑道人“乐在其中”咏题,等等,石刻遍散幽谷,字体正草隶篆均有,镌刻形式多为阴刻,笔路各有特点,耐人寻味。

百丈崖瀑布,还有一独特奇观:每当晴日午间,瀑布水汽蒙淞中,却因太阳折射,现像一圆光亮,大如面盆,映于水帘丹崖之上,远远望去,恰似十五的圆月。若游客以瀑布为景留影,照片上那丹崖水帘中的明月十分耀眼。人们称此奇观为“白日见月”。据传说,此为“日月同辉”,瑞气之象。游人到此,无不观此景关,叹为观止。难怪康熙大帝将“灵气所钟”的御碑立于东镇沂山。

壮哉,沂山百丈崖瀑布!她是北国瀑布之最,她的壮景秀色,可与庐山瀑布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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