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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贵的生活史诗

 心想事成_ 2017-04-03

  导语:

  已近天命之年,阿贵已经能够从繁杂、细琐的生活之中抽丝剥茧,挖出那最本质的内核。他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行走从容,在日常的生活里汲取着艺术的养分,无论所择所取,始终有着统一清晰的审美标准和自我坚守。

  正文:

  让我们轻轻放上一曲德沃夏克歌剧《水仙女》中的《月亮颂》,在音乐所传递的深切绵远的情怀中,开始走近画家李贵君的内在世界,在画作之外去发现李贵君的另一个“艺术”世界。

  前前后后跟李贵君碰面三次,三次的短暂接触,已被其人格之中所坦露的诚恳、对艺术的虔诚之心所打动。他是那种容易跟人掏心窝子的人,低缓而热切的言语中,有种清醒和冷静,让你意识到:这是一个不会被荣誉冲晕,不容易被外界规则所影响到的人,他所关心的只是自己内心的那点儿惦记。

  (一)一个温暖而深情的人

  走进李贵君的画室,总令人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露台上正等待着被种上蔬菜、绿植;庭院里仍残留着冬天的景像,枯树、残叶被春日的阳光投射到墙面上,留下动人的线条;无处可去的麻雀栖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完全没有了城市的车马喧嚣。

  他随意的放上一张古典黑胶唱片,那台从英国购置的老音箱,开始播洒出温暖的音调,让人内心升腾起一股暖意和宁静。“我喜欢一些温暖、深情的音乐,这样的音乐有一种很虔诚、纯粹的东西,比如《月亮颂》,比如马勒交响曲中的一些抒情弦乐。当你觉得情感到这儿已经渲泄得足够了,它还没停下来,那份深情纯净而深切,把你的心都融化了。”

  李贵君喜欢听古典音乐,有时在工作室,有时在车上,“很多深情的音乐是在车上听的,画画时听的音乐更纯净一些。”有一段时间,他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洗笔的时候总会听一段深情的音乐,德沃夏克歌剧《水仙女》中的《月亮颂》,是他那时经常听的,“我觉得最干净的爱情,就是《月亮颂》。”

  细细翻阅阿贵工作室里四处散落的古典唱片,容量之丰富可称得上专业。问他是否会在一天开始之时放上一张唱片,定下一天的情绪基调。他笑笑说:“听音乐是随性的,你没法去设计它。基本是根据情绪来选择音乐,一个时期会有一个时期的倾向,这个时期需要来点瓦格纳,那个时期需要来点巴赫的《康塔塔》;有时候听一些巴洛克早期的室内音乐,有时候听一些弥撒,这样的音乐它有一种庄严和更宽广的情感,让人觉得不轻俗,觉得情感庄重。”

  “我不喜欢的东西我不碰,我喜欢的东西会持续。”

  他曾因为莫扎特《双簧管协奏曲》中第二乐章的一段儿双簧管演奏而热泪盈眶;也曾因为某一深情优美的人声唱段而感动不已。那是因为“它把你内心当中某个柔软的部分触动了。”

  这是一个极度深情的人。从他的画作里,你能感受到那种饱满丰盈的情感流动;从他画室里流淌着的古典音乐里,你能感受到那种层次丰富、激情澎湃的情感诉求。

  在所有的情感诉求中,温暖感是他十分看重的。在他的画室里,没有一丝的冷光,“我很受不了冰冷的感觉,与人相处也是一样,比如音箱我会选择音质非常温暖的,那感觉就像一台温暖的老台灯。”或许这也就不难理解,他的画作总带给人的那种温暖触动。

  除了古典音乐以外,在其它形式的艺术中,例如芭蕾、歌剧、爵士乐,甚至现代舞剧也为他所好,是他吸收艺术养分的不同途径。

  在他看来,“所有的艺术形式最终要触碰到的点是一样的。就是要有水平、要有感觉、要和内心有关系。水平不光对舞台上的人有要求,也要求台下的观者能有所感受。这是一个互动的东西,而现如今,对与真正的好东西很多人并不能够充分的欣赏和体会。”

  (二)一个同自己相处愉快的人

  李贵君喜欢一个人作画,也喜欢这种独自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刻。有人曾说,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是学会同自己相处,他便是一个同自己相处愉快的人。他很享受在画室的那份孤独和宁静。

  “我是个讲求效率的人,虽然我的画儿画得很慢,但我的画笔频率并不慢,为了完成一幅绘画,总是非常紧张地在工作,工作状态并不轻闲。开车的时候则是享受速度,在北京路上也没什么好景儿,完全就是在赶路,从甲地到乙地就是一个讲求效率的过程。”

  在每天结束早餐之后,他会尽快地来到画室开始工作,如此日复一日,从早上9点到晚上6点。午餐通常是非常简单的。他形容自己就像是个疯狂的白领一般。“这是我对工作的习惯,要不然等到光线越来越暗的时候,会很地狼狈。”

  如果没有对绘画的极度迷恋,你很难想像一个人天天把自己关在画室里那么捯饬,并且还很有乐儿。

  当一天的工作结束,他会坚持在自家的小区里面跑上6000米,让自己保持一种很有生命力的状态。在画作里,他同样追求对生命力的展现。他形容自己是一个长跑选手,恒久的意志力和强大的精神,支撑着他在艺术之路上的长跑。

  做为一个艺术家,每年到国外各大博物馆看原作是必修课。他也常常借看博物馆的机会,在欧洲四处走走,但即便是旅行时也时常想着在画上的那点儿惦记。

  “许多地方我呆不住,一般也就一周,十天已经是极限。比如在夏威夷,我可能会早上去划船或跑步,晚上选择一个好的餐厅,完全把自己当成是个职业运动员那样在旅行,我无法像别人那样去晒太阳。但是在欧洲我能呆住,因为有那么多的博物馆。我也知道如果拿本书呆着也挺舒服的,但我觉得那应该是60岁以后的事儿。”

  在欧洲,那些风景常常让他有去亲吻它们的冲动,他选择即兴将这些风景画下来。每当他在画室画画时,这些风景带给他的触动便常常怀于心。

  “只要我能画画儿,我在这个地儿就能呆住。”

  (三)一个敏感与细致的人

  阿贵身上具有天蝎座天生的敏感与细致,无论创作还是生活,都讲求细节。在他的工作室里,你总可以发现这些细节。三排并列的红酒柜、古董的家居、人性化的灯光设计,甚至是一瓶一年只生产40瓶的120年老醋、一台老式钢琴。“我是一个对事对物体会细节的人,最大的软肋就是受不了别人对自己好,这一好,自己就只能给人家掏心掏肺。”

  “我在选择自己生活所好的时候,往往是选择那些能够经得住细品的东西。”

  例如红酒,在阿贵看来就是一个具有灵魂、经得住细品的东西。起初因为睡眠不好,晚上喝点红酒助眠,现在则是偶尔对自己一天工作的奖励。

  他会选择那些符合自己消费标准的红酒,并不一味追求名庄酒。有一次欧洲旅行,阿贵从一家可以看得见风景的酒店里,带回了几瓶40欧的红酒,在朋友的生日宴会上,大家却是喜欢它甚于那2000多块钱的红酒。“像这样,它会带给人一种舒服、满足感,让自己觉得身心都被温暖。”

  至于美食,李贵君同样是讲究的。诸如:他会在无数次试验之后,选择用淘大牌金标老抽加三年陈的会稽山黄酒来炖猪蹄,同样,有时他也会选择非常棒的好厨师在工作室宴请朋友;而有时,则是在工作室里自己煮碗手擀面。

  他享受法国的高级餐厅,同样享受乡村美食。“有一次在意大利,路过蒙娜丽莎的家,来到一个山坡上时,司机说这里有一家餐厅,一位老者做的面特别好吃,确实很棒。”

  在阿他看来,“消费也好,吃喝玩乐这点事儿也好。我原则是不能真把它当成事儿,一旦你把这当成事儿,就累着了。得知道自己心里惦记什么,这才是重要的,人得思考一些重要的事儿。”他享受俗人的乐趣,也追求精神上的高贵和庄严。

  (四)一个纯粹而诚恳的人

  对于喜欢的东西,阿贵总有自己的选择。“不是说美术史上所公认的大家,我就一定喜欢。不管绘画还是生活,它需要你往深处去体会那些特别复杂的东西。”

  “我喜欢能留住我的东西。”

  那么什么样的东西能够留住他呢?以绘画作品来说,“一是画面得有欣赏性,二是具备耐人寻味的情感空间。视觉不能是苍白的,内涵不能是空洞的。你的画面当中得有一个凝注的东西,有一个瞬间的永恒状态。其实现在很多画是苍白的,它仅仅是一个图像而已。”

  除了画画,音乐、红酒、旅行、美食,它们只是李贵君生活中的调剂品。“永远的孤独是人无法承受的,我需要一些东西来陪伴自己,它们是我的生活伴侣,画儿可能就是我的灵魂伴侣。”

  说到这里,他也言说一个艺术家时常需要这种孤独的时刻,“当一个人在孤独时,你才有时间去面对内心,才知道自己内心最惦记什么。”

  他就是这么数十年如一日坚守着自己内心的那点儿惦记,并获得了业界的认可。问他人近中年后,对于成功的理解,他的回答十分坦诚。

  “最初和现在对成功的理解,肯定是有所不同的。但一直不变的是对画画的兴趣,把这个事儿尽可能做到最好就是我每天的目标,也是一辈子的目标。至于从事这一行业的后果是一辈子吃白菜,还是可以锦衣玉食,这个是没想的,最初的动机是很纯粹的。

  如果说人生的奋斗目标,有人为了生存而战,有人为了荣誉而战,有人为了信念而战。现在的李贵君大概是处于为信念而战的阶段,因为他曾说画儿就是他的恋人、他的宗教。

  问他成功之后,如何看待名利得失。阿贵不由得感叹起来,”人生最大的命题无非是面对得失、情感、自我和生死。这些命题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得失在这几个命题当中其实是最容易做的题,如果我们把最容易做的题当成人生的唯一命题的话,考试就不及格。“

  (五)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

  如果说李贵君人生中最大的成就感来自于艺术创作的话,那么他的另一个成就感则来自于儿子。抛开他的艺术家身份不谈,他首先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

  他会带儿子一起逛博物馆、一起品尝美食、一起在法国巴比松大森林里骑着自行车转悠。生活中的任何事情都一起切磋、探讨。在他的朋友圈子里,他对儿子的教育总是让人服气。

  到现在他还记得儿子在初三毕业时的纪念册上写的一句话:让生命简单热情,无拘束地追求自己所好,把全部生命力和潜能释放出来,大效于世。

  “这是让我最骄傲的一件事情。当然这只是他的愿望,离他的成就还远。但他能有这样的一个大惦记,我就放心了。”聊到这里,他笑言,“我到现在还做不到像儿子说的那样无拘束地追求自己所好,我还是在有拘束地追求自己所好。”

  对于儿子,他只有三条要求:一是人生的格局不能小、二是人生的状态不消极、三是要有清晰的规划和执行力。“我发现他的时间规划还不够好,慢慢来吧。”

  提及一个父亲的责任,他说道,“你是他的天,你是他所有的精神支柱,你不光是要培养他长大、吃饱穿暖,你得让他是个身体和心智非常健全的人。”

  当然,做父母的总有对孩子操不完的心。但是“你没法替他去处理所有事儿,怎么做到对孩子放心呢,很简单,让他养成好习惯。他已经习惯了在任何环境中都做到优秀,他就不可能甘居落后,优秀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当他没有做到最好的时候,你宽慰他点儿,让他容自己点时间来成长。”

  做为一个父亲,没有什么比看到儿子长大了更感动的事情。说到这里,他提起了一件事情,语调中竟是有些凝噎。在儿子去美国读高中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阿贵来安排。可是当他送

  儿子到美国学校后,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儿子已经悄悄地把车上的GPS设置好,并且把他要去的酒店地址及换车地点都写在了纸条上。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意识到是儿子在照顾我,这个时候我需要他的帮助。”

  “其实所谓大人和孩子没有根本的分界,所谓分界就是你是不是在照顾别人、在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这才是在内心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从这个意义上讲,有些成人未必是成人,有些孩子未必是孩子。没有承担和照顾不能算是成人,这个不光是行为上,有时候也是心里面的”他不由得感叹。

  同李贵君交谈,是件愉快的事情,因为他太容易掏心窝子。同他交谈又能感受到那种内在的智慧,让人应接不暇,营养成份太高,往往需要不断体味它。

  他说他欣赏这样的一句话:“如果能不被赞誉所收买,不被批评所打击,我们就会有无比的力量,我们会有极度的自由,不再会有不必要的期待与恐惧。自己真正能准备好面对最坏的状况,同时又能允许最好的发生,你就会变得高贵而庄严。”

  高贵而庄严,是李贵君人生里的致高追求。他欣赏古人抚琴之前要沐浴更衣、焚香净手,画画之前也会点上一柱香,只因了心里那份虔诚,也因了心里的那份儿高贵与庄严感。

  作家安忆如曾在自己的微博里说:生命的最高配备是古老的灵魂和自由的心,若有广博的见闻那是再妙不过。我想说的是,或许李贵君便是这样一个人吧。

  (六)BQ快问快答:

  Q:如果可以穿越时空的话,你想生活在什么时代?

  A:我想回到一种有仕的精神的时代,这个仕的精神又在社会当中得到了极大的推崇。它是理想主义的,有承担、有付出、有责任、有关爱。我特别喜欢春秋战国时期,那时候出来了一些开宗立派的大智者,天地太大了。

  Q:你是否向往隐士的生活?

  A:我没有隐居的要求,我觉得生活在一个社会环境当中挺好的。因为没有人阻拦你按照自己的理想做事,这就很好。你虽然生活在这个时代,但你的精神却是可以独立于这个时代之外的,这就很知足了。

  Q:你认为自己身上有贵族情结吗?

  A:我比较反感贵族这个词,我欣赏精神上的高贵和庄严。这一点不因为你是贵族就有,不因为你是农民就没有。

  Q:如果你有一次同某位艺术家对话的机会,你最想同谁对话?问些什么?

  A:我希望是达芬奇,但不太想问他什么。我只是想在达芬奇画画的时候,陪着他待一个礼拜,看看他的创作过程、他的生活状态。

  Q:对于你非常欣赏的弗洛伊德,他的艺术和本人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A:艺术上,是他极具欣赏性和视觉张力的画面,以及强悍、灿烂且优雅的色彩。至于本人,他最棒的是不装孙子,他很真实地做着自己内心的那点事儿,他看到的世界是怎么一种赤裸裸的状态,他就怎么去表达。他是一个真实强悍、艺术上又相当纯粹的人。

  Q:如果可以跟弗洛伊德交换一样才能,你想交换什么?

  A:他视觉造型上的强悍张力。

  Q:王涣青老师曾形容你身上有一种旧式文人的气质,你是否认同?

  A:如果旧式文人是对自己的情感和精神都很有要求,同时对自己的情感能够随意抒发,就是重情重义吧,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讲,我是接受的。

  Q:如果用“心有惊涛、面如平湖”来形容你,你觉得合适么?

  A:靠谱但不见得多准确。比如心有惊涛,如果用澎湃可能更合适,我内心肯定有澎湃的热情。可以说我是内心挺澎湃,外表还挺正常,呵呵。

  Q:哪些事物容易碰撞出你内心的澎湃浪花来?

  A:有时候是看一本书,有时候是遇到一件事儿,有时候是一段美妙的旋律。

  Q:如果让你评价自己,会用哪几个词?

  A:重情重义、热血、诚恳。

  Q:你如何看待这个“情”字?

  A:情是一种感觉,作用于心的一种力量,是愿意掏心掏肺的一种状态,是一段动人的弦乐或合唱,情是生命态度,也是生命本身。

  Q:人到中年,现在还有什么惑与不惑或者说遗憾?

  A:我活到现在最大的满足就是:可以做我愿意做的事儿,包括画画、包括生活,我是一个活得很自主的人。但是,自己也做不到超越人生的很多重要命题。只是说遇上什么事情可以坦然面对,能接得住了。祸来了,哭也没用,福来了,就笑纳。

  我挺遗憾的是小时候浑身都是“痒痒肉”,现在“痒痒肉”越来越少,要么是你越来越麻木,要么是说明你老了。当你一天天“痒痒肉”在减少的时候,你的生命力在减褪的时候,这个事实你得接受,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这时候,唯有强大你的精神才能弥补你生命力在衰减的事实,你的光辉才能在。

  Q:你对于女性的美有怎样的理解,缘何总倾心于描绘青春期的女性?

  A:我认为最高的艺术是有灵的,而我想呈现出有灵性的画面,我选择了少女。因为这是最具灵性的生命时期。我很欣赏青春,人的生命状态当中,最好的是青春。我现在不是青春期了,但我可以在精神上保持青春。一个80岁的老头儿,已经彻底没有“痒痒肉”了,但是他还能为一些事动情、落泪、愤慨,是很可爱的状态。

  Q:你认为自己将来会是一个这样的老头儿吗?

  A:我可能就是这个德性,到老头儿的时候可能也会为了什么事儿而潸然泪下。

采访、文:司马琳娜 摄影:王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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