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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梅花一样清-颜梅华

 xianshanyuquan 2017-04-04



谁与梅花一样清-颜梅华

整理编缉_《当代国画》

文章来源_网络





我与颜梅华先生相识已有30余年。虽然一南一北,远隔千里,但人和人之间讲的是一个“缘”。高山流水,他视我为知音。最早知道颜先生是上世纪40年代。那时候他在上海连环画界已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20出头已经初露锋芒,名列海上“四小名旦”。



十多岁的我,是众多崇拜者之一,也就是现今的“粉丝”。中央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赵忠祥也是其中的一个。他所画的侠客、镖客、英雄豪杰,令人不禁油然而生一股豪侠之气,看得我们如痴如醉,至今还历历在目。天津的大作家、画家冯骥才小时候迷得更厉害,还一度想起艺名“冯梅华”。时易岁迁,我与颜先生却一直无缘謀面。 



第一次见到颜先生,已是80年代。我代表荣宝斋去上海组稿,几经周折,终于登门拜见。他亲切和蔼,神态举止儒雅大方,谦虚厚道的大家风范,令人肃然起敬。两手相握,粲然一笑,让人心里感觉认识多年,早已无意讲述相见恨晚的前尘往事。这30年来,颜先生与我从相识到相知,可谓莫逆。情谊二字深深地烙在彼此的心里,历久不褪。



  颜先生性格淡泊宁静、不激不厉、与世无争,立身如此,为艺也是如此。不熟悉时几乎没有话,但遇知己说起来滔滔不绝,从绘画到京剧,品茶与摄影,论古说今,神采飞扬。他身上有一种清逸淡定之气。难能可贵之处在于这般气息同样在其绘画作品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达到人与艺术的紧密融合。可谓“人成就艺,艺彰显人”。



  生具天赋的颜梅华先生出身在姑苏书香门第。幼承庭训,喜诗词、爱读书、嗜丹青,早年随颜文樑先生探西画之精妙,后拜学于一代宗师吴湖帆,取传统山水、墨竹、书法之大义。



同时借鉴虚谷、吴昌硕、江寒汀、来楚生悟花鸟之灵气,博采众长,自成一家。他常年沉浸于古籍经典之中,鍾情唐诗、宋词,优游于李白、杜甫的旷达超凡、忧国忧民和陶渊明的悠然飘逸之间。他读书作诗费时甚多,却乐此不疲。 



颜先生的艺术生涯各个阶段不乏精品问世。但80年代至今的30年是其艺术创作的巅峰时期,历经磨砺,他在绘画艺术上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师古人,尤贵师造化。”他的画植根于传统又锐意创新,把传统笔墨和现代造型及形式构成之间结合得不露斧凿痕迹,融合得天衣无缝,在不经意中露出妙趣。作品构图奇诡,笔墨纵横挥洒,写实也写意,不使一笔落俗套,把胸中之秀色与天地之气自然凑泊,犹如古今相对、遥相呼应。这种境界就是中国画的最高境界“化境”。



元代大画家、书法家赵孟頫曾说:“画人物以得其性情为妙。”东坡先生曰:“传神之难在目。”最初拜读颜先生的作品就是其造形严谨、注重结构与传神的人物画。他在西洋画、素描、解剖与速写上,下了很大功夫,特别是以默写见长。



作人物画,主张从生活中发掘,提炼生动之形象,最不爱画中千人一面。时代已新,不能以今人之画作仿旧画中抄袭之弊。他中西兼能,在文学与历史方面有较高的修养,所以作品涉猎极广,特别善于画以古典文学、诗词为主题的大型历史创作画及历史人物画,塑造了许多性格鲜明且具有很强感染力的艺术形象。不管是圣贤先哲、帝王将相、贩夫走卒,还是文人雅士、京剧、芭蕾、仕女,在他笔下无不栩栩如生,优美传神。



  他以深厚的素描功底用笔墨来刻画表现眉眼五官,而衣褶、须发线条随型而写,一洗旧画中钉头鼠尾之公式化,精确写实和疏放写意的艺术特点极具时代精神。观其画章法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任何题材都能信手拈来,行于笔端。



所创作的巨幅历史人物画《苏东坡密州出猎图》、《钟馗嫁妹》、《舌战群儒》、《万弩诛庞涓》、《竹林七贤》、《洲桥》、《十八罗汉长卷》等,场面壮阔,气势宏大。人物表情各异,喜怒哀乐,形神兼备;苍鹰、奔马、走狗、灵猴天然生动;服饰、盔甲、刀剑款款俱精。站在这种大开大闔、气吞山河的恢宏巨作前,不由人一声长啸,拍案称绝。



颜老说:“判断一个画家艺术造诣之深浅,无论是中国与外国,油画家和国画家,主要体现在大幅创作上。画面的构图,众多人物的形象、远山近水、飞禽走兽、花卉、书法、题款,项项俱显功力之高低。



这是一个文学、技巧、修养的综合表现。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他志存高远,数十年如一日。潜心揣摩,化古开今,形成其独特的风格。既富传统功力,又不因袭守旧。变革而不悖法度,继承和创新这一难题,在他笔下如行云流水般地获得解决。当今画坛,鲜有画家在人物画创作上能够达到如此高的境界。



颜先生曾与我说:“余在生活上可以马虎一些,但在艺术上绝不可以半点敷衍。” 


光阴似箭。记得20年前的初秋,北京荣宝斋为颜先生举办了大型画展、盛况空前。启功、董寿平、白雪石等首都书画名家都出席了开幕式。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水浒一百零八将》长卷和个性强烈、令人耳目一新的山水画。在90年代之前,他的山水画深藏未露,不轻易示人。



但数十年来,其在山水画上未尝一日懈怠。40年代海上画坛盟主吴湖帆先生早年就独具慧眼,建议他根据自己的笔性和写实功底及人物画的优势将吴派山水之端庄、清秀和大千先生之雄健、潇洒融会贯通,绝不困于一招一式,取其精华,独树一帜。“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以,风格清新而精致,厚积薄发的颜派山水一亮相,就令画坛瞩目。颜先生的山水画特点是以古典诗词为题材的大山大水,气势雄伟,法度周密。



诗画相映,虚实结合,重视画面深度与空间。远山疏林都极认真,笔笔有交代。动笔前酝酿推敲,落笔又往往历时十数天乃至数月,一枝一叶笔墨勾勒,一丘一壑层层皱染。在变化的墨色中,云雾缭绕,风生水起,使人仿佛身临其境。他的青绿山水设色清润幽雅、苍翠夺目、满中见疏、意境独造。浓阴掩映处屋舍隐见,石径迂回,高士独坐而悠闲自得,于传统青绿山水之古朴典雅上更增精丽丰腴。



其水墨山水深得云林真髓,用笔疏秀、意境清旷。山峦重叠、淡远有势,令人莫窥真际。“胸贮五岳,目无全牛”,非笔底书卷不能出也。其发挥人物画特长,因此,画中总是穿插了少许人物,与高山峻林形成强烈的对比。小人物刻画的生动精细,须髮俱显,使画面增加了情趣,丰富多彩,形成了颜派山水画的特色。 



当年画展上,颜先生的扛鼎之作《水浒一百零捌将》长卷,荣宝斋用十几个展柜接起来整幅展出。其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和高超的艺术表现力,观者无不喝彩,轰动京城。同年冬天,这幅珍贵的画卷,被日本长崎“江山楼”以60万人民币买走。那在当时可算是天价了。而后,此卷在日本以年历形式相继出版。但颜老却若有所失与我说:“此卷留在日本,就像自己的孩子给人领走的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惆怅。”



数年来,我力荐他重新创作《水浒》。终于,在他耄耋之年,费时二载,精心绘成了30米长卷《一百零捌将》。颜老功力深厚、宝刀未老,让人高山仰止、心悦诚服,非浅薄无基胡涂乱抹者能望其项背也。然而,震撼之余我又有些困惑,其艺术与价值相去甚远,不可同日而语。



昔黄宾虹曾言:“姚惜抱之论诗文,必其人五十年后,方有真评。以一时之恩怨而毁誉随之者,实不足凭。至五十年后,私交泯灭,论古者莫不实事求是,无少回护,惟画亦然。其一时之名利不足喜者,此也。”是金子总会发出它耀眼的光芒,吾倚拭目以望之。 



  颜老常自谦地说:“自己的长处不在于聪明,而在于勤勉和刻苦。”白天工作、画画,夜晚挑灯看书、练字。“画可以三日不画,书法却不能一日不课。”(吴湖帆语)寒往暑来、用功之勤、用功之苦,非常人能及。同道都叹服其画艺了得,而熟悉其为人行事者,均无不皆知其此等造诣盖成就于他的执著与勤奋。颜先生不仅在人物、山水画上独领风骚,其大写意花卉、走兽、翎毛、书法、篆刻、诗词无所不能,饮誉画坛,实为一奇也。



他的花卉承上启下、南北兼容、出神入化。胜人之处,一为气,二为书法,酣畅淋漓皆由此而来。颜先生在书法上花了大功夫,下了大力气。他初学米芾,后习祝枝山、苏东坡、怀素,晚年专攻黄山谷草书,相互取益、善取善化,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书法面貌。



他的书法结体严紧,用笔奔放奇逸,如挟风雨之势,金错刀遗意,一气贯通,书中有画,画中有书。以书法笔意融入绘画中的文人风格,成就了他在艺术上的独创性和多样性,至晚年还是不断临写碑帖,一生受益,终生不辍。他的花鸟、走兽题材都有独特的表现手法,活灵活现,一股勃勃生机,造型能力、绘画语言几近完美。近年来他作品上的诗词、印章,大多为自己所作。两年前,颜先生赠我一紫砂茶壶。



壶上一字一画乃先生自画自刻,精彩绝伦,寓目养眼。只闻画家绘壶,能画能刻,将人物刻得如此惟妙惟肖,颜老可谓空前绝后。“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有评论家誉其为“书画三绝”,我认为不够全面。颜梅华先生是一位当代的全才画家,可称独步古今。他在艺术上勇于创新,执著追求,以超常的才能把中国画推到一个崭新的世界。他必将在中国绘画史上留下精彩、浓重的一笔。 



虎年春节前夕,北京下了几场大雪,一片银装素裹。清晨,一缕阳光慢慢地爬上了窗台,书案上的电话铃响了,颜老的公子之贤在电话中说起正筹划出版父亲画集和在2010年秋天在荣宝斋办展览之事,并转达颜先生之言:“画册之序,非景阳兄莫属。”人生乐在相知心,梅华先生乃坦荡荡之君子也。



画坛风起云涌、纷繁呈现,他仍我行我素、甘于淡泊,长年深居简出。食不求精、居不求华,不喝酒、不吸烟、不社交,江湖官场更是一窍不通。他坦然地说:“绘画之道,寂寞之道。板凳要坐得十年冷。”



颜先生是个行事极为勤奋认真的人。受家庭影响,从小爱看京剧,并与之结下了终生的“情缘”。既然喜欢京剧,就要在京剧艺术的方方面面琢磨到家才松手。他是一位出色的京剧票友。八十多高龄,一口清亮的好嗓音,依然能够张口就来。谭派老生戏、李派老旦戏样样在行。



他说:“就是玩票,也要玩出个名堂。”上世纪60年代,在上海的《文汇报》、《新民晚报》、《解放日报》上几乎天天有他鲜活生动的舞台速写作品。他爱戏懂戏,寥寥几笔,就能够准确地抓住演员表现的特征,形神毕肖,令观者看后久久难忘。



他创作的周信芳《跑城》、盖叫天《武松》等京剧人物画堪称近现代戏曲绘画史上的名作。京剧人物画已成为颜梅华绘画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京剧也是他吸取艺术营养的宝藏。颜老认为,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是一个“系统工程”,彼此相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比如京剧表演讲究虚实,这于中国的画理就颇有相似之处。



因此,他往往将平时看戏唱戏也看做是琢磨绘画艺术的另一种方式。颜先生说,要做一个有追求有出息的中国画画家,一定要对本民族的各种传统艺术都有涉猎,这样才能在创作时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颜梅华先生对绘画创作全身心地投入,继承传统、取精用宏,师古而不泥古,在当今画坛已是凤毛麟角了。有记者写文章赞誉颜老“是用做学问的方式来进行绘画创作”。一旦画中稍有不适,就毫不犹豫地撕掉,遭遇这样命运的画已不计其数。



齐白石曰:“废纸三千。”颜先生叹曰:“何止三千!”他为人处事,也是一丝不苟,泾渭分明。大智若愚的他近乎刻板。记得那年陪同颜老夫妇访问日本,在酒店与他闲聊时,半调侃半认真对他说:“您老有点像京剧人物的黄三太。”



颜老闻言愕然,不解的问:“此话怎讲?”我答曰:“您为人‘太’老实,做事‘太’认真,处世‘太’不悉人际变幻。此乃‘三太’也。”颜老听完抚掌大笑:“知我者,大米也。”窗外又飘起了雪花,落日的余晖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长长的、金黄色的影子。只见院内曲折的小径旁,一枝雪中的梅花,在春意料峭中吐露芬芳,透出清香冷艳。



  “洁白的雪,孤傲的梅。”岂不是他平生的写照?浮生如禅,梅华、雪庵。噫!冥冥之中似乎天意早有安排。我沉思良久,蓦然间,想起了一首古人的诗句: “残雪初消马足轻,我随芳信到山城,春风道上人争说,谁与梅花一样清。”   

记于十墨山房南窗灯下,岁在庚寅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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