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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欧洲新闻网于2017年1月9日美国新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宣誓就职之前发表了著名的国际政治学专家小约瑟夫·奈的文章，题名为：“金德尔伯格陷阱：特朗普的中国挑战？”该文引起了国际关系学术界和实务界的普遍重视。 一、何谓“金德尔伯格陷阱”？ 查尔斯·金德尔伯格是美国著名世界经济史学家、也是国际政治经济学和国际关系学的霸权稳定论的奠基者之一（另两位是斯蒂芬·克拉斯纳和罗伯特·吉尔平）。小约瑟夫·奈所谓的“金德尔伯格陷阱”的出处应该是源于金德尔伯格的名著《1929-1939年世界经济萧条》，就如“修昔底德陷阱”的出处是源自于修昔底德的名著《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一样。在《1929-1939年世界经济萧条》一书中，金德尔伯格指出，以（资本主义）市场为主体的世界经济体系的稳定运行是需要成本的，而市场本身无法运用自发的力量来提供稳定市场运行的成本。这也就是说，不能指望市场的参与者企业来承担稳定市场运行的成本，于是与市场相对应的国家便成为稳定市场运行的行为主体（在国内市场层面始终如此），但是，在世界层面，各国却并不会自觉自愿地为确保世界经济体系的稳定而花费所必需的成本，因为一般而言国家在这方面付出的成本往往得不到应有的收益。因此，必须要有一个超强的国家或霸主国愿意不计较收益而付出维护世界市场稳定的成本，或曰“公共成本”，因为这样的成本是为维护世界市场稳定的“公共利益”而形成的。当然霸主国之所以愿意付出这样的成本并非“大公无私”，从根本上而言是为了维护自身在世界市场经济体系和国际政治体系中的领导地位，并由此而获得更为重要的利益。由此可见，世界经济乃至政治体系的稳定需要有一个愿意为体系的稳定运作支付成本的霸主国，这就是霸权稳定论的基本理念。 根据金德尔伯格的霸权稳定论，维护自身领导地位的霸主国为稳定世界市场所付出成本的具体表现就是为国际社会提供公共产品（具有效用的不可分割性、消费的非竞争性和受益的非排他性的物品），其中包括开放自由的贸易体系、稳定高效的金融市场、海洋自由航行、制止地区冲突与战争等。19世纪的世界霸主英国就是主动为维护当时的世界经济体系的稳定运行而提供公共产品的国家。但是到20世纪，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英国因国力的衰退（霸主地位的削弱）已无法继续为维护世界市场经济体系的稳定而花成本向国际社会提供公共产品，于是需要有一个新的霸主国来替代英国通过提供公共产品而承担起新的领导责任。从经济实力上来看，当时的美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但是美国却并不愿意取代英国成为新的霸主国，因为美国不愿意为维护世界经济体系的稳定而花费成本，这在1929至1939年的世界经济大危机和大萧条的十年中表现得最为充分。正是因为美国不愿意在1929年爆发世界经济大危机之后替代英国而承担维护世界市场稳定所需要的成本——提供公共产品（比如通过维持美元的稳定以维护国际金融体系和贸易体系的稳定和开放等），从而使得整个20世纪三十年代世界经济始终处于大萧条之中，并进一步导致强调国家主义、经济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的法西斯主义的兴盛，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纳粹德国的兴起，以致形成惨绝人寰的种族大屠杀和第二次世界大战。 从上述对金德尔伯格所提出的“霸权稳定论”的简单介绍可见，所谓金德尔伯格陷阱就是指：一旦现代世界经济与国际政治体系中缺失愿意为稳定世界市场提供成本（公共产品）的国家（霸主国或领导国），或是有这样能力的国家不愿意扮演霸主或领导者的角色，主动花费成本提供公共产品，那么不仅世界市场经济体系会因此而动荡不宁，而且会导致国际政治体系冲突不断乃至爆发世界大战。当今的世界因全球化的深入发展，生产要素在全球范围内的流动进一步加深了各国间的相互依赖，世界经济体系的稳定成为各国经济发展的基本前提。然而，自2008年世界性的金融和经济危机爆发至今，世界经济复苏乏力、地区冲突频仍、恐怖主义和极端宗教思想威胁不断、难民、移民、环境、气候变化等全球性问题难解，因此，世界各国对全球性公共产品的需求无比强烈，但是，各国提供公共产品的意愿却始终缺失，而原本主动提供公共产品的国家——美国则也随着具有明显孤立主义和民粹主义倾向的特朗普上台而越来越不愿意为稳定国际经济体系的稳定花费成本来提供公共产品。在这样的形势下，著名的国际政治学者小约瑟夫·奈提出了如何避免“金德尔伯格陷阱”的思考，即当今的世界会不会因为美国国内政治的变化而导致世界重蹈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覆辙，即由于维护世界经济乃至政治体系稳定的霸主或领导国的缺失而使得全球公共产品的供应严重不足，并由此而最终导致大国间的冲突，其中特别引人注目就是居于当今世界经济实力第一位和第二位的美国与中国之间的冲突，并进而再度引发世界大战。 二、全球公共产品谁承担？ 根据霸权稳定论，全球公共产品当然由霸主国承担。但是与约瑟夫·奈齐名的美国新自由主义国际关系学者罗伯特·基欧汉在其《霸权之后——世界政治经济中的合作与纷争》一书中认为，霸主国衰落之后，由原先霸主国为领导建立起来的国际机制可以继续承担提供国际公共产品的角色，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凡是参与国际机制的国家都是提供公共产品的行为体。当然这同时也意味着在国际机制中扮演主导性角色的国家当然是提供公共产品主要行为体。由此可见，即便是依赖国际机制来维护世界经济与政治体系的稳定，大国（建构和维护国际机制的主导性国家）依然还是公共产品的主要提供者，一旦大国不愿意通过国际机制提供公共产品，“金德尔伯格陷阱”依然会产生。 三、谁会陷入“金德尔伯格”陷阱？ 从约瑟夫·奈的论述中可见 ，他当然是担心美国会在特朗普的领导下陷入“金德尔伯格陷阱”，因为特朗普上台前后始终如一地表示并且身体力行地减少乃至拒绝为维护国际经济体系的稳定提供公共产品。而根据奈的看法，特朗普政府如此做必然会使得美国陷入“金德尔伯格陷阱”，就如当年罗斯福政府因为不愿意替代英国承担起霸主的责任而最终陷入世界大战一样。当然，奈也从另一个侧面提醒世人，作为目前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实体的中国也会因为不愿意为稳定国际经济体系提供公共产品而最终也陷入“金德尔伯格陷阱”——卷入局部或世界性的战争。然而，更为重要的是，不论是美国还是中国一旦陷入“金德尔伯格陷阱”就意味着整个世界都将陷入此“陷阱”，因为作为世界第一和第二大经济体的美国和中国无论哪国落入这样的陷阱都会引起世界性的连锁反应，世界性的战争就会由此而形成。 四、针对中国的担忧，我应如何回应或看待？ 比较简单的回应和看待就是否定“霸权稳定论”，即否定国际经济体系的稳定依赖于霸主国提供公共产品，而一旦霸主国消失或不再愿意提供公共产品世界将陷入战争的论说。这也就是说，如果“霸权稳定论”被否定，“金德尔伯格陷阱”也就缺乏其理论基础，而由此形成的对中国的担忧也就无从说起。 然而，由于金德尔伯格和约瑟夫·奈都是世界级的国际政治经济学著名专家，简单地通过否定“霸权稳定论”可能难以消除当前针对中国的担忧。因此，我们的回应或看待似乎还应该更为全面和复杂一些。首先，我们应该强调，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始终是现行国际经济乃至政治体系的参与者、建设者、贡献者，当然同时也是受益者。因此，中国在当今世界的风云变幻中坚持通过力所能及地提供公共产品（比如发起成立亚投行、积极支持联合国维和等）而维护国际经济和政治体系的稳定。第二，我们应当用现实的数据说明，中国虽然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不论在经济还是在军事上都与作为第一大经济体的美国有很大的差距，在看得见的未来中国不可能成为霸主国或领导国。然而，即便如此，中国依然力所能及地为稳定世界经济体系提供公共产品，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就是这方面的具体体现，因此即使存在“金德尔伯格陷阱”，中国也不会陷入其中。第三 ，我们更应该强调，中国在当前世界经济复苏乏力的大背景下，努力通过新型的全球经济治理机制G20向国际社会提供公共产品。在2016年在G20杭州峰会期间，中国政府更是倡议各国实现更加协调的国际经济政策，共同努力“构建创新、活力、联动、包容的世界经济”，会议一致通过了《二十国集团创新增长蓝图》，并共同制定《二十国集团全球贸易增长战略》和《二十国集团全球投资指导原则》，促进包容协调的全球价值链发展，继续支持多边贸易体制，重申反对保护主义承诺，以释放全球经贸合作潜力，扭转全球贸易增长下滑趋势，并且填补了国际投资领域空白，会议还第一次把发展问题置于全球宏观政策框架的突出位置，第一次就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制定行动计划，具有开创性意义。这一切都是中国向当今国际社会所提供的公共产品，同时也有力地证明中国不会也不可能陷入“金德尔伯格陷阱”。 文献来源：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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