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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江

 与书相约 2017-04-04

木江,一条名符其实的江,有森林,也河流,还有沿河而设之村落和田园,可谓桃园般的地方了。这条江很小,袖珍到只能容纳几只青头鸭子并排漂流时,也显得拥挤起来。

别看这条江很小,它可是一条在入府志的江呢。《镇远府志(乾隆)》载:“木江在城西南。源出水浸坡,经秤勾坡、木江,南流至孙家塘而入小河。”

这次我是在我的族人鹫珑兄弟,他是一所中学老师,在他的带领下,我去了那个叫木江的小河谷。木江在偏城西南十余公里的地方,在这条小河谷里,自上而下分布着深冲(ghab diongl dob)、上木江(eb max jangb bal)、中木江(eb max jangb diongb)和下木江(eb max jangb dab)。我们是从下木江往上行走的。汽车从老湘黔公路西行,行到一个叫干地坪的地方,然后来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车向南行了。沿途都是森林和田园,高大的松树在车窗外后移,透过车窗,我们时不时见到樱桃花的盛开——阳春三月,这大西南里开得最早的花居然怒放了。松树的黛绿、田园的菜花、原野的樱花和那灿烂阳光,给这次的野外旅游平添了几分的惬意。这更让人有一份淡泊的情怀,豁达恬静的心境。

翻过一个山坳,走过一小段路程,首先映入眼帘是村落。一只黄白色相间的大狗从屋檐下“彪”了出来,原以为会对陌生人下毒齿,谁知这家伙既不狂吠,也不撕其嘴脸,而是摇着大尾,大大咧咧地走到我跟前,打起滚来。伸手一摸牠的头,居然用舌头贴人。顿时让我放松了警惕。好长一段时间,才从屋角之下露出个人——主人也是满脸堆笑,一个劲的招呼屋里坐。

下木江是个苗汉杂居的村子,以江为界,南岸是吴氏苗族,北岸是蓸氏汉族。这个村子全是木屋,一楼一底的是主屋,上下双层的是楼子,加上一些小耳房,典型的武陵夷民建筑。屋后山古木参天,竹苞松茂,又有河畔的芭蕉树镶嵌,给人以和谐之美感。美文网:www.)

河流的下方也是一片古柏,以及一些不知名的树,树上爬满了寄生的滕本植,叶子丰盈盎然。树底有石桥横跨小江,供人过往。桥两头的古树下悬挂着许多的纸剪小人、花朵及草人等等,那是巫师的杰作。在一处清洁之地,建了鬼坛,是用石头砌就的,不知建于何时,供有酒瓶、酒杯,香脚胡乱地插着,这是土地庙或是“单”神,我们不得而知。但我确信这小庙香火是旺的。

绕过小庙,路延伸进南岸的村子里去了。村子里很热络,一群中老年苗族妇女聚集在一户人家里,有说有笑。寻声而去,里面有一大屋人,围绕着火坑而坐,火坑的一旁置放着一个漏播,里面搁着十余包用帕子包起的米,香纸也包在里面。人群中有的还怀抱着小婴儿吃奶。见有人进屋,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面面相觑,并有诚惶诚恐样——这真是打扰别人的好事了,我不得不陪着笑脸,说明来意,她们也便才缓出神来。鹫珑兄弟是当地人,他对她们说,不要怕,我们只是来拍相片的。但她们还是不多说什么,我试图从她们口中了解到一些东西,都无果而终。见我们过份“多嘴”,一个老年妇女发话了:我们没做什么,你们快走,我们好做我们的事。主人都是下逐客令,不走也不行了。谢拜她们,惺惺而离。事后我才知道,她们从不同的地方去的,那米和香纸是用来“看鬼”的。

“楚人好鬼,苗人好巫”,在我们苗寨里,人们认为:人鬼神巫同生共死阴阳不隔的。他们笃信万物有灵,人死魂在。请神驱鬼,不再是一种迷信,而是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他们认为,人有保命鬼,也有害人鬼,有的是好鬼,有的是坏鬼。好鬼让其附身,坏鬼则隔离,以求健康平安。大人小孩不幸生病了就得去看巫师或巫婆了。鬼师则根据某人的米和衣角布头,通过巫看,能知前世今生,也知有什么坏鬼害身。巫师做法事一般,要持续三四个小时。“看米”,由巫婆或巫师以布蒙面,坐在一根条凳上,面前的火塘边,置搁升米,里插钱(过去是铜币,现在是人民币)1.2元钱(现在多放12元,可能物价不涨原因),然后烧香化纸,鬼师则口中始终念念有词,由问话之人左问右问,总希望问出什么害人的鬼神出来。如是小鬼沷水饭,大病则用牺牲家禽家畜,达敬神驱邪,健康平安之目的。《镇远府志(乾隆)》之《苗俗》载:“遇病,延鬼师于堂,持咒以上,皆背礼违法之陋俗。”现代人信鬼神的人少了,有好多村寨找不到鬼师了,我不知道这种特有的民俗文化是否能延续下去。

下木江之上就是中木江,溯木江而上,田间有人犁地。从民间的“数九”来说,现在已经到了“八九”“九九”之时令,“九九八十一,农夫把田犁”,亦然已经到了大忙季节了。一个老者姓肖老农夫正勾腰驼背在上田坎,见我们到,热情地招呼我们。老农的田间水汪汪的,因翻年前的稻花鱼也醒来了,在田里时不时掀动波浪。他说,儿子儿媳都打工去了,孙子也随他们出去了,家里只两把老。他身体不好,只种这一丘田,其他都荒芜了。他放下手中的活,一个劲的对我们说:去山对坳那边看看,那里好玩。问了半天,才知道他是要我们看“工业园区”。接着他补上一句“那里可以设飞机场”。这或许是百姓对官方的嘲弄。几年前,为了“工业强省”,全省各地都建工业园区,当“贵州的两个宝贝”提上议事日程之后,这些所谓的“工业园区”只发挥练习驾驶的作用了。

上木江是个典型的苗寨,苗族以潘姓、吴氏为主,这些人多是民国时期从杨柳塘镇和黄平的谷陇、新州迁来的。这就令人不解了,因为《镇远府志(乾隆)》很明白无误的记载,这木江一带“明初为苗所据,当时把关讨贼,保守道路。”通过更进一步的了解,才知道,傅友德带兵进大西南后,一路掠地,把苗民全清出,并派兵把守,之后又在这一带建立沿沙泊哨、马路哨、澜桥驿(后改为哨)、秤勾坡哨等军事组织。其中以马路哨设城五十亩,城有军衙,兵多者几百人之众。其目的就是“把关讨贼,保守道路。”也说明明初,这一带已经是军屯或民屯之地了。

咸同苗族起义时,很多苗族迁回这些地方。但好景不长,同治九年1870年4月初,邓锜、于德楷率官军由滥桥、东坡分剿马路哨等二十余寨,斩杀苗民1千余人。“同治十年(1871年)由邑至黄,添扎草塘关、秤勾坡、水浸坡。”加强了对这一地区的控制。咸同起义失败之后,这里的苗民或死于战乱,或死于饥荒,逃亡殆尽,田土荒芜,荆棘从生。时当政者不得不征集部分苗民前来耕种。从清末至民国,苗族人又才慢慢的迁入。鹫珑老师家也就是在民国时期,其祖父从杨柳塘长田迁入木江河谷定居的。美文

上木江有许多的古迹,最让人关注的是木江中的单孔石拱桥,石块拱成,高两米多,跨度1.8米,宽1.2米。四全角边都长着粗大的树。据说这是明初建立,至今已六百多年的历史了。除这石拱桥之外,沿河搭建有很多的木桥,这些木桥多是子孙桥,平常里以方便行人走动,更主要是以祭祀为主。每到农历的二月初二,当地苗民便提着红蛋和酒肉前来祭拜,以求得平安和子孙的繁衍。

贵利姓潘,是这里的村民,十多年来一直为州电视台服务,他走过不少苗侗村寨,是村子里见世面最多的人,见证了各地的大小民族节日。他说,民国的时期这里恢复了吹芦笙的习俗,当“文革”芦笙会取消之后,这里的芦笙会一直恢复不起来。时逢盛世,他与乡人通了气,他决心恢复这一节会。我们翘首以待。

深冲,是此行的最后站,也是唯一处在老湘黔公路旁的村子。这是一个以汉族为主的寨子,其中以李氏、张氏、杨家、曾氏为主。别看这是一个汉人寨,但确有苗语寨名,这充分说明了这里曾是苗族居住地。李德斌是李氏族人,他说其家族为陇西堂口,字辈是:永远光宗德,宏开四泽长,传家兴启贵,锦以云为章。陇西为郡望,唐贞观十二年,太宗诏令天下,陇西为李姓的郡望。我们无法知道是否“望郡”,但我们肯定他是军屯之后裔。明郭子章设屯,其秤勾坡是其哨所。据称,秤勾坡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卡,当时建有营盘于左右小山垴之上,平时驻有屯兵五人,最多时驻百人之多。李氏、张氏等就是民屯,守哨者多从这些民屯中取。当军屯之事结束之后,这些屯民变为了当地居民。

深冲是木江的门户,这里的人比较富裕,三十多户人家,户户有汽车,户户建新楼,是木江新农村典范。既作门户其寨门也别有风格,所建寨坊也有古典风范。当地文人以“深冲”村名作门联首概其貌,如:“深纳海潮孙贤子孝睦邻同享太平,冲造良机物丰民富齐心共建锦绣村”;又“楼腾紫气鸿纳八方财,牌铸凌霄广迎四海客。”把一个“以孝悌为先”之人伦孝悌,致富荣光之传统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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