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西河大书 寒 江 关 第五回 · 血溅帅堂 【白】书接上文:小姐樊梨花将薛丁山引入树林后,先后三次将其打落于马下,才掏出王禅老祖的亲笔书信递与薛丁山;薛丁山拆开书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师父和樊梨花的师父黎山圣母做主为自己和樊梨花定下了终身大事。不由得抬头重又仔细打量眼前这位樊大小姐,只见她眉蹙春山,眸凝秋水,面不敷粉而白,唇不点朱而红,一张俏脸称得起是千娇百媚,艳若桃李、吹弹得破——因为心里预先有了联姻这层意思,不觉是越看越爱、越看越美……,自己先是乐意了;可又想到樊梨花的刀马武艺远胜自己,又不由得暗自担心如果真的和她成了婚,怕是要落下一个“气管炎”的病根儿;他突然又想到一事,自己已经和窦仙童拜堂成亲了,怎么能再和樊梨花缔结良缘?虽然说“大丈夫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可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漂亮的跟朵儿花儿似的,能耐又那么大,能甘心给我偏房做妾吗?还有军营中的“十七禁律·五十四斩”中可是明文规定“临阵收妻乃掉头之罪”啊!上次在磨盘山收下窦仙童就惹了大祸,锁阳救驾后帅堂见父,父帅当时就要按军规处置,多亏了众将和万岁求情,才将我的罪过记下,容我在军前效力、将功补过;如果这回在收下樊小姐,怕是…… 薛丁山也没隐瞒,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樊梨花听完也傻在那儿了——正然是二人左右为难、无法可想的时候,直听得树林外一阵马蹄声响,薛丁山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和他一起出兵观敌瞭阵的程咬金;程咬金来到近前下了坐骑,看看薛丁山,看看樊梨花……只看得樊小姐满面含羞、低下头去。 薛丁山也感觉很不自然:“爷爷,你来啦?” “来啦!丁山哪,看你们俩好像遇到了什么为难召窄的事了吧?樊小姐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鲁国公程咬金,我这个人哪,是个热心肠,平时就好给人排忧解难,你们要有啥为难的事,只要给我说清楚,我就能给你们做主”。 樊梨花听说是程咬金,急忙上前给他见礼:“老千岁,樊梨花这厢有礼了”! “免礼免礼。樊小姐,你有什么事呀”? 薛丁山赶紧把程咬金拉到一边,把书信拿出来给他看;程咬金把眼一瞪“你个小兔崽子!你不知道我不识字吗?” “那我给你念念”。 “上面怎么写的你就怎么念,可不许胡改”。 等薛丁山把信念完了,程咬金是手捋长髯哈哈大笑“姑娘,我看这是件好事,并且这里面还有你们二位的师父从中做主;你要是乐意,我老头子愿给你们保媒。你说句实话,打算怎么办”? 樊梨花见程咬金热心为媒,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就顾不得身大袖长、腼腆害臊了,大大方方的说道“老人家,既然信你已经听过了,那么我师父和王禅老祖的意思你也肯定知道了;可是薛将军已经有了妻室,我再许配与他,岂不让他为难,我的心里也觉得不好受;可要是不尊师命,又无法向师父交代——老人家,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好啊”? “噢!——说得对,‘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啊,师傅的话你们不听还听谁的?既然你们的师父唯美做主,你和丁山这门婚事儿就是板上钉钉、决不能更改了;至于丁山这方面,我可以大包大揽,别说是他,就是他爹,就是皇上,我说了也不能不给我面子;你说他已经有了妻子,你觉得心里有道坎儿过不去,这是怎么办呢?——我是这样想的:不管谁先来、谁后到,究竟谁做正印夫人,还得看品德、看能耐、看功劳,你也先别计较这头子,等咱扫灭西梁、荡尽狼烟班师还朝后,万岁论功封赏才可定论;可是你那方面呢?——你爹同意吗?你娘是什么意见?还有你的兄嫂……你还得说通了,两方面都高兴,才能玉成其事;另外我再问问,你们两个的婚姻定了以后,这寒江关怎么办?目前咱可还是两国仇敌呀——这个你也得说明白了”。 “ 老人家,我和薛将军还没说到这儿,既然你问到这儿,我也就明说了——我的意思是献关归唐,唐天子明君有道,恩德布于四海,西梁王倒行逆施,联合三川六国无故兴兵进犯大唐疆土,烧杀抢掠,祸害的边境黎民流离失所、生不如死……乃是不义之师,早晚必败。我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也看的清清楚楚,我师父也是这么跟我讲的;既然我和薛将军有了这层婚姻的关系,寒江关我们就献出来了,关内的兵马、军需、物资全部归为大唐——你看如何”? “好啊!——樊小姐真是深明大义,做得对!不过——你爹.你哥他们是什么意思啊?” “请老人家放心!分手之后,我回寒江关拿我师傅的书信去劝说我父,五天之后你们只要看见寒江关城楼上挂起白旗,就是大功告成了,也就是说我爹他们都乐意了,我们就献关投降;到那时候,我希望老人家能够亲自到寒江关来一趟,跟我父母见见面,一是谈论接收关城的具体事宜,二是把我们的婚姻大事也给定下来”。 “哈哈哈哈……!你想的真周到,跟我心里想到一块儿去了。咱就一言为定,五日为准——五天以后,你在城头上挑起白旗,我就赶奔寒江关,这、这主要是给你提媒;提媒之后,钉是钉、铆是铆,哪天拜堂哪天好,抓紧为你们操办婚事,我还等着和你们的喜酒呢!”樊梨花闻听直羞得粉面飞红,和二人告别转回寒江关。 【唱】樊梨花在树林大事说定, 石落地心欢喜收兵回城; 疆场上占上风士气高涨, 老樊洪忙吩咐酒宴庆功; 父与兄都感觉扬眉吐气, 伸拇指齐夸赞梨花英雄; 保城池胜唐将冤仇得报, 建奇勋邀君宠万古留名; 赶明天写奏章报与狼主, 与我儿功劳簿记上头功; 正然是一家人欢庆饮宴, 又来了白虎关催命的丧星; 那杨藩得音信梨花回转, 派家丁急送来书信一封; 明面上词恳切叩问安好, 暗要挟意不善逼婚速成; 酒宴散撤残席屏退左右, 老樊洪唤女儿进入中庭; 重提起婚姻事探问虚实, 樊梨花闻此言如遭雷轰; 眼含泪曲双膝跪倒在地, 爬半步仰起脸哭诉衷情: 叫女儿嫁杨帆生不如死, 求爹爹开天恩把我来疼; 退婚约替女儿另择佳偶, 好和歹由天定儿不嫌穷; 樊梨花她还要继续分辨, 老樊洪心不悦哼了一声; 你只说你自己生不如死, 却不想父年迈掷地有声; 倘若是把婚退言而无信, 岂不是毁了我一世英名; 那杨藩除了丑哪点不好, 韬略熟武艺精盖世英雄; 早共晚建功业王侯封赠, 嫁了他一辈子夫贵妻荣; 执意的不应允所为何故, 莫非说尔已经心有鸳盟; 樊梨花频点头连声说是, 父不知且听我细细说明; 我师父已与我另择婚配, 就是那唐朝的二路元戎; 将门子名门后英俊潇洒, 人品端枪法好少年英雄; 听传言儿与他互相倾慕, 在疆场初相会一见钟情; 程咬金成好事甘为媒聘, 回营去等消息禀奏圣明; 我回来劝爹爹大唐归顺, 五日后挑白旗纳表献城。 老樊洪连摇头又把眼瞪, 用手指破口骂气势汹汹: 为父我保西梁委以重任, 全家人受皇恩衣食两丰; 现如今烽火起有进无退, 就如同青壳蟹上了蒸笼; 苦熬煎祈天怜峰回路转, 城破日父捐躯绝不偷生! 你师父收养你恩深似海, 传授你文武艺我感盛情; 可不该管闲事自降身份, 主儿婚无资格情理难容; 自古道儿女事父母做主, 毁婚约重择婿岂可胡行。 樊梨花脸苍白眉峰紧皱, 求正理寻幸福持理力争: 我师父明大义人间神圣, 知儿心为儿想安排终生; 六年来养育恩如同再造, 胜过了亲父母舔犊之情。 老樊洪浑身颤气冲牛斗, 眼冒火鼻生烟手捂前胸: 丫头你抗父命忤逆不孝, 反西梁失忠义投靠敌营; 亲与疏事颠倒吃里扒外, 远天伦向外人世理不通; 少廉耻性凉薄悔婚另配, 难道是畜生类托换人形? 留着你坏门风丢人现眼, 倒不如我送你鬼殿重生! 行说着抽佩剑分心便刺, 樊梨花急躲闪栽倒溜平; 老樊洪不解气嗖嗖乱剁, 樊梨花就地滚宝剑走空; 眼望着老爹爹心中迟愣, 摸不准是威吓还是绝情; 眨眼间不提防宝剑又到, 说时迟那是快带着风声; 樊梨花无奈何绕桌躲避, 慌忙乱抬手处碰倒油灯; 霎时间厅堂内一片黑暗, 老樊洪睁着眼瞎子相同; 找不见樊梨花身在何处, 擎宝剑屏呼吸侧耳细听; 猛听得在墙角轻微声响, 估摸着抛宝剑断儿残生, 用力猛剑碰墙反弹回射, 刺中了老樊洪自己前胸; 疼难忍几踉跄前扑摔倒, 柄触地剑穿心血染衣红; 樊梨花在桌底闻声不对, 爬出来重掌灯细看分明; 见爹爹身斜卧前胸中剑, 血喷涌气息断命赴幽冥; 惊得她呼又叫魂飞魄散, 抱父肩摇父头涕不成声。 樊梨花匍匐在地痴乜若傻, 又来了丫鬟春红捧茶盅; 原来是,老妇人深解他父女的心头病症, 差丫鬟送茶为名探风声; 小春红冒冒失失推门就进, 闪目看一片狼藉椅翻桌倒, 大老爷被剑伤血泊尸横; 惊叫一声茶盘落地, 一转身边喊边跑炸了连营; 她这一咋呼可不要紧, 惊动了全家老少赶奔中庭; 最前面跑的是樊龙樊虎二位壮年的子, 在后面俩媳妇搀婆婆迈动小脚紧倒腾; 进门来见爹爹瞪眼张嘴咽了气, 不由得血灌瞳仁二目红; 手指梨花破口骂, 贱人贱人不住声: 纵然爹爹他有千般错, 也不该狼子野心你下绝情; 为毁婚约竟下毒手把天伦害, 就不怕天谴报应五雷轰! 有本是你把樊家全杀尽, 要不然今天叫你活不成。 哥儿俩个“仓啷啷”抽出肋下的防身剑, 咬牙切齿往上冲; 樊龙在前跨步欺身分心刺, 樊虎在后纵身挥臂砍的凶; 樊梨花说声不好腾空起, 情急下使了个旱地拔大葱; 这哥俩收手不住剑势猛, 寒光一闪带冷风; 樊龙他脖颈中了樊虎的剑, 人头落地脖儿里平; 樊虎也被樊龙的宝剑穿透肺腑, 栽倒在地哼了一声; 他二人呲呲牙、咧咧嘴、挤挤眼、蹬蹬腿, 就结伴儿去了枉死城; 顷刻间三个活人丧了命, 厅堂内静的没有半点声; 樊梨花大脑空白萌生死意, 捡起宝剑脖项横; 她的娘上前拉住梨花的手, 强忍悲痛劝娇生: 傻丫头且不可自寻短见, 听为娘细把话明; 咱樊家今一日人亡家破, 我的儿你怎能糊涂轻生; 倘若是我的儿你再寻死, 我的傻丫头啊!你叫为娘我怎样的心疼; 年迈人我丧夫丧子再丧女, 白发苍体衰迈谁人奉养、谁人送终? 俩嫂嫂在跟前亲眼所见, 不是你杀兄长无义无情; 想她们也不会把你责怪, 这以后还靠你光耀门庭。 二嫂嫂嘴咬牙齿心里愤恨, 恨不能把小姑儿扒皮剜眼点了天灯; 见婆婆下定论不敢造次, 也只得好言语虚伪应承: 是啊!他哥俩命短前世造定, 俺妯娌命苦上天生成; 梨花妹切不可轻言生死, 咱樊门还要你出力支撑! 上前来把梨花违心搀起, 与婆婆商定下何去何从; 将尸首先成殓挺棺避殡, 忍悲痛挑白旗纳表献城; 但等的降唐后尘埃告定, 再发讣开吊唁发丧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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