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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纪念父亲 文/闫旭东 去者日已疏,来者日以亲。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古诗-去者日以疏 一 父亲去世已经十个年头了，十年时间似乎很长久，但在我的心目中却只有一晃眼的时间，父亲的音容笑貌总是历历在目，每当想起，我却深深的自责，自责没有全尽子女的孝道。父亲并不长寿，享年六十七岁，十年之前我亲眼望着检测父亲脉搏的仪器由滴滴答答的波浪最后变成一条平平的直线，记得父亲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挣扎了一下，那是多么揪心的一次挣扎，人间的痛苦莫过于此，世间的悲苦也莫过于那一瞬间的生离死别，在那瞬息之间，我的心脏猛然的一揪片刻窒息，忽然天崩地裂黑暗汹涌而至世间变得暗无天日，那种失落感霍然让人觉得世间一切都轻若鸿毛，一切都变得虚空、变得不切实际、变得飘飘渺渺忽忽悠悠。 我所以自责的是没有意识到父亲会过早的离开我们而去，父亲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的撒手而去，父亲一直认为那次住院也会像先前一样住上几天就会好了，当时由于我刚刚从改制的国有企业跳到私人企业，忙碌于生计，没有请长假回老家照顾生病的父亲，只是中间回去两次，然后就是弟弟在家照顾，我也一直乐观的认为父亲会挺过这个坎，中间打几个电话，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想突然有一点，弟弟电话里说父亲的病似乎很重，要求我赶忙回去，当我赶到父亲的病床时，父亲已经奄奄一息，说话气息不足，记得父亲见我赶了回去，顿时荣光焕发，想说什么，我告诉他不要太激动，让他多休息，父亲似乎很累，也就闭上了眼睛休息了，不想当晚父亲就没有醒过来，直到离世。后来才知道，父亲最后几天，病一天重似一天，弟弟要告诉我，被父亲制止了。世间之伟大莫过于父爱和母爱，当你亲生感受时，你才知道失去了得不仅仅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其实失去了是一段最伟大的父爱。 我亲手把父亲的骨灰抱回了父亲生养之地的老家，把他埋葬在老家的田野里，那里是父亲的出生之地，也是我们姊妹几个的出生之地，是我们的根。父亲落叶归了根，这是我的心愿。父亲生前有一次不经意间对我说：“假如我有那么一天，希望火葬场的烟囱能开大一点，我的骨灰能随风而去。”父亲能豁达的面对生死，父亲曾对我说：“你爷爷就死在我的怀里”，当时我没有意识到父亲说这句话的含义，当父亲去世后我才深深的况味出父亲这句话的深意，亲人的生离死别是多么的揪心，虽然我对我爷爷没有什么记忆，可我父亲的心目中却保存着一份伟大的父爱，这就是中国人爱的传承。记得王蒙曾说过这样的话，当身边不时的有人离去时，你才能窥破生死，存留念想。这正是怀念先人的意义。 二 清明节，因为担心天气，弟弟电话让我提前回去祭祖，于是我上周赶回老家，由于没有空间的缘故，父亲并没有和爷爷奶奶埋葬在一处，父亲的坟墓孤孤单单的立在老家的一处田野里，那是一块油菜田，油花正开，一片金黄，父亲的坟在一片金黄之中，于是我和弟弟把父亲的坟墓重新整理了一下，培上新土，又插上了柳条，不知父亲在地下是不是能够感知孩子们的思念。当祭奠快结束时，我跪在父亲的坟前给父亲深叩三头时，那过往诸事，随着汹涌而至的泪，又来到了眼前。 我小的时候父亲在外上班，每周或几周回家一次，父亲很严厉，小时候我很怕父亲，总希望他不要回来，因为父亲一回来，我们就失去了“自由”，本来每天晚上，我和姐姐、弟弟都可以到屋子外边和孩子们疯玩，父亲一回来，总是让我们姐弟几个困在一方小木桌子前，在微弱的煤油灯下看书做作业，父亲也不说话，在旁边坐着监督，每当月圆之夜，外边孩子们的玩闹声一阵阵的传入屋内，疯惯了得我总是心如猫抓，总想跳出去和孩子们玩玩，可是因为惧怕父亲的严厉，屁股如同坐在热锅上一般，所以每次父亲回来都是一次煎熬。父亲啊！那是我小时候不省事，不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我们那个村子，并不特别重视孩子的学习，许多孩子小学毕业就在家种田了，也许是父亲在外边工作的不易，父亲深刻的理解知识的重要性，父亲总是很严厉的对待我们的学习，如有大的考试考不好，总有被父亲罚跪进行惩罚，可是父亲终究因为在外边上班，管理孩子力不从心，我们也并没有因为父亲的严厉管教，而成绩优异出众，但却由于父亲的坚持，没有中断学业。 记得我那年高考落榜了，父亲很失落，建议我去复读，因为我当时有心理问题，一口拒绝了父亲的建议，父亲好几天不住的叹气，我偷偷的窥视时，发现父亲的眼睛红肿，眼丝布满了眼睛，我知道父亲也许好几天都没有睡好，可是不懂事的我却固执己见，像一头倔强的牛犊，没有人能拉回我的决定，我毅然的放弃了学习，回老家耕种家里的一亩二分地去了，父亲见我如此选择也只能作罢。 农村的生活枯燥而单调，除了去田间劳动，我并没有像村里的同龄人一样每天去打打麻将和赌钱，生活过的如白开水一样的无味，时间如同流水，静静的在身边滑过。记得那年深秋的一个早上，我肩抗着我家的那划木梨，拉着天天和我相伴的老水牛，伴着满天繁星，走向晨里朦胧的黑暗，听着牛蹄清脆的敲打着坚硬的土地，我们两如同千年的祖辈，走向了深秋的田野。那还晨间的空气还有些寒冷，牛鼻孔里冒着一团一团的雾气，由于晨空的安静让我得到了深思：难道这就是我要的生活么！这就是我选择的目标么？那一天不知是什么让我猛然惊醒，我想到了父亲的焦心和悲闷，我不禁热泪盈眶，我深深的领会到了父亲的苦心，记得那天麻木的我，跟着忠厚的老牛在晨空的农田里一圈一圈机械的转动时，后来我突然听到晨间的空气里想起了嘹亮的歌声，我为什么不唱上一曲改变自己呢！于是我放开走调的喉咙跟着快乐的劳动者们放声高歌，我知道我的声音并不美，但我那天却豁然开朗起来！ 过了年，我告诉父亲我要去补习，父亲高兴的像个孩子，满脸的笑容，跑着跑那，去给我联系合肥的补习学校，我说父亲不必操心了，我就在老家补习方便，于是父亲尊重我的选择。记得那年春天的油菜花也如同眼前父亲所在的田野一样，金黄一片，那年春天我每天放学都跑到学校前面的田野里背书，功夫不负有心人，也许是上苍的保佑，虽然我考的不太理想，但居然也给我考上了大学。当录取通知书下来时，父亲赶忙跑到他们单位告诉他的同事们“我的孩子也考上大学了！”那份喜悦之情，无以言表。 三 父亲的严格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惧怕，记得我上小学时的一年，由于淮河发大水，我们家处在高唐湖【窑河】上游，老家旁边的小河里水满溢到了田间地头，那是一个夏天，可喜坏了村里的孩子们，我带着弟弟和邻居的小伙伴们到河里玩耍，却差点出了人命。因为邻居有个孩子不会游泳，却想下水游玩，于是我大胆的决定让他下去，然后几个小伙伴们合力驮着他到河中央去，由于不会游泳，小伙伴很害怕，到了河中央，他一挣扎，孩子们驮不住他了，他喝了几口水，小伙伴们慌忙的施救，那天许多孩子喝了河水，我也差点丢了小命，才把邻居的孩子拖上岸去。结果可想而知，邻居告状到了我父亲那里，父亲生了大气，把家里的绳子浸润上水，在我的屁股和身上狠狠地打着，记得很长时间我身上的伤痕才愈合，这让我对父亲更加惧怕，后来发展到只要父亲坐着我看书的屋子里，我却看不下书的情况。 因为我对父亲的惧怕，导致我心理的脆弱，年轻时心理素质很差，后来发展到非常惧怕人多的场合，并成了心理障碍，这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习，同时这也是我拒绝父亲建议不去复读的原因。后来我也意识到了这点的危害，那年在老家劳动时，秋天我刻意的挑着自己种植的蔬菜赶集去买，开始非常惧怕，经过不断的自我鼓励和修正，一个秋天我基本矫正了自己的心理障碍。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影响了我对子女的教育，所以我 女儿长到十多岁，我没有打过她一个指头，孩子也非常的不惧怕我，但我妻子却像我父亲当你对我一样对待孩子的教育，这让我非常恼火，为此也发生过几次争吵，现在妻子也意识到了棍棒教育的危害，教育的确是一门学问，因为我的过于放纵和妻子的棍棒，我的孩子学习并不优异，这让我产生了父亲当年一样的焦虑，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在我及时的意识到了这些。 四 父亲是一个非常守旧的人，他常常把爱藏在心里，当我们长大了，有一天父亲和我们聊天，父亲说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他没有抱过我们姐弟三个中的任何一个，其原因是他觉得抱孩子很害羞。只是在我六岁那年父亲说他才迫不得已的抱了我，记得那年我生了一个很重的病，因为皮肤化脓导致肺部感染，最后肺内部生疮，高烧不退，各种抗生素无效，父亲抱着我带着母亲，把我送到了淮南旷工医院，后来又托人买了一种叫万古霉素的抗生药物，才抑制了病毒的感染，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才保住了我的性命。当时家里很穷，其实根本没有钱进行治疗，父亲到处借钱，后来父亲跟我说总共借了几千元【那时候父亲的工资就几十元一个月】，我们家还了近十年的债务，父亲由此一头的茂密头发全部落光，父亲说这都是我生病急的。记得小时候亲戚邻居总跟我开玩笑说，你一场病把娶几个媳妇的钱给花光了。父亲的爱是一种无声的爱，父亲的爱并不是抱着亲着的爱，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关爱。 当父亲老年时却十分喜欢抱孩子，记得我女儿很小的时候，我父亲来我这儿，常常把我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小孙女紧紧的抱在怀里。有一段时间，我们很忙，让父亲过来接送孩子上幼儿园，父亲总是把孩子抱上走一段，生活中再也见不到我小时候的那种威严让人恐惧的父亲了，父亲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但也因为父亲的守旧和固执，导致父亲没有长寿，父亲老来不大喜欢锻炼和出去交流，几次我劝她去上个老年大学，都被他拒绝了，母亲也常常劝父亲出去走走，到公园里转转和其他老年人下下棋之类，但都被父亲拒绝了，后来我们也没有坚持。父亲常常关在家里看书、看报，一坐就是很长时间，并且还常常熬夜看书，这是他年轻时养成的癖好，年轻时父亲一个人在外工作，也许是因为孤独的原因，他喜欢看书，不管是什么书他总是看的津津有味，父亲年轻时在工厂里干技术和管理工作，后来我整理父亲的书籍时，发现许多机械、电器书籍及父亲作的一本本工工整整的读书笔记。八十年代工厂效益不大好，父亲因为上过中专，并有技术和管理经验，被主管部门看中调到事业单位，一直到退休。记忆中父亲后来爱上看古典小说和武侠小说，于是家里买了许多古典小说和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父亲每每看的很痴迷，再也没有想到这会影响到他的身体，父亲的病来的很突然，开始是脑淤血摧毁了他的身体基础，不想一年后又病到，并很快的离开了。 五 因为贫穷，父亲也想让我们家改善生活，但他的许多次致富的试验都最终失败，八十年代改革开发之初，父亲让母亲在家里养母猪，父亲认定这个能致富，能改变家里的贫穷状况，那时候父亲的单位还配备了一辆自行车，父亲说他每天可以骑车从县城回家干农活，并帮助母亲养猪，但养猪特别是养母猪是一项技术活，记得我们家的母猪第一窝过了四个猪娃，父亲很是高兴，致富的希望似乎很快就能实现，贫穷的状况似乎很快就能改善，但天不随人愿，没有多长时间母猪和小猪都病死了。这对父亲打击很大，父亲断绝了养母猪的想念，因为家底折腾不起。后来父亲又在家里的责任田里种植红米，当时因为人们观念落后，因为没有销路，最后喂了猪。记得父亲最后一次致富试验是种植中草药，花了路费到东北去购买了种子，后来发觉被骗了，种子是假的，这让父亲一生追求的发财梦想彻底的断绝。 因为没有发财，父亲一直非常简朴，除了单位的制服更换时是新的，记忆中父亲没有什么衣服，父亲舍不得买新衣服，除了单位的制服，剩下的衣服都是许多年前买的并都有许多补丁，父亲舍不得丢，总是留着，他说回家干活好穿着，因为他舍不得穿单位的制服去干活。有时我们劝他去买一件，不要老是穿制服，太单调，父亲却笑着说，“等你们工作了有钱了，让你们给我买几件好衣服吧！”，可是后来工作、结婚、贷款买房，我并没有给父亲买过像样的衣服，直到父亲去世，我永远的失去了给父亲买套像样衣服的机会，父亲！希望你在天堂里原谅孩子的不孝吧！我知道你的所有这些都是为了你的孩子。 六 父亲是一个刚直的人，父亲的一生不会拐弯抹角，八十年代，父亲单位管着农机驾驶证的发放，村里面有邻居的亲戚，因为拖拉机在外地工地上劳动没法回来年审，就托人让父亲给办一下年审，考虑到外地回来的不容易及现实情况，父亲就给他办了，这也方便在外地的农民，于是村里邻居的亲戚就托人送了一布袋花生到我们家，记得那天正好父亲在家，父亲直接把送的花生扔到了邻居家的门口去了，记得当时父亲非常生气，说这是想让他犯罪，搞得邻居好多年都不舒服，认为这是父亲不给他面子。 我曾经亲耳听到别人议论父亲的不近人情，记得有次在父亲单位的厕所，我曾经亲耳听到来办事的人说父亲怎么讲原则不近人情还骂骂咧咧，为此我还差点和那人打起来。 有次我和父亲在他们单位院子里行走，迎面他的同事跟他打招呼，父亲把头一扭，没有理同事，我很是不解，我说父亲别人和你打招呼，处于礼貌，你最起码要点一下头，父亲哼了一下，说：“你知道什么！” 父亲有时很“傻”，后边村子里有人到城里买农机，因为钱不够需要别人保账，因为是两边人熟，就求父亲给他保账，赊一台农机，父亲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后来那人因为打架被关进监狱，同时停在家里的农机也被别人偷去了，没有办法就从父亲工资上每月扣上一定数额帮他还了账。 父亲因为刚直，吃了不少亏，单位分房，得了个最差位置的。评职称，也因为不会活动，没有名额，最后到快要退休才熬了个中级职称，父亲一直耿耿于怀，说某某某不如他，却评上高级，这个很气人。父亲只知道表面，却不知道别人背后的运作，但这也让父亲一辈子清清白白做人。 别人的父亲多会钻究，把子女安排进入事业单位和政府部门，我们却靠自己在社会上谋生，正是父亲的正直引导了我——做一个正直的做人，做一个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这作为了我人生的最高准则，它如同一盏明灯，一直亮在我的眼前。父亲！你虽然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但在孩子的心中，你就是一个伟大的人！一个值得让人尊敬的人！ 写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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