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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蔡澜 建筑，是人造的历史，最能代表一个国家的文明。 要是地球不遭天灾人祸毁灭的话，再过数千年，人类还会有中国的长城、埃及的金字塔、印度的泰姬陵。 袋鼠、树熊等是生物；人造的，也只有悉尼的歌剧院，人们一想到澳洲，就只记得歌剧院。仿造者很多，但永远不能盖过原创的光辉，像新加坡的两颗榴槤头歌剧院，就不伦不类。 其实梵尔赛宫很美，但大家只知道巴黎有铁塔。它建于一八八九年，巴黎的世博会，有320米高。 仿造的日本人，有极重的自卑感，他们于1958年也在东京建了自己的铁塔，更有333米，比巴黎的要高出13米。日本人自圆其说：只有这个高度，才能把电波传送到关东地区的各个角落，其实319米也行，只不过日本人死也不肯那么做。 如果要建铁塔，尽可以来个全新设计，但不一定比巴黎的美，像上海的那个就是失败的例子，其丑无比。 到二○○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东京铁塔庆祝了五十周年纪念，虽然难看，但日本人眼中出西施，特别喜爱，到了二○○六年，已经有一亿五千万人到访。还学《金玉盟》，以铁塔为背景，拍了多部电影呢。 东京铁塔最初是以最俗气的橙色和白色油漆的，后来多次变色，但还是橙橙白白，极为刺眼。 目前，它的作用是转播九个电视台的节目：NHK主播台、教育台、朝日、富士、日本放送、东京放送、电视东京、公开大学和东京大都会等。但也有几个收音机台也由这里播出。 在250米处，有个展览台，里面有餐厅、商店、小型水族馆，蜡像馆和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展示出四百多件得奖的作品和照片，所以一些没有其它地方可去的外国旅客都会到此一游。 从七月到九月，东京铁塔会用一百八十盏荧光灯来照耀，变成银色，于炎热的天气有点凉意。到了十月一日，铁塔照成粉红色，说是来传达预防乳癌的讯息。十一月十四日，变成蓝色，宣扬对糖尿病的重视。 只有在二○○三年的五月，东京铁塔照成绿色，那是用来宣传电影上映，是美国想出来的点子，好莱坞的攻势才有那么厉害。 东京有了这个丑陋的仿制品，日本其它大城市又建筑更小的，福冈有一个，名古屋也有一个。我们去到北海道的札幌，也看到一个更小型的。 从前因为地震，只能盖一些平房，随著建筑技术的进步，日本的高楼大厦愈来愈多，东京铁塔的电波转播已受阻挡，又因为数码式的广播，日本需要一个更新更高的铁塔。 新铁塔除了传播数码之外，还有一种叫ONE SEGS的科技，服务手提电话。至于高度，技师们说需要610米，比旧的还要高出一倍来，它将是全世界第一高的铁塔，在2012年完成。 但是天下的最高建筑，都全是自卑感作祟，今天是最高，明天又有一座来压住。批准设计图的人，心理已不平衡，不能有很高的审美眼光，除了吉隆坡的双子塔有些可观之外，没有一座是漂亮的。 从前的建筑，是优雅的，像北京的故宫和天坛，伦敦的大笨钟，伊斯坦堡的蓝教堂等等，还有米兰的教堂，在晚上给灯光一照，像一件白色的婚纱那么温柔，一层迭一层，美不胜收。 近代的只是硬朗，就算巴黎铁塔，我父亲也认为十分难看，像一支匕首插在美女的心脏，我十分同意他的说法，从来也不觉巴黎铁塔有什么好看。 同样地，刺在香港中心的中银大厦，我最初也不喜欢，但和周围更丑的大厦一比，它是从任何角度来望都会起变化的一座建筑，慢慢地懂得欣赏贝聿铭的苦心。而巴黎人大抵也有同一想法，开始在铁塔里面用几十万颗小灯泡来点亮，不像东京铁塔只是从外面照明，就没那么平面，慢慢地我也觉得巴黎铁塔漂亮起来。 不管我们怎么看巴黎铁塔，它至少是一个建筑典范，一八八九年之后，所有举行过世博的都市都没留下什么值得谈论的建筑，当年我去过大阪的世博，虽然举办得很成功，但像放了一声响屁，事后大家都不记得。 北京的奥运，有了鸟巢，有了水立方，也能传世吧。世界上每天都有新的建筑立起，为什么不能朝较有艺术性的方向走？也许像贝聿铭之类的建筑师难寻吧？ 其实有些设计不必太过严谨，像当年建往赤鱲角的几座大桥，要是在套着钢缆的外壳中，依音律穿几个洞，汽车一走过，带着的那阵风吹向洞口，发出响声，就变成一座音乐的桥梁来。那么一定可以成为传世之作。那么简单的奇想，为什么不去实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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