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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曲

 北斗书斋 2017-04-08


  假期里,接到周姐电话,说来听曲子吧,练了几年的曲子最近弹来竟有不同的意境呢。


  周姐比我大一岁,有北方女人的宽容豁达,有南方女子的温柔恬静。茶人及后来被认证为活佛的杨译老师曾赞叹,周泡的茶能照顾到茶席的每个人,她有一颗体贴又不执着的心。茶,品过了,曲,未听。酷暑渐渐消退,秋风开始凉爽,便欣然前往。


  到时,周姐正坐在桌前,浅绿色的棉质长裙刚好垂到脚上,一串念珠绕过原白色的上衣垂在胸前。她低眉垂目,双手抚琴,神情专注的样子令我不忍说话,不忍坐下。



  周姐却抬起头,微笑着不紧不慢的说,一会儿,大姐过来,我弹她唱。话说着,大姐已风风火火的进了屋,满面笑容的坐在了周姐斜对面。我不好傻傻的站着了,面琴而坐。


  琴声悠然响起,是古琴特有的沉静古朴之声。继续听,浓浓的暮春分别之情在这初秋听来亦是浓郁的化不开了。是《阳关三叠》。它根据著名诗人王维的《渭城曲》谱写而成。大姐跟着节奏低声和着: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渐强的情绪,渐进的琴声,默契的配合,在升起的缕缕熏香烟雾中,此情此景彷佛也随之飘到了唐朝,而我,正衣袂飘飘伤感满怀的看着友人。长途漫漫,多么希望此行能够随行!



  第二叠开始。泛音的清脆空灵之感驱散了刚才令人窒息的气氛。紧接着感情的抒发却更加细腻,平稳的情绪再次泛起波澜。飘摇的柳枝,如泪的清酒,离人一唱三叹的心弦啊还能经得起几番拨弄?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参商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与上叠相同的泛音开篇,似乎诗人的思绪又回到与友人的叙旧上,回到眼前美好的景色上,回到一杯杯美酒上。然而悠长的按音一转,三叠中最快的旋律在散按交替的音中快速转换,百转千回,如泣如诉,千言难尽。也罢,也罢,也罢!暂且烂醉在这温润清新的清和节!奈何,奈何,奈何!朝廷的使命不能违抗,安西的战乱尚待平息!且让鸿雁传书,鱼传尺素,常入君梦吧!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先已醇。载驰骃,载驰骃,何日言旋轩辚?能酌几多巡,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尽的伤感。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



  三叠止,意未犹,步欲移而身未动,只能泪眼相送。自此一别,怕是高山流水了吧。


  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胜唏嘘。


  深似海的友情,自古至今据人心怀,被人传唱。但如古人般,将离别的悲伤之情赐予这么浪漫唯美的旋律和情怀,如今已不多见了吧。《乐仙琴谱》提及《阳关三叠》,是以载酒话别,观柳色而兴思,而三秋之隔,未卜归其于何日耳。不仅此琴歌,《忆王孙》、《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琴曲《空山忆故人》,无不是将景和情寓于五弦琴上,通过细微的指法传递出深深的情谊。


  能如今天般有弹有唱有听的此情此景此刻恐怕也是再难得了。


  周姐微微一笑说,来啊,咱们喝茶。是呢,专注于每个当下,但不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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