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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新世相 的第 344 篇文章 Sayings: 你还记得自己哭得最伤心的一次吗？你仔细看过自己哭的样子吗？你记得住那个样子吗？ 人大多数时候是不愿意把眼泪示人的，更不会想着面对哭泣时候的自己。只想着，那就哭吧，把懦弱、愤怒、委屈都哭走。反正总会哭完的。哭过之后，人基本也不会再想起哭的那时候了。 一位台湾摄影师决定帮人留住自己流泪的样子，六年里，他拍摄了500多位女孩，在泪水还挂在她们脸上的时候按下快门。然后出版了《哭泣女孩》的摄影故事集。 我们采访了他和女孩们的故事。这些照片使得我们有机会仔细观察一个人哭的样子，照片背后的事让我们了解那些女孩为什么哭。然后你可能会回想，自己哭的时候是什么样？而当时让自己难过的事，好像已经离得很远了。 为眼泪拍一张照片，真是个好主意。记录下自己最悲伤的那一刻，人就能往前走了吧。 那些女孩为什么哭了？ 摄影&文字：徐圣渊 我的初恋女友决定离开我时，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打给一位死党阿杰，他一接起电话，我就一直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哭过之后，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变得更好，但我活下来了，也有过新的感情。 虽然最后还是分手了，但我希望自己能从所有过去的经验学到东西。夏天走了，秋天会来的。 后来我开始拍摄哭泣的照片，留下故事。这些来拍摄过的哭泣女孩会记得我是谁，我也会记得她们是谁，女孩的故事就是我的故事，我的故事就是她们的眼泪。 如果我的生命因为这件事帮助了这些女孩而产生了意义，那我想我也应该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好险，没有白走这一遭”了吧？ 有一次，一个女孩来我家拍摄，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她弟弟出车祸了。 过了一个月，我收到女孩从Facebook传来的讯息：“10/20 中午在你家接到弟弟的噩耗。如果可以，我想回到那个地方，拍下未完成的照片，弟弟生前知道我要去拍摄哭泣女孩，一直期待着照片，不仅完成未完成的照片，也想纪念那一天那一刻那一个地方，我永远不想忘记我是在那时候失去弟弟的，谢谢你。” 这是我莫大的荣幸啊，我在心里这样想着。 离别
77号哭泣女孩
她就这样一直吐一直吐，从呕吐到吐水，从吐水到呕血。卫生纸换成了塑胶袋，塑胶袋换成了黑色垃圾袋，到我手拿的袋子跟换袋子的速度来不及给她吐的时候，就眼睁睁的看著她倾身吐得走道全部都是喷出来的黑血。“妈，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们去医院好不好？”这竟然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59号哭泣女孩
我记得爸爸在那场生死攸关的开刀前一晚，他选择受洗成为基督教徒。爸爸曾经是很虔诚的佛教徒。他说：“我成为基督徒，是为了让妈妈知道，如果有什么万一，我会在天堂等著她”。
爸爸说他怕身为佛教徒会轮回到下一世，而错失了和妈妈相遇的机会。 80号哭泣女孩
听到这个消息是我妈妈打电话给我，我听到她说“弟弟走了”，然后我不晓得她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我是当天搭车、男朋友陪著我，我们从新竹赶回来高雄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然后进到殡仪馆去看他。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只是睡著了，就??没有什么很大的外伤。我男朋友说，他虽然没有兄弟姐妹，但他看到照片时，真的很想揍那个司机：“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在现场流了多少的血？”
我心里面一直觉得，如果当时我知道他是骑摩托车去上学，有跟我爸妈讲，是不是他今天就不会不见了？
是不是他今天就会还在？ 15号哭泣女孩 我不怪你这样避不联络，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再猜了。 27号哭泣女孩
今天本该是我肚里的孩子满十周大的日子，可他却被一根管子刮除，并抽离了我的身体。
上次看到他时，他有颗大大的头，闪亮亮的小心跳，还有光丝般细细的脊椎扭啊扭，像在扭屁股，好搞笑。两周后再见，竟只剩一些干扁皮膜。不知何时他已离开我的怀抱。医生说胚胎萎缩的可能原因有很多，但我一个都不想知道。没有任何解释能令我释怀，也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带回我亲爱的宝宝。 130号哭泣女孩 还记得我吗？我是XXX，上个月要拍《哭泣女孩》时突然接到弟弟车祸过世而离开的女孩。弟弟的后事办完了，这段期间一直想着那天的一切，我不想忘记弟弟，想纪念这那一天，那一刻，十月二十号中午，在你家接到弟弟的噩耗。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那个地方拍下未完成的照片，弟弟生前知道我要去拍摄《哭泣女孩》，一直期待着照片，我希望不仅是完成未完成的照片，也想让自己永远不要忘记我是在那时候失去弟弟的。
十二月四号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我想在那时过去拍摄，可以吗？
109号哭泣女孩 有时候真的很希望我男朋友家里条件不要那么好，他不要去英国，我们就不会分手了。我连看到别的女生跟他男朋友一起吃烧烤，就路边那种很普通很普通的烧烤，我都觉得好羡慕。我觉得这是我无法实现的。我不需要你多有钱，我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很普通的过日子，这样就好。 背叛
100号哭泣女孩 他跟我讲之后，我觉得很对不起他女朋友，因为我原本不知道他有女友，我想说“好，那就算了”，可之后感觉我就是有点备胎性质。他和女友吵架了才来找我。最后我觉得与其让他两边都很痛苦，不如放他走比较好。毕竟一开始就不是我的，现在感觉好像是我的，心里又其实不是我的。 摄影师：所以其实他就不是你的。 对，终究不是我的。 7号哭泣女孩
他对我说：“你知道假如交往对象的脸书没有超过三个共同好友，会比较适合在一起吗？”我还很傻的以为他只是不希望一段感情有旁人干扰。后来才发现这个假设只是方便他在不同的领域乱搞。
虽然他绝对不是我最爱的那个人，但的确曾经是我想好好维持一段感情的对象。我们分手后的几个月，他一直积极营造复合的可能，但后来我才辗转发现，原来他早在半年前就劈腿了一个空姐，而对我忽冷忽热的态度完全可以跟他新女友的班表对照。
55号哭泣女孩 我爸爸是个惯性赌徒。十二岁的愚人节，我忘不了那一天凌晨妈妈急着要我们收拾家当，搬到亲戚家避难。避什么？避高利贷。他喜欢拿自杀当作解决办法，妈妈也一次次心软原谅他。十三岁开始自己正式半工读，尽量不靠家里。我以为这是减低家人负担的良好行为，但愈做愈多发现：我变成了提款机。
最近一次是2012年8月，我一个人去面对了十八个高利贷，怎么还那笔债的？我在酒吧唱歌。不只是唱歌，还要跟每桌客人应酬，每天工作到凌晨三点，每天吸二手烟，还要小心避开咸猪手。高利贷还试过找上门，给我「机会」赚更多钱，只要我愿意「牺牲」。
91号哭泣女孩 我们分手时，他就在那边哭说从来没有人像我一样对他那么好，他很后悔什么的。我听了只觉得很困惑：既然你也知道从来没有人对你那么好，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还是在我们的房间耶。在我们房间门口是我的鞋子，衣柜是我的衣服，到处都有我们的合照，你们竟然也做得下去？好扯喔，好奇怪喔！
最后他其实还是有骗我，是他朋友看不下去才告诉我的。因为我那天一直哭，他朋友才告诉我说：“有！还不只一次，这样你可以死心了吗？”我听到当下，心是完全沉下去、沉到肚子，好凉，凉飕飕，然后失控在那边大哭，呵呵呵。
51号哭泣女孩
有一次我跟他吵架，因为我抓到他要出轨但没有成功，我就在他朋友面前不给他面子说了几句。他回去跟我大吵，一直不原谅我，那时候我为了要挽留他，甚至跪下跟他道歉。这件事我都不敢跟任何人讲。 成长
10号哭泣女孩
人生要重新开始了，要找新工作，换一个电子信箱，找新房子，退掉刚租不到三个月的旧房子、还有新申装连账单都还没有来的网路第四台，以及绑在一起的行动电话。 想到这些确实会令人打退堂鼓：“还是别分手了吧？”其实我心里希望他会吃很多很多苦，然后发现：全世界没有人会再像我一样对他这么好了。
121号哭泣女孩
很多人看到我们平常参加很多活动，会觉得好像很风光的样子，其实只是坚强的活著而已。
记得当时我们来北京，真的是没有钱，几千块交房租，交完就剩一分钱了。我还在找工作，只能靠姐姐每个月上课教琴挣两百块，平常跟家人通电话也不敢跟父母说自己有多惨多惨，报喜不报忧，都是笑完以后转身自己一个人在那裡哭。
不过现在终于熬过去了。
34号哭泣女孩 我一直想当男孩子，一直很想变性。我长大的过程中其实遇到了很多让我更加想变性的事情。
在交第二个男朋友时，我本身对性方面没有很强烈的需求，结果就被强暴了。他很爱吃醋，会强迫发生性关系，不愿意戴套子，有一次我就怀孕了。我不敢跟别人讲，结果他居然跟我室友讲，然后室友就在学校里传我是破麻（婊子）。
当时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是女孩子这件事。女孩子就会吃这种亏，我觉得如果我是男生，我就不用想我是不是破麻。 我就一直没有办法再跟下一个男生谈恋爱了，因为这个状况，加上我本来就是双性恋者，所以就更喜欢女孩子。
87号哭泣女孩 其实我小时候不是很有自信，长得也特别胖，会被其他小朋友拳打脚踢。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霸凌，也没有这种观念。妈妈是一名教育工作者，她常常告诉我：“如果别人会讨厌你，要先检讨你自己。”所以每次我被同学打，都不敢跟妈妈说。我怕她会叫我先想想自己有什么错，可是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那时候有哭，哭是因为我知道哭过以后要变得更勇敢。当时的我没有因为霸凌而逃学，也没有和别人引起斗争，我忍下来了。所以今天的我比其他人更勇敢。 牵挂
73号哭泣女孩
有次我陪著阿嬷去安养院找失智症的阿公，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哭了。他说：“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带我回家好不好？”那个画面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心痛到极致，他们俩个抱在一起哭，我在旁边看了眼泪没停过。
42号哭泣女孩
过年去看我爸，带他去大润发买东西。他说眼镜坏掉了，我就去帮他配了一副，然后他戴著眼镜就很高兴啊──又看看自己的手表，我看了一下说你手表停了耶，他就说嗯。就是想要戴著。他觉得他在疗养院没有家人陪伴他，女儿不孝，把他送进去就不理他了，可是我无能为力，我没办法一个人照顾他。
摄影师：那个表对他来说是？
哭泣女孩：不是重要的，他只是想要戴著，就是像正常人一样，有隻表可以戴，有好的东西可以放身上，这样，然后，没了。
29号哭泣女孩
我在正式分手前的派对裡，遇见了一个男生。那天在派对裡我很安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他也只是凑巧坐过来，我们没什么谈话。之后我们变成了朋友，他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想要拯救你吗？我在当兵时看过一个学弟被霸凌，他在跳楼自杀之前的眼神我永远记得。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和他说几句话，是否能改变他的决定？」我听完这番话，当然会觉得怎么会有人如此自大，觉得能拯救别人，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没有死去。
其实派对的隔天我本来是想要烧炭自杀的。
107号哭泣女孩 今天一个原来要取衣服的客人，约定时间到了却没来，电话来了。他说拍摄取消，因为跟未婚夫分手了。后一句是哭者说的，我很想安慰她，但也只能淡淡的说：“好的，我知道了。”
45号哭泣女孩 我虽然有两个姐姐，可是她们觉得妈妈会花钱，都没有拿生活费回来，变成是由年纪最小的我去赚钱，所以我从学生开始就去接CASE，有时压力真的很大。两个姐姐都这么大了，可是为什么是最小的我在付钱？ 就是因为这样子，我就会对妈妈发脾气，后来想想觉得很对不起她，因为她对我那么好、那么爱我，可是我却对她这样，我真的希望可以好好的赚钱，让这个家过得好一点。
12号哭泣女孩 我想当个好女孩，想好好这段感情收尾，毕竟这也是我的第一段爱情。但是要当开口说分手的人，就像爱情的刽子手，我好像永远都不会成为好女孩。
32号哭泣女孩
他跟大家的说法是我不想跟他结婚、我们不会有未来，好像某一部分都是我的错，但我没有告诉人家说是他喜欢上别人。我最感动的是他们公司有一位姐姐打电话到我们公司问我这件事情。我那个时候完全不知道下午该怎麽上班，整个心情就是上不下去。那个姐姐是第一个打电话来安慰我的人。
72号哭泣女孩 我还记得有一次，从幼稚园回家，爷爷很神秘的来接我，说回家有很好玩的东西给你看，我就很期待啊。我们家住在一楼，有只鸽子来吃东西，不小心飞到我们家客厅。爷爷就把它关在客厅。他只为了等我回家，让我看那只鸽子。 写在最后 | 徐圣渊 以上这些照片和故事，其实是我打乱了顺序随机配对的。 来拍哭泣女孩通常是心里有事，而我就是提供一个机会可以让她光明正大地哭一场。能在我一个陌生人面前哭泣的女孩，都很勇敢，一点都不软弱。小时候不是一饿就会哭吗？什么时候哭泣这种情绪被我们打入万丈深渊了呢？ 伟大一点的来讲，“哭泣女孩”这件作品有种在传达世界大同的意思，每个人撇开所有外在的标签、表象其实都只是普普通通平凡的“人类”罢了，哭泣是我们共同拥有的情绪，我们都会因为被伤害而难过，也会因为伤害别人而难过。 最近看了日剧《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觉得很不错，如果一时承受不了，那就躲一下吧，没关系的。毕竟平日工作操劳筋骨已经够硬了，软弱一下会死吗？
请一定要替自己的情绪找个出口，不要害怕求助，承认自己被打败了一点都不可耻啊。 如果你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哭过之后往更好的地方走”，我只能说：“那就试着走下去看看吧！”（拍肩）说不定越过这座山头，前面还有一座更高的山，而山顶有绝世美景呢。 心头上的结，怎么都还是得靠自己解。哭泣只能算是一种抒发，跟解决问题无关。但是，如果你不表达你的感受，别人怎么了解你呢？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倾听、关心，并且祝福那些女孩会好起来，也许不是现在，也许不是明天，但是终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我们可以微笑再见。 晚祷时刻： 讲讲你的一次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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