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或者是以强势和北宋过招,他们或者是摆低姿态装孙子,从来不会让北宋舒舒坦坦地过上几天好日子。 北宋宝元元年(公元1038年),党项族出身的李元昊,建都兴庆府(今宁夏银川),正式称帝,国号大夏,史称西夏。 积累了足够资本的西夏,再也不客气,连连地对北宋王朝发动起多次战争,延州(今陕西延安)大败,好水川(今宁夏隆德)大败,一个又一个的不利消息,通过快马不停地传递到朝堂上。 这时候,有位大臣建议,应在边疆地区建筑起新城,以作为抵御西夏的强固屏障。 大臣认为,以前的宽州旧地延州东北处二百里的地方,正是建造新城的最佳位置。 朝廷同意了大臣的奏议,这位大臣被选为筑造新城的主要负责人,立即走马上任。 短短的时间内,经过加班加点、没日没夜的赶工,大臣带领下,新城终于建成,朝廷将这座城池命名为青涧城。 新兴的青涧城附近,有一座和尚庙,庙里有一个和尚,法号叫做法崧。 虽然入了空门,佛家的清净无为,法崧和尚却是一点也没学得的,简直就是和“活土匪”一个德性,他不仅“吃喝嫖赌骗”五毒俱全,做人还非常地蛮狠,稍有不顺意,两个拳头就要挥舞起来。 法崧所不知道的,正当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着这些与本身职业根本毫无关联、并且有些南辕北辙之效的人们眼中的异行时,有一个人却是正在暗中默默地注视着他。 可以想象得到,当种世衡出现在法崧面前的时候,大和尚脸上所呈现出的必然是一副惊讶表情,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清涧城的倡议者、建设者、最高决策者,竟然会接见他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种世衡似乎不想跟他做过多的解释,说的话也并不多,他招来法崧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把他招到自己的门下,在自己手下办事情。 就此之后,法崧摇身一变,从古庙孤灯相伴的莽和尚转身为国家机关单位的公务员。 这位仁兄,加入“人民公仆”队伍后,可真是将人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酒馆里、赌场上、妓院中,每每得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打架斗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欺行霸市那是家常便饭。 让所有人出乎意外的,向来都是执法公明的大老爷种世衡对法崧这种倚势扰乱社会治安的行为并没有给予有效的制止,反而的,在法崧身上加大了投资力度,不停地用金钱等物资填补着法崧这个无底洞。 直到有一天,也是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法崧被抓了,抓捕他的命令,还是种世衡下达的。 据可靠的内幕消息,法崧之所以享受到这样的巨大落差待遇,全是因为他和西夏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种世衡没有看错,法崧虽然不是一个好和尚,也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绝对是个可以信任并可以利用的人。 整整地过去了半年,熬尽了诸多折磨,看似遥遥无期的牢狱生涯,终于有了尽头。 放人的命令,还是有原先那位下达抓人命令的大人颁布。 种世衡亲自来到监狱里,为法崧解去了束缚,好言安慰,让他洗澡更衣后,便领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个非常暧昧的举动,连法崧也是摸不着头脑,大老爷的心思实在让人费猜量。 种世衡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很让人吃惊:“你本来就没有什么过错,我只不过是想试探你。” “我想用你做间谍去西夏,这其中的苦处比你在牢房里还要难以忍受,你能够为我保守这个机密吗?” 法崧不免得有些激动,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当下表示,只要种世衡一句话,他什么都高兴去做的。 跋涉过多少艰辛,经历过多少苦难,品尝过多少滋味,法崧已经都不能确切,他所知道的,自己最终来到了目的地,来到了那个他所要见的人面前。 当激动的心情刚被平复,法崧拿出了两件见面礼:一副画龟图,一根枣树枝。 这可是种世衡特别为野利王量身定做的豪华大餐。 野利王虽然是处在不开化的地带,文化程度不怎么高,脑袋也不怎么开窍,种世衡这两件礼物所包纳的深刻含义,他还是懂得的。 龟枣,龟枣,枣龟,枣龟,意思就是早归,让自己早早归降啊。 一般史书写到了这里,故事情节往往是这样发展的: 野利王,不相信种世衡只是让法崧带了这两件东西,必然还是有其它重要物件没有交待清楚。 野利当即询问法崧,种世衡大人还有什么表示吗? 法崧的演技此时迎来重大考验,关键时刻这位仁兄表现出一个优秀演员所应有的素质。 他先是忐忑不安地环顾左右,当眼神中的那份狡黠还没有消散,他又坚决地一口咬定,就只有这两件,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野利有些得意,但这些事,已经不是野利所能承担得起,他没有对法崧怎样,而是直接将法崧交给了元昊,并举报了这一事件。 即使见到了西夏的最高领导人,法崧依然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至始至终他都不承认还有任何的夹带。 李元昊同志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在西夏人的热情招待下,法崧饱尝到刑具所带来的痛楚。 就如当日在监狱里,法崧始终未曾说到过种世衡一句坏话般,在这西夏人的牢房里,他也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过头话。 拷打了几天,终究没有得到有利的口供的李元昊,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再次把法崧召集到跟前,下达了最后的通牒:“快点把实话全都给讲出,要不然,马上就处死你。” 法崧还是没有说出他想要说的,即使是死亡压力就在眼前。 李元昊有些丧气了,既然不能使你屈服,那就毁灭吧,元昊老兄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们将法崧拉出去砍了。 演出高潮终于来到。 赶赴刑场的法崧,突然间爆发,众人只听得这位先前还挺刚硬的汉子,这回可是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我死了也是白死了,完成不了将军托付的事啊。我真是辜负了将军,我真是辜负了将军啊!” 他说这标准汉话的当口,还不忘了有意无意地向着自己身上衣服瞅个不停,似乎在给人某种暗示。 这些个潜台词,李元昊看懂了,通过他在行刑路上布置的探子,他命人再次将法崧给抓了回来,并让人对法崧全身上下当然也包括所穿的衣服进行了全方位而又彻底的大搜查。 果然,在李元昊善于发现的头脑灵活运用下,第三件礼物浮出了水面。 那是一颗普通的蜡丸,里面却不普通,那里面还有一封信,一封种世衡亲手写给野利的信。 信的开篇无非就是“我很仰慕你啊,你的英名众所周知”之类的客套话,渐入佳境后,便触及到了一个实质,种世衡对野利的友好态度表示了肯定,并希望他能够早日的归降,就如那副龟图和那根枣树般。 信里面种世衡还提及到了一个李元昊不熟知的内情,野利曾经派去青涧城谈判投降事宜的使者,现在生活过得很是滋润,野利同学尽可以放心。 野利的倒霉时刻降临了,生性多疑的李元昊立时对这位心腹大将的信用度产生了质疑。 这就是史书所载野利遭受李元昊怀疑的全过程了。 但这里有个疑问,假设野利真是有心投降,也不会把法崧直接上报给李元昊,法崧真是有意联络野利,这封信早就应该拿出来给了野利,为什么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才暴露出来呢? 这些问题,精明的李元昊怎么会想不到,也不可能想不到,以种世衡的英明显然也不会做这最为明显的欲盖弥彰的事情。 所以说,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是值得怀疑的,我还看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说法。 临行之前,种世衡确实特别关照过了法崧,并把写给野利的书信,装在蜡丸里,密密地缝在了法崧的衣服里。 这些也都是法崧所知道的,种世衡还再三告诫法崧:“这样重要的信息,不到最后关头,是不能够泄露出去的,等到泄露的时候,一定要大声说‘辜负了将军的恩情,不能完成将军托办的事情。’” 接下来,故事情节就分岔了。 法崧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野利大人,而是做了西夏人的俘虏,任由西夏人怎么逼供,他就是不开声,直到被送到了李元昊面前。 这时,故事情节才走上了正规,有了“刑场回眸”的那么一幕。 显然地,这才算比较靠谱,也符合事实的发展。 还有一个更为耸人听闻的版本,就连法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带的是什么东西。 就在出发之前,种世衡跟法崧讲了许许多多的军机密事以及有关注意事项,想到此次任务的艰险、前途的渺茫,种世衡讲到动情之时,脱下自己所穿的棉袍直接披在法崧身上,并十分动情地说道:“北方是苦寒之地,就此做别。到了那个地方,你得千方百计的求见野利,没有这个关键人物存在,任务很难完成。” 到了西夏后,法崧就一直明目张胆地使用各种手段以获取和野利见面的机会,他的这种行为,果然引起了西夏人的怀疑,西夏人把他抓到了有关执法部门,严刑拷问起来,但是法崧始终都是咬定青山不松口,打死也不说。 终于有那么一天,事情败露,也许是拷打得久了,经不起折腾的破烂衣服中掉露出种世衡写给野利的信,有这一收获,西夏人越发得拷问紧了,连李元昊也关注起这件事来,法崧因为事先就不知道有衣服里藏信这档事,任是西夏人使劲了手段,就是答不上来了。 也就是从此开始,李元昊怀疑上了野利。 如果这个版本属实,种世衡的计谋未免也太毒辣了些,不知当西夏人查出连法崧自己都不知道的书信时,法崧又会是做怎样的感想? 不管是哪个版本,最终的结局还是一样一样的,那就是李元昊开始不信任野利了。 但是,李元昊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他还得派人查证下,以验证怀疑的正确性。 如果先前的怀疑,对于野利来说,只不过是失去了主子的信任,这次的查证,却是确确实实地要了他的命。 因为种世衡已经开始在为他撰写墓志铭了。 李元昊并没有处死法崧,而是将他安排在了西夏国上好的宾馆里,同时的,李元昊暗地里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假扮为野利的使者,去青涧城与种世衡套近乎。 当使者到来,心中有“鬼”的种世衡,料定这绝对不是野利派来的使者,十有八九倒是李元昊在里面捣得鬼。 种世衡现身了,在使者的面前,他拿出丰厚的礼品大大地赏赐给了冒牌野利使者,并讲了很多非常致命的话。 种世衡还不遗余力地亲自将使者送出了境,一切一切地都给与着元昊极大的暗示。 不久之后,西夏边境上就传来了野利被诛杀的消息,而且可以肯定是元昊动得手。 但这显然不是元昊心腹大将噩梦的终结,在种世衡的策划中,还有一人也是必须要除去的。他就是另外一位以野利齐名的,叫做天都王的家伙。 野利死后不久,种世衡就在宋夏的边境上建立起了一个祭坛。 对外名义上,这是为祭祀野利而设,为了这个被元昊诛杀的宋夏两国友好使者而设立。 为加重这个“名义”的正确性,种世衡还不时地出现在祭坛上,焚烧纸钱之类的东西祭拜野利。 可是,很不巧地,种世衡做事做得很不严整,这事让西夏人知道了,他们派出了骑兵,突袭祭坛。 可以想象,西夏骑兵的威力向来所向无敌,种世衡充忙之中,也只得做了逃兵。更加很是不巧的,西夏骑兵来得实在是快,种世衡跑得又实在是很充忙,大部分的重要东西给拉下了。 原来在祭祀野利的时候,种世衡将祭文写在了木版上,然后再焚烧掉的,种世衡非常悲痛地在祭文里详细表述了他对野利“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深切哀悼,以及李元昊种种恶行的所不耻。 但这些都不是重要的,祭文里种世衡不时地提到了一个人,这是一个和野利一起投降宋朝的合作者。 这个合作者的名字,因西夏人的这次突袭,也被元昊给获得了。 天都,果然是天都啊,连你都吃里扒外了。 很快地,天都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在元昊的大力帮助下,他去见了祭文上的合作者。 就是这样,元昊亲自杀了自己的两个心腹大将,种世衡更可以安枕无忧地镇守他的青涧城了。 法崧的结局还好,宋夏和议后,法崧便遣送回来了,改姓了王,而且通过自己的努力,当上了不小的官。 菊花茶,本名郑良,网名菊花茶163,天涯新浪论坛知名历史作家,资深三国控。曾发表过《华山论剑》、《历史原来是这样的》、《三国往事越千年之建安十三年》、《快意恩仇的人生》、《祸起萧墙》等文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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