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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山水 (记老友、赏石名家孙瀑恩) *晓 宇 认识瀑恩兄是在三年之前，当时深迷于奇石给我带来的乐趣，四处寻石访友，结识了不少同道中人，在我的诸多石友中，瀑恩兄算是卓然大家。他虽年岁不大，但藏石已有二十载，亦以石经商。当初从国有企业领导岗位辞职，放弃“体制内”的惠待，专门从事于在当时看来前途未卜的赏石事业，需要的勇气，其中的苦乐，旁人难以体会。不过，二十年的时光为他积淀了丰厚的精神财富，尤其从他近年来在这个行业取得的成就来看，瀑恩兄算是“不负春风”。 对于赏石，瀑恩兄自有一种独到的见解和界定，他曾颇有见地的提出赏石的三重境界：藏石于室，藏石于心、藏石于野。藏石于室，乃是一般玩家所为，只需略识其趣、家有积蓄，便能换取奇石。或囤积室内，独自赏玩、或附庸风雅，借以炫耀。藏石于心，就不太容易，在以金钱与权力为信仰的当今社会，要在心中为奇石留一块清净澄明的空地，必然出于一份真诚的热爱。不过，这二重境界都不难做到，真正让人肃然起敬的是藏石于野。古人云“山河无常主，闲者是主人”，对于无主的山河，只需一份闲情逸致既可尽得其趣。对于可以作为商品进行交易的奇石，却需要一种大胸襟，大气魂，要真正的做到既深怜爱之，又不困于一己私心，这绝非一般人能做到。比如像我这样既身无长物，又无胸怀的俗人，只能一而再的等而下之，能安然于“藏石于他人之室”就很不错了。瀑恩兄却不然，他是一位真正能做到“藏石于野”的大家。这从他多次提出的“保护资源，敬畏自然”的倡议中可以窥见。这些年，奇石风靡一时，成为一个新兴的投资门类，受到很多人的追捧。大量资金的涌入，诱使石农、石商无所不用其极，掘地三尺大肆开采，致使资源枯竭，生态遭殃。熙来攘往，所求的无非名利，在这种形势之下，“藏石于野”更值得提倡。 瀑恩兄对奇石痴迷，但不贪恋；热爱，但不偏执。那真是一种辽阔而又悲悯的“大爱”。天地之间，似乎只要有奇石，无论在玩家案头、石商手中还是在从未涉足的辽阔山野，都无所谓。万事随缘，藏石亦然。在他的博客中，有一段文字“山形纵有千般变化，万种风情，却常有枯涸顽燥之憾。唯一砂一埠，一岗一岭，得点滴润之，便觉风生水起，满目生机，顿时清朗。得山水之真趣，夺天地之造化，浓缩自然，囊括万象，卓然出世，傲立石群。云水之妙，沟壑之险，峰峦之奇，及至天籁之音，咫尺尽显，弥足珍贵”，正是对这种心境的写照。天地灵气倾注于山野江河，寄之于石，便是一件不可复制的天然艺术品，其归属似乎在冥冥中早有注定。有时。我甚至觉得，那些寄身山野、隐迹江湖的奇石，是不是也将像瀑恩兄这样大隐于市的玩家视为知已，静候在悠远的时光中，等待着与之相逢，不然在他们手中，又为何会有那样的妙品与绝品？ 当今中国，传统文化正在各个领域悄然回归和复兴，比如饮食、器物、风习，这对中国文脉的接续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奇石属器物一类，也在回归传统文化的正脉，在文化的统摄之下恢复其光华、建立了秩序。真正的爱石者，不会一味的强调其仅仅作为器物带给世人的乐趣，甚至沉迷于其中蕴藏的所谓“商机”。石有灵气，可养性怡情，瀑恩兄主张“法自然、重天趣、合人意”的玩石理念，强调在赏石中修身养性、明道悟德。这比爱石成痴却止于偏爱的人又要高出一筹，因为他能从奇石赏玩中提炼出一种倚之“明心见性”的古老文化，一种“心与道合”的无上妙境。瀑恩兄在赏石领域中取得的成就，除了对奇石十年如一日的钟爱与钻研，还得益于其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他颇通易理，精于堪舆，但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儒腐的匠气，更没有一般商家唯利是图的市井气，有的只是文人雅士的潇洒风流。 瀑恩兄也写诗，涉笔成趣，一出手便有佳作。他写的新诗，信手拈来、清新雅致、独具灵气，有一种无师无派自成一体的感觉。他写古诗又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古朴大气、底蕴深厚，一看就知道有扎实的传统文化根基，远非朝夕之功。以下是他为一件命名为“太乙”的水冲硅化木所题：壁立承千古，屏展开八荒；流金落飞瀑，吹气染秋霜；龙楼并凤阁，天池各阴阳；金水木连环，风云雷激荡；一元演二仪，三台叠四象；五岳之如何？六雄不相让……字里行间弥漫着盛唐之风，那种大开大阖的气象、天高地阔的视野，让我这个军旅“小文人”也感慨不已。上天赋予这位玩家太多的才气和灵气，取其三分，用在其它任何感兴趣的领域，不成功也是难事。 一方具有抽象美的石头，在不识其趣的人的眼中，与在河滩上俯身既拾的顽石无异，如同弃物，但在行家眼中，却是妙品。瀑恩兄是安顺特色水冲硅化木的发现者，也是夜郎古铜石最早的营销人。他擅长发现这类石头的美，也长于为这类看似缺少主题的石头命名赏析。经他之手命名，往往有画龙点睛的功效，这在他所编撰的《木石前盟》一书中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本水冲硅化木专著，百余方形质相似的奇石，所取的名字引经据典、无一重复，又都立意高远、扣题精准，令人叫绝。 石有三价，居中者常为市场价，高于市场价的多是购石者爱不释手的钟情价，低于市场价的多为与出让者交好的友情价。瀑恩兄既爱交友，又重情谊，遇到志趣相投的爱石者，出手出得潇洒，让价也让得大方，卖出的石头往往只剩薄利，在圈内传为美谈。这些年，从瀑恩兄手上出让的精品，不在少数，所获的利润却没有多少。每次与他谈起此事，我都惋惜不已，他却附之一笑，不以为意。 每次做客他苦心经营的“隐介轩”，面对那些集天地之灵秀的藏石，我总有一种难以自禁的欣喜与绝望，喜的是自己所钟爱的奇石还在他手中，可以随时去观赏。悲的是自己所藏的石头与之相比，都是一堆次品、废品。更担心轩中奇石，有一天会流落他人之手，再无缘相见。瀑恩兄有空的时候，会在家里备上一桌丰盛的酒菜，叫上几位合心的朋友，雅集唱和，一起分享心得，纵论天下奇石，我常有幸忝列其中。有一回喝得大醉，及至返回，口中仍念叨着那几方心仪的石头。 瀑恩兄为人极为低调，常以“引车卖浆之辈“或“石市一小贩”自称。不图虚名，不事权贵，常有率性之举和不讳之言。石界鱼龙混杂，自有毁誉，但无论褒贬，大多心存敬意矣。 2015.孟夏于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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