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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水浒人物之武松篇(三)

 墨香笙樵 2017-04-14

  武松前后有两次被发配,这是第一次。离开东平府,前往孟州。在去孟州的这次,他和两名公差的关系,和宋江去江州时与张千、李万的关系差不多:一路上武松有钱,带着他们吃酒肉;两名公差也对他客客气气,路上瞅见没人的地方,就开了枷,就像三个人出门公干一样。
  就这样,他们有一天来到了十字坡。出了十字坡,再走一里地就可以到孟州了。这时已经是夏天,三个人又热又饥渴,就到张青家的酒店去喝酒消暑。在门口,碰到了孙二娘。前面《正说张青夫妇》那部分说到过,孙二娘给人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副凶相,武松看到这个妇人时,凭着他的江湖经验,就知道这妇人不是善类。
  果然,孙二娘主动招呼:“客官,歇了脚去。本店有酒有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按理说她虽然是做生意的,但是一个妇道人家,招呼三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是危险的。何况这是公差押解犯人,有的店里是嫌弃根本不让进的,即使欢迎的,也不会这么热情。
  武松和两个公差进店坐了下来,要了些酒肉就准备吃。孙二娘又告知还有好大的馒头,武松让她也送来些做点心。在来这酒店之前,武松走江湖时曾经听说过这样两句话:“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从此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刚才问路时,樵夫告知已到十字坡,怎能不起疑呢,于是掰开了一个馒头看了,发现里面的肉馅居然有人毛。
  这下子武松立即就知道不好。但是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叫孙二娘过来询问:“这馒头是人肉的,是狗肉的?”这话就是试探她怎么解释。孙二娘解释说是黄牛肉的,武松说,我看到这里面有几根毛,和人小便处的毛相似,以此犯疑。如果孙二娘这么解释:“是我家伙计切肉时,从胳肢窝里脱落了几根毛,处理得不干净,对不住您。”即使瞒不住武松,还可以掩饰一下。可是孙二娘却表示:是你自己疑惑,没有的事情。
  武松明白了,故意问她丈夫去哪儿了?孙二娘说了句“外出未归”。这是实情,张青出门打柴未归,否则这场冲突未必能闹起来。武松就故意说了句“你独自一个须冷落”,按今天的话就是“那你一定很寂寞了”,是一句下流话了。这也是武松最后以此试探她,如果是良家女子,必然横眉冷对,甚至赶武松等人出店。
  可孙二娘是怎么说的呢?“要歇,就在我家歇息不妨。”当然不妨,做成牛肉和包子馅怎么会有妨碍呢?武松一听就明白,这女人不怀好意了。于是故意表示酒味淡了,要喝好酒。孙二娘怕他起疑(浑不知已经入了他的彀中),先声夺人,表示这好酒“浑了点”。武松说,越浑越好,最好还能烫了喝。孙二娘以为他上当了,烫好了三碗浑酒,就端上来。武松又表示,光喝酒不行,要再切些肉来。等孙二娘一转身,就把酒倒了,嘴里还说着“好酒,冲人”的话。
  不过两个公差可不懂得,把那两碗药酒喝了下去。不一会,孙二娘跑出来冲着他们喊“倒也,倒也”(晁盖他们劫生辰纲的时候也这样干过),就见两个公差立即倒下,武松也假装被麻翻了。
  孙二娘得意呀:“饶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叫来两个埋伏在外面的伙计,把两个公差先扛了进去。武松仍然不动,等两个伙计扛武松扛不动时,孙二娘一声喝骂,亲自来扛。武松这才出手,一下挟持住他,喝住了两个伙计。正要下手打的时候,张青回来了。
  张青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即喝住,并向武松道歉。武松看他的样子,知道他还不是那种江湖败类,就放了孙二娘,两下一叙话才知道是场误会。于是武松和张青结为兄弟,两个公差也被救醒了。这两位倒还大胆,表示这酒好喝,将来记得他家,回来再买些喝。放心,只管来畅饮吧。既然武松和张青认得,你俩再回来喝酒时,孙二娘就不会算计你们了。
  张青当时劝武松,不要去牢城营了,干脆上二龙山找鲁智深入伙去。可武松当时有着我干的,不是该死的勾当,可以去服刑期满的念头在。加上这两个公差对自己不错,所以不想让他们为难。于是武松谢绝了张青的好意,住了几天后,上路去了。
  这两位公差押解武松,得了不少银子,张青送给他们三、二两银子,武松又把张青给的十两银子转送给他俩。比较宋江身边的张千、李万虽有不如,但他俩也少吃了不少苦头(就在十字坡被麻翻了一次)。
  武松到了孟州的牢城营安平寨,就立即有囚徒告诉他,如果有书信或者人情,准备好,送给差拨和管营,好让自己宽松些。武松表示:我身边有银子,如果他好好的向我讨,给他;如果他强要,一文也没有。这就可以看出他和宋江、林冲的不一样了:宋江早早的就准备好,先送给了差拨五两银子,管营那里又送了十两。其他的职事人员都有银子,囚徒也得到他的照应。宋江的这一手,只有《红楼梦》里的薛宝钗有点他的影子——但是薛宝钗不会连下人都照应的。林冲首先是问囚徒们该给多少。得知消息后,也做好了准备。差拨进来,一看他还没拿出钱来,张嘴就骂,等到林冲取出五两银子,并表示“只是给差拨哥哥的”时候,差拨马上换了笑脸,一口承诺照顾。接着林冲把柴进的信和十两银子交给差拨,请他转交管营(差拨落了五两,反正管营拿足五两也就觉得够了),又给了二三两银子,请他开了枷锁。同样,囚徒也得到林冲的接济。
  宋江和林冲都有逆来顺受的性格在里面。宋江出身县吏,深知这衙门里的规矩。林冲虽然是军官出身,但是在东京高太尉门下,也是如此规矩的。所以他俩立即用银子开路(林冲家境不错,有柴进这个大财东做靠山;宋江家境更好了,又有梁山泊和众位好汉相赠的银两),为自己买了个舒坦。
  武松就不一样了:他走的时候,也得到了本地上户的银子,加上变卖的家私,也有不少钱财。但是他吃软不吃硬,差拨进来如果客气点:“武都头,你到这里,都是衙门里的人,有些事,还要履行一下手续呀,别见怪。”武松肯定送他银子,而且肯定不少。可是那个差拨太性急了:“你也是安眉带眼的人,直须要我开口说。你是景阳岗打虎的好汉,阳谷县做都头,只道你晓事,如何这等不达时务?你敢来我这里,猫儿也不吃你打了!”这是强要!
  武松他可不吃这个!立即给顶回去了:你摆这副嘴脸给谁看!要人情,没有;我只有这双拳头送给你,惹恼你又能怎样?难道你还能把我再发回阳谷县不成?银子我倒也带了,就是不给,留着自己买酒肉吃。滚一边去。
  差拨大怒,走了出去。囚徒们都知道不好了:告诉武松,他回去对管营说了就来害你。武松一点也不在乎。不久,两个差役过来问:谁是武松,管营相公要带他去见。武松本来就窝火在,听了这话,回道:“老爷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这下子可把两个解差都吓了一跳。
  到了点视厅上,管营照本宣读,表示按照太祖定的条律,必须打武松一百杀威棒。别人有人情的肯定是走个过场,一声“我病了”就打了白条了;没人情的这时候一般也告饶了。好汉可能硬挺,但是都不像武松这样:“不要兜驮,我闪一下都不是好汉,不要人情棒儿,要打就打毒点儿。”
  好嘛,这是找打的,两边的人听了都笑。正要下手,只见管营身边有个穿便服的人,对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管营改主意了,问武松路上可曾害病来?边上有人怕武松不懂,告诉他,只要顺着台阶下来,就不打了。武松才不买帐呢,打!别寄存着难受。我没病,酒也吃得,肉也吃得,饭也吃得,路也走得。这下子,包括那个差拨在内没有不笑的。管营也笑了,说武松是得了热病在说胡话,愣是不打了。
  有意思吧?别人都是要打,犯人暗中先给了好处,说有病不打了。但是武松表示只管打,别存着,管营偏偏不打。武松不禁怀疑,回去和众囚徒一说,他们在得知武松没有和管营有交情的朋友后,猜测可能不会放过你,说不定要在土牢里用“盆吊”或“土布袋压杀”的方法来对付你。武松倒是笑笑,无所谓,反正是个死。
  正说着,有人送午饭来:不过不是众囚徒说的鲞鱼和糙米饭,而是比较齐整的饭菜,还有酒。武松来者不拒,大吃一顿。吃饱后,那人收拾走了,没有对付自己。晚上送来晚饭,因为天热,又请武松洗澡了,并在单身房放了蚊帐。一夜无事。
  次日吃了早饭后,武松被领到了一个正规的房间里了,住宿条件甚至比他在紫石街家里都要好。三餐都是精致的,另外就是正常的情况下,囚徒即使给了银子都必须去做工(宋江在江州是个抄事,林冲则在沧州天王堂扫地、烧香),没有人情的所在大牢里。武松则被像一位大爷那样供奉着,一点没事。这点武松不除疑了,我这不是在劳改。
  过了一天,武松就问送饭的人,是谁派他送饭?为什么这样做?送饭的人被逼无奈,只好说出,是管营的儿子,金眼彪施恩派他来的。施恩为什么派他来,说不清楚。武松就叫他请施恩来,否则今天的午饭就不吃了。
  家人无奈,只得请施恩到来。施恩见了武松,也是套他的话,问武松身体是不是不乏力了?是不是需要将息一段时间再谈咱们的事等等。武松不耐烦了,带他去天王堂,把个大石墩像玩石弹子那样玩给他看。施恩这才惊呼:“兄长真神人也”。武松表示“就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武松也替你干”,这时候施恩才说出了真相。
  原来施恩仗着自己是管营的儿子,学过武艺,安平寨里又有些亡命之徒,所以在城外的快活林开了一家酒店。在那里,凡是生意人和跑江湖的,都要先来参见他,准许你在这里做买卖,去做不妨,只要交足“保护费”就可以了。如果施恩不准,那就得离开孟州。这个做法,堪称地痞恶霸。所以施恩和穆弘兄弟都是梁山上的恶霸出身的头领。当然,施恩本身也有经营,又有官家背景,比穆家兄弟纯粹黑道行事要多一层“护身符”。
  可是武松来前一个月的时候,施恩的买卖被人抢了。谁?本州团练使张团练的手下帮闲蒋忠。这个人原本是个摔跤手,曾经在泰岳庙会上参加比赛,摆了擂台,三年没有遇到对手。因为他身材高大魁梧,所以得了个“蒋门神”的绰号。蒋门神是一部《水浒传》中个头最高的人,据说他生得两丈开外。
  这样一个人,仗着张团练的势力,来抢施恩的买卖,施恩不肯也不行。结果是施恩被蒋门神痛打了一顿,直到武松来的时候还吊着膀子在。想叫人去群殴,可是人家张团练手下的兵卒更多,打不过。这口气施恩忍不下,正好武松到来,因此他结交武松,目的就是想出口气,同时夺回快活林酒店。
  武松是那中“我不在这儿,你可以称第一;我在这儿,就没你说话的份儿”的人,听说蒋门神的战绩和狂妄后,甚是不服。就算要打死他给他偿命,也要去痛打蒋门神一顿。这下子可把管营父子给吓坏了:人家爷俩还要在孟州混呢。所以他们好劝歹劝是把武松劝住了。
  施老管营的拉拢手法比他儿子的小恩惠手法要高出不少:他让儿子和武松结拜为兄弟。次日,恐怕武松酒后误事,推说蒋门神没回家(其实人家天天在酒店门口乘凉),又过了一天。当天武松见送来的饭菜中,酒少得可怜,一询问才知道原委,心中有点不乐。
  第二天,武松提出“无三不过望”的说法,就是路过一家酒店,喝三碗酒再走路。并告诉施恩,我有一分酒就有一分力气,否则不一定能打得痛快。施恩向他道歉后,依照他的建议,前去执行。武松在金印处贴了块小膏药(那时候他没有被通缉,贴块膏药就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了),一路上喝了近三十碗酒(当然,走走喝喝,路上各家酒店的酒的度数也不想等,不至于像在景阳岗那样烂醉),到了快活林。武松第一眼就看见了高大的蒋门神睡在那里乘凉。
  如果是一般人,只消走过去,打蒋忠一个冷不防就行了。可是武松不然,他不是偷袭,而是先到酒店里去砸店。这个招数比较缺德:先是嚷着酒不好,要换;等到人家换了最好的酒来,又故意找茬,问主人家姓蒋为什么不姓李(就是骂蒋门神不讲理);等到别人不来搭话的时候,又故意出言调戏蒋门神的女人,要她陪自己吃酒,激怒她来动手。这时候武松才出手砸店。
  店里立即报告蒋门神,蒋忠吓了一跳,迅速赶来。武松打蒋门神,故意装醉,假装要逃,引他追来时使出了自己平生的绝技之一:“玉环步,鸳鸯脚”,把个蒋门神踢到在地,出手就打。蒋门神一来轻敌不防备中了暗算,二来自己本领确实不如武松,所以只有告饶的份。
  武松不是打一顿,赶走蒋门神算数;他约法三章,让蒋门神公开向施恩赔礼道歉,这样就等于说整个在孟州道做生意的人和当地的有名望的人都看到了蒋门神出丑,使他以后也没脸回来了(蒋门神:谁说的,我蒋忠又回来了!)。这下子,施恩不仅出了口气,而且面子里子都要了。最关键的是,蒋门神走后,施恩的营业利润比以前有所增长——因为武松的威名所致。
  此时,武松虽然没有刑满,但已经被施管营变相释放到快活林酒店。他的名气也已经随着往来的客商传播出去(张青夫妇在十字坡酒店就听说了这事情),可以说达到了他人生的一个高潮。
  老子说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就在武松过着小日子的时候,一桩针对他的阴谋正在酝酿和执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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