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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老中医之路丨97位名老中医到底有怎样的读书经验?(速来膜拜)

 誓满所愿 2017-04-14

1980年下半年,《山东中医学院学报》开辟了一个享誉全国的专栏“名老中医之路”,邀请全国著名中医学者撰文,回忆其治学道路与经验。该栏目不仅得到了名老中医的积极响应,而且在中医界引起强烈反响。江西的朱炳琳先生在《到处逢人说凤梧》一文中回忆说:“遥想专栏初辟当年,莘莘学子,奔走相告,《学报》一到,先睹为快,笔录手抄,不分昼夜。” 即当时情景之写照。


之后,将这些文章加以汇辑,由周凤梧、张奇文、丛林任主编,山东科学技术出版社分3辑出版。问世后,受到普遍欢迎,印行3万余册,仍供不应求。


《名老中医之路》共收录100篇文章,主要涉及97位名医,记录了老一辈著名中医的成才之路、成功之路和成名之路。名老中医成才因素固多,但读书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笔者通过反复研读,对97位名老中医的读书经验进行了初步总结,今分为若干专题与同道共享。


1读哪些书


笔者以山东科技出版社2005年7月第1版《名老中医之路》合订本为底本,对97位医家读过的中医书(主要是古籍)进行了统计。


经统计,97位医家均有关于读书的记述,所提及的书共有320种。


总结出名老中医读书的几个特点:


第一,必读经典。排名靠前的著作均为经典,如《内经》、《难经》、《伤寒》、《金匮》、《神农本草经》等。还有些医家只提及读“四大经典”,未列具体书目,故经典是医家普遍重视的,是学医必读之书。


第二,重视基础。除了经典,如《汤头歌诀》、《药性赋》、《濒湖脉学》等基础性著作也受到重视,明显高于单纯临证著作。


第三,多未必善。虽然医家提及的书有320种,但仅1人提及的有197种,占61.5%。真正被名老中医普遍重视的并不是很多,也就是说读书应有重点。抓住重点,再博览群书,是学习中医应注意的。


2背哪些书  


学习中医不仅要读书,还要背书,这是古今医家成才的共同经验。 


刘渡舟先生说:“不背一点书,是没有功夫可言的。


名老中医不仅提出背诵书目,还多有论及背诵的意义与方法。


岳美中先生说:“对《金匮要略》、《伤寒论》,如果能做到不加思索,张口就来,到临床应用时,就成了有源头的活水。不但能触机即发,左右逢源,还会熟能生巧,别有会心。”


沈仲圭先生说:“根据我的经验,年青时要读熟几本书做底子。因年轻记忆力强,一经背诵,便不易忘记,可以终身受益,同时为以后进一步学习打下基础。”


陈鼎三先生认为:“经典著作中的条文,乃是从无数病例中总结出来的具有规律性的东西,也就是俗话所说‘万变不离其宗’之‘宗’。记住它,背诵它,就能在临床上触发思绪,吃透精神,从熟生巧,别出心裁。”


关于背诵,名老中医有许多经验,今摘录数则如次:


任应秋:“我学习经典著作如《灵枢》、《素问》、《伤寒论》、《金匮要略》、《神农本草经》,都是二十岁以前读背的,也就是用机械的方法,朝斯夕斯地读和背,基本本把它记下来了。”


姜春华:“现在看来,趁年轻记忆好,读熟了后来大有用处,这也可说是学习中医最基本的基本功。”


方药中:“我用小纸片把要背的东西写上一小段带在身上,反复默念,走到哪里念到哪里,一天能背熟几个小段。”


哈荔田:“我背书时不用默诵法,而是在僻静处朗朗诵读,俾声出之于口,闻之于耳,会之于心,之后则在喧闹环境中默忆背过的内容,所谓‘闹中取静’。如此,则不惟能熟记,且能会意。”


路志正:“伯父教我诵读中医典籍的方法是:先是低吟,即自念自听,吟读数十遍或百遍之数,有若流水行云,出口成诵,形成自然记忆。他反对高声朗读或强记在心,否则忘却亦快。低吟之后,要逐渐放慢速度,边读边体会文中涵义,所谓‘涵味吟诵’,务求弄懂原文。孔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逐渐使我认识到背诵和理解之间相辅相成的关系,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许多名篇大作及中医经典都是这时诵读的,至今不少原文仍能朗然成诵,深感得力于当年窗下功夫。”


谢海洲:“经典著作是中医理论的源泉,有了熟读乃至重点篇章能够背诵的硬功,博览各家各派,才能抓住重点。老一辈所以能引经据典,脱口而出,如数家珍,就是因年轻时下过一番苦功。经典读熟了,以后才有豁然贯通之妙。尤其在青少年时,奠基更为重要。我四岁时,随祖父课徒的学生念些歌赋,虽不理解,念得多了,也就记住了。背,不单纯是记忆的问题,还有加深理解的作用。学习方歌、药物更是如此,不背不成。熟背才能得心应手,口到笔到,熟能生巧……这种背诵的‘童子功’,对学中医的人是必备的。”


总之,老一代名医的经验告诉我们,要学好中医必须背诵,而且背诵宜早,必须坚持不懈。


3读书入径 


读中医书,通常要讲究次序。通过分析《名老中医之路》医家的读书经验,可知学习中医读书的入径主要有二,一是由浅入深,一是由深而浅


由浅入深,即从流溯源,就是先读一些浅显易懂的书,然后再读经典。


如 袁鹤侪先生说:“初学入门,可以选读诸如陈修园的《伤寒论浅注》,《金匮浅注》、《医学从众录》、《医学实在易》、吴鞠通的《温病条辨》及《频湖脉学》、《本草备要》等书,如此在医理上虽未深通,而在临床应用上,苟能灵活运用,亦颇小道可观。然欲达到精通医理,则相去尚远。仍须溯本求源,从根本做起。


要认真研讨《内经》、《难经》、《脉经》等经典。此后,宜进一步学习《伤寒》、《金匮》、《千金》、《外台》、《本草经》、《本草纲目》等,参以金元四大家及各种医籍。这样才能较全面、系统地掌握中医理论。此须假以时日,方能得其精髓,明其灵活变通之妙。”


由深而浅,即从源到流,其入径与上述相反,主张从经典入手


如任应秋先生说:“首先要读好《灵枢》、《素问》、《伤寒论》《金匮》几部经典著作,因为它是汉代以前许多医学家的总结,许多文献的结晶,是中医学理论的基础。把它读得烂熟,才能算打下了比较坚实的理论基础。”又如方药中先生回忆恩师陈逊斋的教导时说:“陈老要求很严,又十分耐心。他很注意学习方法,强调立足点要高,一定要从经典学起,旁及各家,然后由博返约。他认为《伤寒》、《金匮》应该是临床家的‘看家本领’所在,在此基础上,上溯《内经》,下及后世,才能对中医学有系统的了解。”


两种途径,看似相反,其实最终要达到的目的是一样的。无论从源至流,还是从流溯源,最终都要源流贯通、源流合一。


至于选择哪条途径,并非一成不变。


王文鼎先生弟子回忆先师学医经历:“投拜到当时名医郑先生门下为徒。郑先生第一次讲课,就反复申言:欲为良医,当从《内》、《难》学起,方有根底。否则专恃一二方书,即使为医,亦走方郎中而已。文鼎本当遵师教诲,循序渐进,打下坚实根基。怎奈由于文史水平所限,对秦汉文章难以理解,真是读而未能明,明而未能别,别而未能新,十分苦恼。


何况他学医是为急切谋求生计,便向郑老师请求赐教看病之法。郑老师失望之余,只好把他介绍给颜闻修老师。颜师倒也因材施教,让他读些应用方书,诸如《珍珠囊药性赋》、《汤头歌诀》、《神农本草经》及《医学三字经》等,引其入门。但颜师亦谓:这些浅近之书只可敷于应用,未可深入堂奥。涉浅水者得鱼虾,涉深水者得海鳖,理固然也。”


此外,刘季三先生在论教学实践时谈到读书的先后,论述详细,可法可据,摘转于下:“学生第一年先学《伤寒论》,要求背的烂熟,约用三个月。第二步学《金匮》,同样要求背的烂熟,又约用三个月,共六个月。下半年内除每天念原文一遍外,可以参考各家的注本,全年大约可看《伤寒》注本二十种左右,《金匮》注本五种左右。


在这一年中,要求眼有看,看《伤寒》、《金匮》;耳有听,听《伤寒》、《金匮》;口有道,道《伤寒》、《金匮》。专心致志地学,随时诱导,随时启发,随时讲解,随时提问,促使学生能自己提出问题,自己分析问题,自己解决问题,不断提高悟机,深入钻研,巩固提高。


第二年学习《内经》、《本经》,要求重点熟记,不要求全部背诵。看注解时,要求以《伤寒》、《金匮》来解释《内经》、《本经》,又要求以《内经》、《本经》回过去解释《伤寒》、《金匮》。这样循环往复,《内经》《本经》读熟了,《伤寒》、《金匮》是更熟了。四部经典熟悉之后,阅读温病学说及各大家的《内经》注解和《本经逢原》、《本经疏证》、《本草思辨录》,另外,学习有关这方面的著作二十种左右。


第三年是由约及博的阶段,鼓励学生多读书,不仅大家、名家的书要读,即便是《串雅》内、外编也要读,读得越多越好。读书要写笔记,写心得体会,要用《内经》著作为尺度,来分析评价。这一年大约可看医书四十种左右。第四年是继续巩固理论知识,从事临床实践的阶段。要求理论联系实际,培养独立工作的能力。”


先生们的经验告诉我们,无论是由浅入深,抑或是由深而浅,都可达到登堂入室。至于孰先孰后,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而相应地选择。应注意的是,两种途径虽可融通,但要把握重点,即经典,即源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正其本,清其源,方能得其幽微。


4博与约 


中医古籍浩如烟海,除了要选择读书入径之外,还应注意处理好博与约的关系。所谓博,是指读书宜广博,数量宜多,种类宜宽,即博览群书。所谓约,就是精,是指读书宜专精知守,不宜泛而无归。从学习中医的角度,既要博,又须约,而关键在于处理好博与约的关系。张赞臣先生说:“非博则无以专,欲专则必须博,两者似相矛盾,实则相辅相成也。”


博览的好处是见多识广,不存门户之见。张伯臾先生认为:“中医治学之道,以《内经》、《伤寒杂病论》为基础,但同时又必须撷采众长,这样才能增进学识,提高医术。”魏长春先生:“在熟读精思经典著作的基础上,广泛地学习前人的著作和经验是十分重要的,特别是金元四大家及温病学派叶、薛、吴、王的著作,更应反复研读。但在学习时必须择善而从、摒斥门户派别之偏见。”


但如果只知博览,抓不住重点,往往收效也就不大。张泽生先生说:“太多太宽,郢书燕说,泛泛而过,印象不深,有时反滋其惑。看了丹溪书,则从痰从阴虚治;看了景岳书,则从阳虚治;今天重用苍朴、二陈,明天又重用熟地、山药。这样治无定见,方药容易变乱。当然在学医或初业医时,可以广采博搜,增加知识,诱使自己去探索。”


博览通常需要有一定基础,尤其是经典的基础,然后再博览群书,这样才能博采众长。王静斋先生说:“学医要从四部经典著作入手,熟读以后,再博览群书;经过认真临床,方能得之于心,应之于手。”屠揆先先生说:“先叔父尝教导我说:‘为医之道,首先学好四大经典著作,这是根本。


各家学说,必须博览,相互参证,方能逐步深入。识见既多,思路既广,临证之际,自能应付裕如。’”韩百灵先生说:“若专精基于博览,博览必识主体之学,临证有所宗而有所舍,而后必有独识而独得,必由博而返约。是学贵于专精,而放眼于宽,方不致一叶障目,两豆塞耳,泰山不见,雷霆不闻,是为聋瞽,必无所为。”


面对众多的中医古籍,前辈们通常采取由博返约的方法。杨志一先生认为“由博返约”有二层含义:“一是在博览群书之后,应该归纳出其中的要点和规律,要有自己的观点和见解,要有所发现,否则就是死读书;二是在有了宽广的基础和全面知识之后,应该定向发展,应该在某个方面或某个专题上多下功夫,深入研究,这样才能有更大的进步,才能更上一层楼。”


张泽生先生说:“治病要有定法,读书要有选择,有批评,合我者用之,不合者弃之,要去芜存菁,活用前人的经验。我主张经典著作要熟读精读,其他可以泛读博览,最后要重点反复研读一本实用书籍,从此书到临床,从临床到此书,反复数次,定型以后,可参看一些名家医案医话,杂志文章,广搜博取,丰富自己的临床。这样实践功夫才能纯熟,这就叫做‘取精于宏’。”


李克绍先生治学主张“要博览群书,更要由博返约”,认为“除了经典著作之外,还要广泛地阅读其他医家的著述,尤其是历代名家的著述”,但“仅仅是读得博还不行,还要由博返约,才能真正学到手。所谓由博返约,就是从全面资料之中,归纳出几个重点,从不同的现象之中,找出其共同规律。”


就一生的读书而言,不仅要由博返约,而且还要由约返博,不断交替。周筱斋先生说:“回顾学医经历,深感治学过程是:始于约——进于博——终于由博返约;达到‘炉火纯青’,犹不可以为峰极。”


程门雪先生弟子回忆:“程氏治学,可分三次变化:始则杂而不专,仅是一般的从师与学校二个卒业,奠定了做医生的基础,而一无特长的时期;继则由教学而专于《金匮》,是为‘由杂而专’的一变。三十六岁以后,则博涉群书,大约除《千金》、《外台》、《本草纲目》等巨帙鸿编作为备查外,其他名著及清代各家,无不泛览,每读则多加笺批,这是‘由专而博’的一变。四十二岁以后,则如上文所引,‘书不求多,数种经典已足’,而且‘缩为五、七言歌诀,以便诵读’,认为这样做,是他自己‘晚学之始基,亦即补读之一法’。


这第三变是‘由博而返约,由粗而入精’,到了炉火纯青、无远勿届、无往匪适的程度。古人说:‘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这个“道”字是讲的为政达到‘至治’,也可借喻为治学的最高境地了。”


5宁涩勿滑 


《名老中医之路》记载了许多读书原则与方法,“宁涩勿滑”便是其中之一。所谓宁涩勿滑,就是强调读书宜用心精读,在细节上下功夫。尤其是经典著作,不仅要读熟、背熟,还应该精研字词,弄清含义。


岳美中先生在谈到“读书宁涩勿滑”时说:“对主要经典著作要扎扎实实地下功夫,读熟它,嚼透它,消化它。读每本书都要在弄清总的背景的前提下,一字字一句句地细抠,一句句一字字地读懂。无论是字音、字义、词义,都要想方设法地弄明白。不可顺口读过,不求甚解,不了了之。也不可用望文生义得简单办法去猜测。更不能拿今天的意思硬套上去……这样逐字逐句地读书,看似涩滞难前,实则日积月累,似慢实快。那种一目十行,浮光掠影的读法,不过是捉摸光景,模糊影响,谈不到学问。”


任应秋先生持有同样的观点,认为对于重要典籍宜“迂顿”而“非速化”。他说:“我们读《灵枢》、《素问》等,亦只能采用‘每一书皆作数过尽之’(苏东坡《又答王庠书》语,笔者注)的方法进行,宁可‘迂顿’一些,不求‘速效’之术……至于在读的时候,态度务须认真,精神务须集中,遇到不了解或不完全了解的地方,必须查问清楚,不应该一知半解,自以为是。”


蒲辅周先生以“活到老、学到老”的恒心读书,“每读一部中医文献,无论是巨著,还是中短篇,始终坚持一丝不苟,从头读起,一字一句,一章一节,竭泽而渔,不使遗漏。即使读两遍、三遍,也不改易这种方法。”他常说:“学无止境,每读一遍,皆有新的启发。”


赵金铎先生认为:“在细读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遇到很多难题将人涩住,是顺口溜过,还是抓住不放?这是治学上的一个大问题。”因此,他读书首先是“从头到尾地通读一遍,领会精神,窥其全豹。”之后便是细读,因为“只作全面、一般性了解,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下功夫精钻细研,找出其中规律性的东西,这就是细。我细读《内经》,采用了先纵后横的方法。所谓纵,就是以某一部《内经》原著为蓝本,逐字、逐句、逐篇地进行学习;所谓横,就是将其他医家对《内经》的论注,对照互参,分门别类地贯穿错综。”


陈慎吾先生极力推崇仲景学说,其弟子回忆说:“老师认为,学习《伤寒论》应有阶段性。初学阶段,必须通读、精读、熟读,以至背诵记忆,将全书精神基本掌握;经过这样一番功夫之后,再用归纳、分析、比较的方法,进一步掌握要领。”


为什么前辈们十分强调读书宜精?陈鼎三先生的弟子回忆乃师说:“先师常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认为一本书,只读一遍,其真正价值是不可能理解透彻的,往往很多地方会被忽略过去,如果忽略的地方恰好是全书的精华所在,那就太可惜了。特别是对经典著作及各家各派的代表著作反复精读,乃是古往今来有所建树的医家卓有成效的途径之一。”


金寿山先生说:“学中医,在没有学通的时候,尽管苦学,不通的地方还是很多,会陷入困境,一定要熬过这个关。我是熬过这个关的。铁杵磨成针,只要工夫深,终有一日会得豁然贯通。这以后,一通百通,左右逢源,学起来便容易了,这叫做‘顿悟’,是从苦学中生出来的‘巧’。但没有苦便没有巧,没有‘渐悟’便没有‘顿悟’。”


刘季三先生“治学刻苦严谨,终日手不释卷……凡所读之书均逐字推敲,联系实际,切磋琢磨,重点处圈点批注,抄录记载。”他认为《伤寒论》一书应终生诵读不废,且须过三关,其中第三关是在通读及阅读各注家之后,再回到原文进行精读,他说:“各家之说,各有是处,亦各有非处,自不得不由博返约,取原文逐篇逐条逐句逐字细为参详:此经何以有此证?此证何以用此方?此方何以加此药减此药?反复推求,必至无疑义而后已。”


此外,前辈们读书为求细,常常结合笔记,或圈或点,或写心得,二者宜有配合。前辈的经验告诉我们:初时的宁涩勿滑是为了日后的游刃有余,读书耐得清苦,以后方能致远。


6读书与临证 


蒲辅周先生临终前曾告诫其子:“我一生行医十分谨慎小心,真所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学医首先要认真读书,读书后要认真实践,二者缺一不可。光读书不实践仅知理论,不懂临床;盲目临床,不好好读书是草菅人命。你要牢牢紧记!我的一生就是在读书与实践中度过的。”的确,读书与实践(临证),二者不可偏废,是学习中医必须终生坚守的原则。


学医之初,通常是先读书、背书,打下基础,然后临证,这是大多数医家走过的共同道路。张珍玉先生说:“背诵原著,学习理论是重要的,是基础。但理论必须与临床实践相结合,才能加深对理论的理解,也才能变成有用的活的理论。”


接触临床后,仍不能忽略甚至放弃读书,而是应养成边读书、边临证的习惯,这也是大多数医家成功的共同经验。袁鹤侪先生“数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昼以医人,夜以读书,锲而不舍”。曹炳章先生“清晨看书是起床后第一要事。中年以后,凡诊务稍闲,便手不离卷,直至晚年,毫不松懈”。彭静山先生回忆自己行医之路时说:“做为一个医生,必每天治病,每天读书。治病不忘读书,读书不忘治病,两者联系起来,学以致用,这是我的经验。”


路志正先生独立应诊后,“凡日间疑似难辨、立法处方无把握者,则于晚间研读有关书籍,即是古人‘白天看病,晚上读书’的方法。”岳美中先生“几十年的生活,基本是‘日理临床夜读书’,临床常无暇日,读书必至子时”。即使六十岁以后,先生仍坚持“温课”,并以“要有恒”、“有专一”、“要入细”等作为自我约束的“自律”。


读书与临证,有时还以集中一段时间交替进行。蒲辅周先生刚开始应诊时,由于家传的缘故,求诊的人较多,有效者,亦有不效者。尽管病号接踵,先生还是决心停诊,闭门读书三年,把《内》、《难》、《伤寒》、《金匮》、《温病条辨》、《温热经纬》等熟读、精思,反复揣摩,深有领悟。如此以后在临床上方能得心应手。他说:“当时有很多人不了解我的心情,认为我闭户停诊是‘高其身价’,实际是不懂得经典的价值所在。”


临证读书与初学读书有所不同,除了经典著作外,临床各科及医案等尤为重要。


路志正先生独立应诊后,仍坚持读书。“凡日间疑似难辨、立法处方无把握者,则于晚间研读有关书籍,即是古人白天看病,晚上读书’的方法。尤其是阅读一些医案,如喻嘉言《寓意草》、《章楠治案》、《柳选四家医案》、《临证指南医案》等,以提高辨证分析能力,从前人验案中得到启发。前贤谓读书不若读案,确有一定道理。”


张伯臾先生在诊病之余,“深入研读东垣、丹溪、景岳等名家医论及《名医类案》、《柳选四家医案》、《临证指南医案》,并常置《类证治裁》于案头,随时翻阅”。后来,遇到疑难杂症增多,以平时熟用之法取效不多,“遂再次攻读《千金要方》。随着阅历的加深,读起来就别有一番感受”,并探索出一些治疗疑难杂症的思路。


谭日强先生“每日利用诊余时间,或温旧课,或读新书。所谓新书,是指何廉臣、恽铁樵、陆渊雷、张锡纯等所著的书及皇汉医学等,颇有新的启发。”


张泽生先生“取精于宏”的方法很值得大家学习,他说:“当业医一段时间后就要有定见。治病要有定法,读书要有选择,有批评,合我者用之,不合者弃之,要去芜存菁,活用前人的经验。我主张经典著作要熟读精读,其他可以泛读博览,最后要重点反复研读一本实用书籍,从此书到临床,从临床到此书,反复数次,定型以后,可参看一些名家医案医话,杂志文章,广搜博取,丰富自己的临床。这样实践功夫才能纯熟。这就叫做‘取精于宏’。”


7读书笔记 


做笔记既是读书方法,也是读书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古人讲“不动笔墨不看书”,养成良好的做读书笔记的习惯,有助于提高阅读质量、积累学术资料。前人读书,讲究“眼到、口到、心到、手到”,所谓“手到”,就是记笔记。尽管当今获取资料的方法简便、高效,但从读书的角度讲,记笔记仍有不可取代的意义。


任应秋先生认为:“一边阅读,一边写笔记,是帮助我们领会和记忆文献内容的一种读书方法。也是积累科技资料的一个重要方法。”岳美中先生也说:“读医书,还要边读边记,勤于积累。积累的形式则宜灵活。比如说,可以结合自己研究方向相近的一个或几个方面的专题摘要积累,读书时留意于此,随时摘抄记录,并部别类居,主要的加以标志,散漫的贯以条理,怀疑的打上问号,领悟的作出分析,大胆地附以已见。日积月累,对日后的研究工作是会有好处的。”


曹炳章先生在研读医籍时“每有心得必随手录之;即便在卧间餐时,偶有所悟必认真摘记。”他常说:“涓涓细流可汇成千里大江,磊磊泥沙能积为万仞高山。其间寓意之深长,很能启发后学。”他的学生回忆说:“先生阅读前人名著和同人撰述时,一有所得,每必顺手载入笔记或录成卡片。并告诫我们别小看这只字片言,一旦用时方知字字值千金。因此,先生总把平时摘录的笔记,卡片,不论其内容如何,文字多寡,一概珍视,并分类收藏。毕生持之以恒,及至暮年,虽几经战乱,所藏卡片仍不下数万则。”


赵金铎先生认为“记”是读书的三个重要环节之一,“记”除了背诵以外,还要写读书笔记。他说:“作笔记不单是照抄所涉猎的精辟论述,更重要的却在于将所读所学的东西经过一番犹如‘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一样的气化吸收过程,通过综合、归纳、分析,变成自己的东西,并用自己的话写出要点及体会。还有不应忽视的一点,是记录读不懂、搞不通或有质疑的问题,以便进一步查考钻研,请教研讨于师友。”


记笔记必须勤奋,刘炳凡先生说:“每读一书,应将要点、疑点、难点简明标记,获得解答即时笔录。运用于临床后,有所心得,又随时小结,分门别类加以整理。步入医林以来,我共写下学习笔记近一百万字。”


沈仲圭先生说:“笔记可分两种:一种是原文精粹的节录,作为诵读学习的材料;一种是读书心得,这是已经经过消化吸收,初步整理,并用自己的文字作了一定程度的加工的东西,比起前一种笔记来,进了一步。在学习过程中,这两种笔记都很重要,前一种是收集资料的工作,后一种是总结心得的工作。”关于做笔记的方法,任应秋先生有专篇论述,颇切实用,笔者将其中要点加以概括,以飨读者。


①概括和缩写:把已读过的书的内容,作一个非常概括而简短的叙述,扼要说明某一本书的内容,主要讲的什么问题。这样写的好处是能帮助自己抓住书里所讲的要点,加深对所读书的理解。


②纲要笔记:即按照书的先后内容,或问题的主次来写。一般是依照原文的次序进行一番简明扼要的复述,体现出全书或全篇的逻辑性。纲要笔记,与我们常说的写作提纲很相似。写这种笔记省时间,重点突出,便于记忆。


③摘记:在读书过程中,对一些论述、命题、定理、公式、警语、事例、数字、引文、例证,新的材料、新的观点等进行摘抄。摘记最好用卡片纸,将阅读发现的材料随时记上。做资料卡片要注意四点:第一,要有科学分类;第二,要摘记实实在在的东西;第三,同一张卡片所记资料必须属于同一分类;第四,要写明资料的名称、作者、出版时间和出处,图书要写清楚页码、版本等。


④综合笔记:就是把不同书籍和若干资料中的相同内容,综合到一个题目或专题下,写一份笔记。综合笔记可以加深对某一问题的理解,做起来又不太费劲。


⑤心得笔记:在读完一本书、一篇文章或一个问题之后,自己有所收获、体会、见解,用自己的话记录下来。好处是能巩固学习效果,检验学习的情况,使自己心中有数。如果在写心得笔记时,发现对某一问题理解还不够深透,不够清楚明白,可再回过头来再读原文。如果感到书中有讲得不够恰当的地方,可在笔记中提出来,做为以后继续学习的线索。


8推崇书目 


《名老中医之路》凝聚了97位中医名家的治学经验,为我们开辟了一条中医学习之路。就读书而言,除了经典备受推崇外,还有一些书受到部分医家的特别推荐,今将与临证相关的部分书目列后,以资参研。


内科方面


董德懋先生回忆其师施今墨时说:“先生对孙一奎《赤水玄珠》和张石顽《张氏医通》尤其推崇,认为是中医内科必读之书,每教吾等阅读。”张泽生先生受到老师贺季衡的影响,一生笃嗜《张氏医通》,他说:“行医之后,泛览了一些有代表性的医学著作,包括近代名医的著作文章,而一生所笃嗜者,当推《张氏医通》。我的老师对《医通》甚为推祟,认为张璐活了七十多岁,临床经验极见功夫,足资借鉴。他的著作,既承《灵》、《素》及各家论说,又参以自己的学识经验,议病论方,朴实详尽,甚切实用,很少浮泛之词,并附有医案和医话。”


陈源生先生受叔祖父的影响,推崇《医学心悟》,认为“‘《心悟》一书,其精粹又在‘医门八法’篇中,务必要熟读、精思,最好背得。’确如其言,‘八法’篇颇切实用,我临证以来,立法处方得程钟龄先生益处不小。”陈耀堂先生回忆其师丁甘仁:“先生对李用粹《证治汇补》也颇推祟,谓李氏汇集古今医书,删其繁杂,摘其精华,又补入自己的经验,证治独详,因此要求我们熟读。”李聪甫先生说:“《医宗必读》、《士材三书》、《医门法律》等书,我认为议论精辟,很有独到见解,极有实用价值。”他十九岁读完了这三部书,并写了十几万字的《医门轨范》的笔记,为后来他能够以脾胃学说为主,兼采各家之说奠定了一点基础。


外科方面


朱仁康先生说:“在读外科专著方面,由于师承相传,我最推崇高锦庭《疡科心得集》一书。盖明清两代在外科史上虽有明显发展,外科书亦不少,但大多陈陈相因,多所雷同,惟此书一反既往以疮疡部位编次的惯例,而首创以两病或三病骈列立论,辩其异向,条分缕析,既便于辨病(现在所谓鉴别诊断),更有助于辨治。”


妇科方面


裘笑梅先生认为必须下苦功夫熟读的有:“《金匮》妇人病三篇,是专论妇科病的……此三篇中所述的理论和方药,为后世治疗和研究妇科临床疾病的准绳。巢氏《诸病源候论》述妇人杂病二百四十三论,研究诸病之源,九候之要,为第一部病理专书。孙思邈《千金要方》妇人方治六卷,以脏腑寒热虚实概诸般杂症,而为立方遣药的总则。


陈自明《妇人大全良方》,对妇科病作了系统的总结,认为肝脾损伤是月经病的主要病机。薛立斋《薛氏医案》,重视先天后天,力倡脾胃兼补之说。《傅青主女科》,病立一案,案列一方,条分缕析,言简意赅,有独到的经验。《叶天士女科全书》,自调经种子以及保产育婴,靡不一一辨举,条分明晰,虽变症万端而游刃有余,实为女科之宝筏。这些医学著述,有志于学妇科的,要熟读,关键处得一字一字地推敲。”


针灸方面


杨永璇先生的老师王诵愚特别推崇张介宾的《类经》,并指定其选篇背诵, “先师的教诲,使我对张氏《类经》的阅读坚持数十年,深感要成为一名针灸家就必须通读《类经》十九卷至二十二卷。以上四卷归纳和总结了古代医家针术的各种见解,熟读之后才能了解后世针灸专著的学术思想渊源。”


医案方面


姜春华先生体会:“古今医案中对我最有启发的要算孙东宿的《医案》、陈匊生的《诊余举隅》,此二书的辨证论治精神强,值得好好学习。”张伯臾先生一生最爱的医书包括徐灵胎评注的《临证指南医案》。蒋洁尘先生举荐最好的医案范本是《谢映庐医案》:“该书的一个特点是‘处方用药,善于选用成方’。


它在每一则医案的后面,都附有一至两个其所本的成方,而且不偏执经方、时方,对初学者来说,此书允称为最好的医案范本,值得阅读。”潘澄濂先生“认为在医案方面,如《寓意草》、《王孟英医案》、《谢映庐得心集》、《程杏轩医案》之类,对症状的描述、处方的意义、治疗的效果等,叙述的较为详明,端绪易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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